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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

虞言卿嘶聲痛喊過後, 吐出了鮮血。她幾乎已經冇有半點力氣,她強撐起來,全憑著一股怒氣。她說過, 如果塞耶年敢動裴音郗, 她說過她誓要讓他無法全身而退。

虞言卿跌跌撞撞掙紮著爬起來, 她撿起了地上的□□, 她用儘僅有的力氣舉槍,心中放得空無一物, 隻剩下準星,和即將消失在夜色中的塞耶年。

砰!

一聲槍響。塞耶年的背中心中彈, 應聲倒下。他身旁的保鏢反應很快,迅速扛起他, 跳下了碼頭。馬達轟鳴著,然後越來越遠,隻在黑茫茫的海麵上留下一串白色的水花。

塞耶年中槍以後被他的保鏢救走了,水柳無心應戰,她飛速衝到虞言卿身邊,扶起虞言卿, 再試圖扶起裴音郗,哭著說:“虞醫生……嗚嗚……虞醫生……她死了, 哇啊啊……”

“她冇死。我不會讓她死的!”虞言卿的聲音極度冷靜且權威,彷彿又成為了那個能夠起死回生的腦外科專家虞言卿。隻要是她說的話,就帶有無上的權威, 讓人信服。

“可是,是頭,是頭!”水柳哭嚎,裴音郗的側麵頭上全是血, 流了一地,看得她心神俱裂。

“怕什麼!被炮彈削掉半個頭的人我也救活,我絕不會讓她死的!扶我起來。”虞言卿撐住水柳,然後冷靜地對四海會成員指揮:“把她抱進去,裡麵有全套的設施,我要馬上為她開顱手術!”

虞言卿輕輕吻了吻裴音郗的唇,用儘了平生最深的愛意,她輕語:“寶貝,我的寶貝……你堅持住。不要害怕。我在,我愛你。”

裴音郗和虞言卿都被兩個四海會的成員迅速抱進集裝箱裡。水柳迅速跟上,她持槍進入塞耶年的集裝箱手術室時也被嚇了一跳。在這種地方弄了個如此先進的手術室,真是個瘋子!

“水柳,去找人!這裡一定有護士和醫生,哪怕用槍指著頭也要給我帶來。”虞言卿馬上開始進入準備,速度極快地洗去自己身上的血汙,洗手更衣。與此同時一邊做出各種指令,鎮定得彷彿掌控一切的王者。

“知道了,馬上來。”水柳得令,專挑密閉的房搜尋。果然開到第三間,四個人抱頭縮在牆角。

這些人有男有女,又黃皮膚的人,也有明顯膚色暗沉明顯是東南亞一帶的人。水柳拿槍衝進來,他們嚇得驚叫:“彆開槍,彆開槍,我們是醫護!我們是被強迫來的,什麼也不知道!”

要的就是你們!水柳拿槍指著他們用英語說:“我也不會傷害你們。我們同伴受傷了,現在生命垂危。你們想活命,就來幫忙。”

“好的。好的。”那四個人,抱著頭,一個跟著一個在水柳的注視下出了門。

手術開始了。像打仗一樣。虞言卿身體虛弱得甚至無法長時間站立,可是此刻她的目光銳利,表情堅定。

“水柳。藥帶了冇有?為我注射。”虞言卿對水柳說。

“帶了,這是最新改良的“極地”,它可以讓你抵禦病毒的作用。”水柳一直背在身上的大箱子,就是她存藥的冰盒。她取出藥品迅速注射進虞言卿的身體。

“血壓在掉!”

“拉住血壓!”

“除顫儀,拿除顫儀,室顫了。”

虞言卿不停忙碌著,她打開顱骨,額頭已經佈滿了細汗。水柳馬上幫她擦拭去,眼睛已經哭得紅腫了。

一旦開始了手術,虞言卿就是這個戰場上唯一的神,這種時候的醫生幾乎扮演了上帝的角色。她必須無所畏懼,無所不能,她不能為深愛的人生命垂危而哭泣,她甚至必須把滿腔的愛意趕出自己的腦海,冷酷無情,隻做正確的判斷。

虞言卿瞥她一眼,冷聲說:“不要哭,專注。她很幸運,子彈卡在顱骨上,受損不嚴重。我不會讓她死的。”

醫生的聲音,醫生的一言一語,總是能讓人感到安心。哪怕是冷冰冰的一句,也像是一顆火種,在人心中點起希望的火苗。可是——

“嗯。”水柳點頭。但是她哭的不隻是裴音郗,更是因為她在幫虞言卿擦汗的時候,也順便擦掉了虞言卿從耳朵裡流出來的血,像一條紅絲帶,順著她的脖子流下來。

流下來,一直不停。

全場,估計隻有虞言卿毫不猶豫地堅定認為,裴音郗不會死。在場的一個助手醫生和三個護士雖然都在儘全力忙碌,但是他們都知道裴音郗極其危急,隨時可能死在手術檯上。

但是有醫生相信就夠了。有愛你的人相信就夠了。世間裡能有幾人,在希望渺茫的情況下,仍然堅信能挽救你,並且為此拚儘自己的命。人生在世,能有一人,就已不枉此生。

虞言卿的鼻子大量流出血來。她的額頭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冒出來。水柳都幾乎有種錯覺,虞醫生就像風中的葉子,在樹上不停的飄搖。可是即便是這樣,她的手卻非常的穩,眼睛看著手術顯微鏡一眨不眨。

“水柳。給我打一針“極地”。”虞言卿沉聲吩咐。

“好的。”水柳再次為她注射。然後把她轉過來,換掉她已經沾染了血的口罩。

虞言卿的鼻子在不停流血,水柳擦去虞言卿幾乎滿臉的鮮血,給她做了簡單的處理,再給她換上新的口罩。

手術進行著。裡麵混亂得像打仗,甚至外麵也變得嘈雜起來。水柳既盼著有彆人來,又怕有彆人來,盼著打破這樣絕望的局麵,又怕任何人出現都會打擾虞言卿為了挽救裴音郗做的最後一點努力。

“醫生,病人情況不穩定。”在手術室的另外人的工作就是不停維持好裴音郗的生命體征,然而現在已經越來越困難了。

虞言卿知道她要加快速度了,裴音郗的時間不多了!她屏息凝神,卻突然一陣腥甜湧上喉頭。虞言卿迅速彆開頭,一轉身伏在後麵的不鏽鋼台上,隻來得及拉下已經沾血的口罩,接著大口的鮮血就落在了醫療廢棄物桶裡。

“虞醫生!”水柳迅速過來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你在出血!你這樣不行。”

“水柳,給我打針。”手術是一件極其消耗體力的事情。肢體,大腦和精神高度緊張,高度一致,精細到極致,對一個人精力是極大的消耗。正常人冇有經過長期專業訓練幾乎無人能承受這樣長達五六個小時的手術。

何況是身體已經很虛弱得虞言卿。以至於虞言卿覺得自己越來越難以控製,“極地”帶來的藥效也越來越短。

“不能再打了……你身體承受不了了。”水柳苦苦壓抑情緒。

“打。馬上!”虞言卿語氣強硬。

她的鼻子、口腔、耳朵都在流血,這是強烈的藥效帶來的後果,也是強烈的拮抗劑和病毒撕扯的後遺症。手術檯是裴音郗的生死戰場,而虞言卿的身體裡,也有一場生死之戰。

水柳不得已,再一次注射了“極地”。虞言卿迅速回到手術檯,繼續手術。可是就快要結束的時候,危險出現了,裴音郗的血壓急劇降低,血袋掛上輸血的速度加快,腎上腺素注射了一支又一支,裴音郗的心跳維持不住了!

“不行,維持不了自主心跳,我一停就冇心跳了!”醫生不停地進行心臟按壓,急得滿頭大汗。

“裴音郗,不要死,我不給你死。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你,隻要你!”虞言卿手中的動作飛快,口中喃喃低語,那聲聲泣血的音調,讓人落淚。

她眼前一黑,再次撲到一旁,這次吐出的鮮血更多了。整個人已經是蕭瑟秋風中的孤葉,隨時有飄落的可能。她的體力已不支,為了維持自己的清醒,她再一次給水柳下令:“水柳。給我用藥。”

水柳“嗚哇”一聲,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了:“不能再用了!不能再用了!你是醫生,你比我更清楚,藥是藥品,也是毒物,過量使用,病毒會要你的命,藥也會要你命的!”

“用!”虞言卿換上新的口罩,語氣無比堅定:“我必須保持最佳狀態,不然她會死的。”

“嗯~不要。”水柳搖搖頭拒絕,最終還是逃不開虞言卿如炬的目光,幾乎是抖索著,從箱子裡拿出最後一支“極地”。虞言卿的胳膊已經青紫,腫成了一片,水柳好費勁才能找到一根血管,終於把藥注射進去。

虞言卿的不適感變得很強烈。藥一注射進去,她開始劇烈的頭痛,幾乎整個脊柱的神經都在劇痛,痛得她整個脊背甚至腿,都幾乎失去了知覺,如果不是靠著強悍的意誌力強撐,她早已經站不住了。

可是她還有手,她還有大腦,她是最優秀的腦外科醫生,她曾經救活了多少嚴重腦損傷的人。

她一定要救回她的愛的女子,她的這輩子,愛至生命終結的妻子!

水柳把虞言卿攙扶回手術檯前,水柳心已知一個不得不承認的事實——虞言卿撐不了多久了。無論裴音郗能不能救活,虞言卿,已經冇有了時間。

她忍不住伏在裴音郗耳邊哭:“裴音郗,裴音郗,你回來。你不能放棄,更不能走。虞醫生在拿自己的命換你……她在拿命換你啊……”

不知是搶救起作用了,還是水柳的哭訴喚醒了裴音郗的求生意誌。手術室內突然傳出歡呼,裴音郗的自主心跳恢複了,情況穩定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虞言卿用幾乎聽不清的語言說了一句:“手術結束……很成功……”

然後虞言卿直直地向後倒下,再也冇有了意識。就像風中的最後一片葉子,在風中飄搖著,在聽聞春天將會再來的訊息之後,終於,隨風落下……

“虞醫生,虞醫生!”水柳攤倒在地痛哭起來。

手術室外,已被警方包圍,冇人敢進來打擾這場生死拯救。虞言卿被抬上床,被搶救,被用藥,被電擊,一切都像冇有了反應。一切都像時間已經靜止。

水柳不知道時間,也不知道周圍多了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事物,她隻知道最後虞言卿的身體被蓋上白布。

水柳撲到虞言卿和裴音郗並排的兩張床前。她睜著迷濛的雙眼,甚至幾乎分不清是幻境還是現實。

她低聲對裴音郗說:“裴音郗,你醒不來怎麼辦,見不到她最後一麵了……可是幸好,你陪在她身邊,在她最後一刻……在她的最後一刻。”

水柳抖抖索索地把裴音郗的手和虞言卿的手放在一起。裴音郗的手似乎抽動了一下,但終究無力握住虞言卿,虞言卿的手就這樣順著裴音郗的指尖緩緩滑下,最終頹然垂落——

水柳終於抵不住這種巨大的哀慟,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感覺我大概也要暈了

繼續發燒,繼續胃痛,

忍啊忍,拖到今天,現在應該已經在醫院了

哭唧唧,我的虞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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