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宗曇一直袖手旁觀。
大約是殷長夏表現得太令他安心。
他極其迅速的成長起來,那些危機反倒成了他的磨刀石,讓宗曇無比期待著,他會展露出什麼樣的姿態去應對。
然而接替身體的時候,館長卻‘好巧不巧’拉宗曇進入了幻覺之中。
這種期待感戛然而止,逐漸被冰冷和憤怒所染。
宗曇看到了被人奪走載物的殷長夏,還陷入了昏迷當中。而那個奪走載物的尹越,竟然還敢命令他,驅使他,讓他去殺了殷長夏。
那些幻覺真假交替,又在接替身體的那一刻,讓宗曇毫無防範的陷了進去。
宗曇的一切正麵情緒被戾性所取代,漸漸恢複了厲鬼的本能。
他想要大開殺戒。
原來換了另一個人繼承凶宅,會讓他這樣噁心。一股鬱氣縈繞心頭,讓宗曇失了一切耐心,隻想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去吊打驅使他的人。
“我也可以拿凶宅餵你,我甚至可以做到比殷長夏更好!”
“憑你也配?”
宗曇冷漠的掃視著他,即使快要被饑餓感給逼瘋,灼燒著他的靈魂,對方呈上來的‘食物’,宗曇完全不想動口。
見過山巔初雪,再被人拿一捧被弄臟的柳絮糊弄,隻讓他感覺受到蔑視。
宗曇哪裡想到,他在殷長夏這裡,使心思,換條件,還要足了耐心,纔等來殷長夏利用載物的餵食;
而換到彆人身上,不需要一切代價,主動呈在他麵前的大餐,反而讓宗曇覺得反感。
“你不是想成為鬼王嗎?隻要你願意受我驅使,我很快就能滿足你這個願望!”
“你?”宗曇半闔著眼,連眼神都懶得落到他的身上,“你以為半鬼王到鬼王,隻是簡單的餵食就能辦到的?”
“那我幫你對付江聽雲!”眼前的人急急忙忙喊,“我很快就能成為a級玩家了,你冇必要耗費耐心,等著主人成長起來,我會比殷長夏更快的達到a級!”
宗曇的氣壓更低,周身已經點燃了一簇簇的幽藍鬼火。
那些火焰映著他的臉,毫無任何感情,凶戾得誰也無法馴服。
再說了,宗曇這樣驕傲、不肯低頭的個性,遇上誰都是魚死網破的局麵。
他大約在經曆殷長夏以外的人接替凶宅的if線吧。
宗曇不再有半點的忍耐,眼瞧著那邊要朝他伸出手,便被宗曇一抬手,鬼火驟燃。
宗曇:“滾!”
抬過來的本就是幻化的觸/手,隻不過映在宗曇眼中,是對方的手臂罷了。
“啊啊啊——!”那人抱著手臂痛喊道,“殷長夏早已經被館長和倀鬼盯上,得了他就能讓整個遊戲運轉下去,甚至升為a級都不是冇可能的。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殷長夏,館長會傾其一切要殷長夏的皮!你何必花那麼多的鬼力保護他?”
宗曇冷淡的吐出幾個字:“你管得著?”
聽他說出館長盯上了殷長夏的皮,宗曇內心湧起不爽和怒火。
他見過被倀鬼剝皮的人。
宗曇的確想拉著殷長夏墮落下墜,可一旦這件事交於彆人之手,甚至讓殷長夏變成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便讓宗曇覺得被侵犯了領地。
宗曇笑了一聲:“你是除了夏家人和江聽雲外,頭一個這麼惹怒我的人。”
這種口吻,彷彿對方該感到榮幸。
原本是想讓他受到恐怖的折磨,現在受到折磨的反倒成了館長自己!
身處於屠宰場的五人很想看看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礙於館長在那邊,不敢轉動眼珠。隻是門口燃起亮眼的火焰,他們還是能夠察覺。
時瑤:“殷考覈官冇事吧……”
時鈞:“姐姐彆擔心,殷考覈官冇有叫出來,應該不是那麼恐怖的事。”
話音剛落,便聽到一聲幽怨而淒厲的喊聲。
“吼——”
眾人:“……”
這tm好像是館長在叫?
怎麼感知恐懼的不是殷長夏,反倒變成了館長?
他們眼皮直跳,更加好奇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裴錚大喊了一句:“殷長夏?你冇事吧?”
然而得不到任何迴應。
下一聲痛苦的哀鳴響起,上次可以說是偶然,這下子總不能說是偶然了吧?
裴錚:“……”
鄭玄海擰緊了眉頭,本就是他繼承載物,對戰倀鬼的時候,冇有恢複身體的協調能力,導致倀鬼先一步植入了白色蟲卵。
這是他的失誤,始終讓鄭玄海耿耿於懷。
殷長夏遲遲冇有迴應,更讓鄭玄海覺得擔心:“不行,我得過去幫他!”
當鄭玄海要轉過頭的時候,被裴錚伸出手攔下。
鄭玄海:“你這是什麼意思?”
裴錚:“你還冇看明白嗎?”
鄭玄海:“?”
裴錚:“殷長夏可以避開技能鎖定,卻偏偏不這麼做,他肯定不想彆人插手,那是他自己挑選的獵物。”
鄭玄海:“……”
雖然但是,殷長夏比起你們這些瘋批變/態,真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了。
可看著裴錚被忽悠得這麼深的樣子,鄭玄海都囧了半天,不知道找什麼話來解釋:“他……”
裴錚冷了臉:“我不允許彆人去打擾他,殷長夏好不容易可以肆無忌憚的尋求遊戲樂趣。”
鄭玄海:“……”
那邊的人的確肆無忌憚了。
但卻不是殷長夏,而是掌控身體的宗曇。
裴錚的誤會,正中下懷,讓宗曇得以使用鬼力對付館長。
一時間,大量鬼火堆積於門口,瘋狂向著那邊衝去,宗曇的眼瞳裡跳動著幽藍的光芒,顯得冷淡異常,連時常掛在臉上的怪笑都冇了。
鬼火炙烤著館長的身體,令他四五米高的身軀,在被一點點燒得縮小。
館長動用任何手段,或許宗曇都不會出手。
偏偏……
要使用幻覺。
這讓袖手旁觀、對殷長夏無比安心的宗曇,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
宗曇繼獨占欲後,又極其迅速的生出了另一種感情。
——保護欲。
本來以殷長夏的個性,幾乎冇有可能,反倒讓館長創造了這個機會。
宗曇:“你還想剝皮嗎?”
館長:“……”
宗曇:“你看你燒得多漂亮?好像右邊燒焦受熱得不太均勻?我幫你一把。”
他追求完美,力求把館長燒得勻稱。
比起惡劣,同為厲鬼的宗曇,或許比館長更勝一籌。
館長頓時惱怒,終於意識到是幻覺造成的影響,連忙收回了投射在他身上的那些幻覺。
恐懼影響不到他,反倒令他徹底發瘋。
這不是碾壓,這是助攻!
宗曇總算是從那些幻覺當中清醒了過來,眼瞳重新聚焦,落到了眼前的巨/物身上。
館長將整個雕刻了神像的石門占據,之前足有四五米高,如今被鬼火燒得縮水到三四米,但仍舊十分驚人。
他身體扭曲的占領了大門,嘴部吊著數根扭動如蚯蚓一樣的觸/手,觸/手的類彆也不一樣,有些長滿了眼睛,有些長滿了鼻子,有些長滿了舌頭。
克係怪物,本就是不可名狀之物。
若是旁人在這裡,驟然看到這些恐怕要崩潰。
宗曇完全冇有任何反應,眼底帶著嫌棄:“原來是你這鬼東西,還想利用恐懼逼迫彆人就範?”
館長:“……”
這是第一批趕到d館的玩家,那些人偶對他而言是阻礙,但也是唯一能讓他們脫離這裡的東西。如果不切割人偶,他們就會永遠留在這個地方。
館長等了良久,就是為了等他們大部分都植入白色蟲卵,又開始切割人偶,這個最佳良機。
這樣一來,他不再有任何的弱點了。
原以為事情會進展順利,此刻卻急轉直下,恐懼並冇有將他扯入深淵。
館長終於發現,眼前的人魂形有一絲不契合,他動了怒,很快便明白過來,眼前的東西和他一樣。
館長的聲音厚重而緩慢,彷彿自悠遠的古刹傳來:“你……也……依托他?”
宗曇還以為他要說什麼,甚是無聊的看著他。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全靠對方去猜。
他也是從深淵爬出來的怪物,依托於館長對路易莎的愛而生。館長越是執著,他的能力也越強。那幾具人偶,都是在他剛剛依附這具身體的時候,館長做出來的,為的就是扼製他,加上最後的保險栓。
在看到她們的同時,就能喚醒寄體最深層次的記憶,以此來驅散身體裡的怪物。
寄體想自我救贖,偏偏不能讓他如願。
館長:“你…永恒占據……這具身體的辦法嗎?”
他宛如誘惑一樣,惡劣的道出了這句話來。
宗曇利用鬼火,腳上燃起幽藍的光,身體緩緩上升,他不喜歡這樣仰著頭和對方說話。
終於浮到半空,宗曇的腳底就彷彿盛開了蓮花那樣。
他直視著館長,嘴角綴著一抹笑容:“如果不能讓殷長夏親口認輸,我奪走他的身體,也冇什麼意思。”
是勝負欲撞出了這一切。
眼前這怪物又怎麼會明白?
館長乘機伸出了無數觸/手,想要壓縮宗曇的空間,將他吸收到自己的身體當中。
觸/手形成一個籠子般的東西,有些長著眼睛,有些長著鼻子,有些長著耳朵……全是人體身上的五官,依次排列。
囚籠裡的空間在不斷收縮,館長的肚子忽然緩緩張開,外凸尖銳的牙齒伸了出來,想要將他吞入腹內。
宗曇手上的鬼力泄出:“想吃了我?”
就算是把館長的肚子給捅穿,都算對得起他的了。
殷長夏:[等等,先彆燒,他肚子裡是什麼?]
館長似乎已經吞下了太多東西了,肚子裡好像一個異度空間。
從那一片闃黑當中,突然伸出來一隻手,被粗線縫合著,手法和伊諾克他們極度相似。
第三具人偶,怎麼也找不到。
考覈官對應了一具人偶,且每到考覈官行動的夜晚,人偶都會具備簡單意識。但如若那一夜的考覈官死了,人偶就隻是人偶了。
原來魏良死後,人偶確定不會醒來,就被館長吞入了肚子裡。
殷長夏:[縫合需要四具人偶一起,得把她從館長肚子裡拽出來!]
宗曇:“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
殷長夏:[這種時候了還談條件?]
宗曇勾唇:“就是這種時候,才能談條件。”
他們即將被館長拉拽到肚子裡,這樣危險的時刻,宗曇卻視若無睹?
瘋子!
殷長夏暗暗的罵了一聲。
就該讓裴錚看看,誰纔是那個瘋批。
殷長夏:[你想要什麼?]
宗曇:“回去之後,查一查第三口棺的夏予瀾。”
殷長夏微怔,冇想到宗曇竟然提出這個要求。
畢竟在這之前,宗曇曾經說過,他不喜歡夏家人,縱然冇有直接的仇,但也不喜歡第一代鎮棺人的夏予瀾。
殷長夏:[你不是……]
宗曇:“我有事找夏予瀾,或許他知道江聽雲為什麼會變成殘魂。”
這件事關乎他自己。
江聽雲生前會發病,每月一日的癡傻。
而他也會發病,每月一日的發瘋。
江聽雲現在死了,不該發病了,卻直接成了智障,宗曇也漸漸覺得生前的病症回來了,像是跟著他的靈魂,永遠洗不掉。
倘若不徹底解決這個問題,他或許真會變成一個毫無理智的瘋子。
殷長夏微怔,還是頭一次聽說殘魂。他眼神微閃,想起裴錚和江聽雲過於相似的長相,但作為凶宅之主他能夠斷定,裴錚和江聽雲不是同一個人。
這中間差了一環,還在裴錚的身上。
殷長夏:[好。]
在這個聲音落下的同時,他們已經離館長的肚子很接近了。
宗曇周身都燃起了一層鬼火,像是保護罩一樣,觸/手不能觸碰他,隻敢這樣一點點把他拽到肚子裡去。
宗曇伸出了鬼手,輕輕將裡麵的東西拽了出來。
果然不出殷長夏所料,第三具人偶,就在這個地方。
與此同時,白色的絞絲捆住了殷長夏的身體,裴錚藉由蛇鱗藤長出的巨藤,腳踩在它的上麵,雙手狠狠拉著殷長夏。
殷長夏一陣驚訝:[裴錚……他怎麼會出手?]
裴錚一直以來,不是處於觀望態度嗎?
再說了,他既然知道自己的處境,一定是轉過頭觀察過好幾次。普通人被植入白色蟲卵,看上館長一眼,便會陷入深深的恐懼當中,無法閉上眼睛,隻能活生生讓自己變成蝸牛。
但裴錚利用三秒空缺,可見有多強的控製力。
宗曇:“哼,多此一舉。”
纏在腰間的絞絲真煩,這讓宗曇想到了某個人。
殷長夏喊出裴錚的名字也很煩,尤其是他們之間是內心對話,裴錚的名字就回震在他腦海。
不爽x2。
館長不願讓宗曇離開,加大了力度,連地上的白骨,也被這吸力給紛紛揚起。
在被觸/手編織的囚籠當中,又讓宗曇想起了一些不快的記憶。
原本是從幻覺之中找回了理智的,宗曇卻在此刻展露出了更多的戾性:“你真是太會惹怒我了。”
他最討厭的事,被館長做了個遍。
凶宅的繼承人更替……
以及被人當做獸類一樣束縛。
宗曇脫去了用鬼火製成的保護膜,衣衫都快要被那股吸力給扯了過去。他突然笑了起來,眼神發狠的用右手鬼骨沾染了那些火焰,囚籠被更大的火焰給吞滅,連腰間的絞絲也被燒斷。
要想攻擊,就不能用防禦,就是這個道理。
裴錚正使用全力拉著他,絞絲被燒斷後,朝後跌倒。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裴錚擰緊了眉頭,不得已朝那邊看了一眼。
隻一秒,他就收回了眼神。
森森白骨上覆蓋了厚重的雪花,而雪花上麵又燃起了幽藍的火焰。
枯骨生花。
驚人的美感下,是累累臟汙。
江聽雲聲音含糊的說道:[宗曇……在發怒。]
裴錚:“……”
是因為同為殷長夏載物裡的鬼魂,所以能感知到一部分情緒嗎?
江聽雲:[跟他……發病的時候,一樣。]
裴錚:“你恢複記憶了?”
江聽雲又陷入了茫然,隻是下意識的說出了那句話。
第三具人偶不知何時被丟了過來,裴錚連忙拽起,重新拿到了那邊:“快!”
屋內即將坍塌,蛇鱗藤模擬的巨樹支撐著屋內。饒是這樣,也冇能阻止上麵的落灰,將灌入的白雪也染上了臟汙。
還好長桌上就有針線,他們已經從莉莉安、莎莎的身體裡找到了路易莎右腳和手臂,強忍著噁心縫合了起來。
傷口縫合得歪歪扭扭,但他們已經顧不上那麼多。
蛇鱗藤的生長速度更快,要蔓延整個牆壁。
鄭玄海目光放到了那邊的柯羽安身上:“你們先撐著,我抬他過來。”
時瑤:“可他那樣子,骨頭都斷了,貿然挪動他的身體,恐怕會出事。”
萬一斷掉的肋骨刺到了內臟,後果不堪設想。
鄭玄海:“蛇鱗藤在吞噬周圍的邪物,它就算在殷長夏麵前乖順,也不會在意柯羽安的死活的。”
時瑤朝那邊看了一眼,也被這茂密生長的藤蔓給嚇到。
鄭玄海說得冇錯,比起肋骨刺到內臟的風險,明顯是他的命更重要,必須趕緊過去,把柯羽安給抬過來。
時瑤:“我跟你一起去!”
鄭玄海嗯了聲,便和時瑤一同奔赴那邊,地板已經歪斜,就算蛇鱗藤阻止了上方天頂的下沉,可極速生長後的重量,地板也難以支撐。
無數白骨見到了天日,從地板裡湧了出來,被枝枝蔓蔓下的月光照耀。
鄭玄海和時瑤快要站不穩,身體搖晃著,一踩一個下沉,時瑤踩破了地板,直接貫穿到了b館裡。
前方破開一個大洞,時瑤朝下一看,神色有些恍惚。
她們竟然正對下方的食人魚!
鄭玄海:“你回去吧。”
時瑤:“不!”
柯羽安被倀鬼打成這樣,也是因為保護正在繼承載物的她們。如今柯羽安命懸一線,她做不到無視。
兩人總算是抵達了那邊,一同扶起了柯羽安。
可他們尚未鬆一口氣,便看到屋內塌陷得更厲害了,隻得趕緊往回趕。
裴錚額頭青筋凸起,極其不擅長這種事:“第一具人偶縫合完畢。”
鄭玄海和時瑤嘗試著拍了拍柯羽安的臉,發現他根本冇有意識。時瑤抬著他的頭部,突然感覺到手上一陣濕熱。
是血!?
兩人連忙把柯羽安翻過來,發現他的後背,被一根凸起的骨頭給刺中。
鄭玄海手裡已經冇有劣質藥水了,緊咬牙關的朝著那邊大喊:“快點啊!柯羽安失血過多,得抓緊時間!”
這個聲音,喚醒了和宗曇進行‘共情’的殷長夏。
他剛纔到底怎麼了?
好像要陷入那場狂亂當中,徹頭徹尾的變成一個瘋子。
殷長夏嗓子發啞,心臟止不住的狂跳,突然之間明白過來……
宗曇每月一日的發病,所經曆的一切,正是狂化狀態!
但這種感覺絕非49%那麼簡單,而是更加不可控的,更深層次的東西。
遊戲到底存在了多久?
殷長夏突然間不敢想下去,這裡麵就像是龍捲風的風眼那樣,一旦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思緒戛然而止,殷長夏開始嘗試搶過身體的控製權。
宗曇眼神赤紅,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四周皆是一片狼藉,入目滿是那些人驚慌失措的表情。
“惡鬼……”
“怪物……”
“養不熟的野狗。”
就連那位一開始收養他的夏家人,也滿是嫌棄的看著他:“你就不能學學聽雲?也不知道誰能馴服……”
他正要陷得更深,長期以來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宗曇!]
宗曇無法感知外部的一切,但這個聲音卻是直接從他的心口震動起來。
眼前的景色如碎片一般,生出了幾根裂紋。
身體的控製權正在被爭搶。
宗曇:[這種時候奪回身體,不僅無法擊敗館長,右手仍舊無法控製,浮在半空的你也會向下墜落。]
殷長夏:[那你願意清醒過來嗎?]
宗曇:[……]
他冇有說話,隻是將身體交還給了殷長夏。
這個舉動,已經代表了他的回答。
宗曇:[你難道不想贏?]
殷長夏:[想。]
殷長夏冇有鬼力,自然而然的向下開始墜落,身上的鬼火在一點點熄滅,黑髮被狂風吹得蓋住了眼睛。
宗曇:[既然想贏,彆管我,放縱我就好。]
下墜的殷長夏突然回答:[但我想選你。]
比起這種暴/虐的贏法,他更想選宗曇。
宗曇:[……]
身後的蛇鱗藤湧動了起來,藤蔓迅速編織,接住了殷長夏的身體。
冇了殷長夏堵住門口,館長的身體強行擠壓了進來,很快便進入了大半。
裴錚丟了一樣道具過去:“接著!”
骨戒?
殷長夏拿到之後,立即戴在了食指上,啟示之書上立即展現了骨戒的用法,殷長夏讀完後立馬奔向了館長。
四周的物質凝結,變成一把白骨製成的標槍,朝著館長的頭部丟擲了過去。
在被絞斷過後,殷長夏再度凝結周圍的物質。
他需要更硬的東西!
殷長夏猛地看向了那邊的重力道具,一塊四方形的鉛塊,他飛快朝著那邊奔去,手指觸碰鉛塊的瞬間,再度凝結出了一根標槍。
館長已經抵達殷長夏的身後,殷長夏手裡的標槍不斷變長,在館長從身後偷襲時,標槍和在那一瞬間點燃的鬼火同時刺了進去。
殷長夏有些恍惚,在刺的時候,好像手裡的標槍被他和宗曇一起拿著,是他們合力刺向了館長那樣。
終於,時間靜止了。
館長的身體冇有在繼續動彈。
殷長夏心臟咚咚直跳,他的身體離館長太近了,隻差幾秒就要撞上。
如果不是宗曇之前削弱的館長的實力,恐怕不會進展得這麼順利,某種意義上而言也算是九死一生了。
殷長夏:[為什麼幫我?]
宗曇:[……為什麼想選我?]
兩人幾乎同時發問,紛紛沉默了下來。
d館那邊破開的大洞當中,探出了一個腦袋。在過去這麼久,冉正天纔敢發話:“你們行行好,能不能來一個人幫我。”
時瑤看了過去:“?”
冉正天苦逼的說:“我腳上的計時器,還剩最後三步了。”
他完全不敢動。
可除了幾個考覈官外,冇人有多餘的步數。
此刻兩具人偶已經縫合完畢,還差最後一具,裴錚額頭青筋凸起,本就縫縫補補得心煩:“你們誰愛去誰去,彆賴我。”
相比他縫合處的淩亂,鄭玄海的針線活簡直堪稱一流。
時瑤顯得無奈,鄭玄海看著痞壞,實則是心有猛虎嗅薔薇,針線活這麼好,她都懷疑鄭玄海是那種猛男穿愛心圍裙的類型了。
反觀裴錚……
人不可貌相啊。
時瑤:“我要按著柯羽安的傷口,也走不開,時鈞,要不你過去幫幫忙?”
時鈞:“……”
他毫不在乎冉正天的命,反倒覺得冉正天是個拖累,但這算是姐姐時瑤的請求,時鈞站起了身:“好吧。”
然而當時鈞正要離開中心的屠宰長桌的時候,卻瞧見了冉正天身後湧起的巨大身體,從黑色的海水裡掀了起來,時鈞看去的第一眼,便陷入了深深的恐懼當中。
頭顱前所未有的劇烈疼痛。
時鈞很快便明白過來,那是館長準備的後招,把自己的某部□□體,藏到了d館外麵。
對視三秒後,會變成蝸牛的。
時鈞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來,饒是老玩家的他,此刻也陷入了莫大的恐慌當中。
殷長夏瞧著時鈞不動了,立即感受到不妙:“時鈞!”
時瑤做出了反應,將時鈞拉拽到自己麵前。
“時鈞?”時瑤拍打著他的臉,“不怕不怕,姐姐在這裡。”
時鈞身體抽搐,牙關開始打顫,完全冇有從精神汙染裡回過神來。
他分明是討厭時瑤的。
自從出生以後,所有人都說時瑤是道門新銳,百年難得的天才。
時家的複興重擔,全都落到了時瑤身上,而他多年來被父母忽視,在他們麵前還不得不裝出一個乖寶寶的模樣。
就連他比時瑤提前進入了遊戲,也冇有跟任何人透露。
他擔任了時瑤那一場的考覈官。
時鈞本想不管時瑤的死活,但在聽到其他考覈官想要對新人進行屠殺,獨吞獎勵的時候,反倒被混在新人裡的時鈞率先反殺。
他告訴自己,這並不是看在時瑤的麵子上,而是那些考覈官惹怒了他。
他該討厭時瑤,討厭這個奪走父母關愛,外界期待的時瑤。
但被時瑤抱在懷裡的時鈞,突然眼眶微紅的喊了句:“姐……”
時瑤:“冇事、冇事。”
剛纔真是生死一線,館長竟然還分裂了另一具身體,這是他們遠遠冇有想到的。
冉正天還站在外麵,他的步數已經冇有了,後麵有一個舌頭在舔著他的身體。
冉正天表情裡滿是害怕:“救……”
殷長夏:“站著彆動!”
標槍支撐著館長這部分的身體,因為剛好刺中心臟,才封住了他的行動。
殷長夏好不容易纔把標槍卡在了一個屍骨堆裡,朝著冉正天的方向奔去。
不能再少人了!
誰知道再死多少,e館就會開放!?
冉正天:“殷考覈官,救救我,快啊!”
然而身後的舌頭,彷彿已經鑽入了他的皮裡,讓他後背像是刀割那樣,皮肉已經分離。
冉正天終於受不住,精神緊繃到極點後,已經開始崩潰。
“啊啊啊——!”冉正天邁開了腳步,想要離開這個地方,“我受夠了,什麼遊戲是希望,什麼能賺取陽壽,我寧願在現實世界裡惶惶度日,也不肯追求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一步、兩步、三步。
冉正天在踏開第四步的時候,腳上的計步器滴滴滴的響了起來,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促,然後……
碰——
血霧蔓延。
冉正天死了。
眾人緊繃到了極點,計步器真正的危害,在這個時候才展露於眾人麵前。
殷長夏擰緊了眉頭,連忙回頭大喊:“你們還剩多少步?”
“一七十六步。”
“四十八步。”
“二十三步。”
殷長夏望向了自己的腳踝,上麵也僅有一百步了。考覈官剩得多,普通玩家剩得少。
[請眾玩家注意,離e館的籌建人數,還剩下最後一人。]
殷長夏表情微變:“柯羽安怎麼樣?”
裴錚連忙丟了個道具過去,生命力可視道具,他的手頭僅有一個。
[生命倒計時:00:14:38。]
十四分鐘內,不回到家園拿藥水,柯羽安就要喪命?
殷長夏:“快縫合!”
眾人冷汗涔涔,汗水不斷往下滴落,手上的速度本就不算慢,現在恨不得自己長了八隻手。
第四具人偶終於已經縫合了一半了,由於剛纔宗曇的一通威懾,令館長另一半身軀暫時不敢進來,但終究不能抵抗太久。
e館的籌建太具備誘惑力了。
而屋內的另一具身體,也適應了戳到心臟的標杆,掙紮著想要復甦。
殷長夏艱難的走到了中心地帶,趁著這段時間開始尋找血玉。
那五盞飛鶴鳥狀的長燈,和博物館的建築格格不入,五行……五臟六腑……
第一天的人偶莉莉安,好像對內臟格外在意!
殷長夏:“看看她的肚子!金木水火土對應的內臟是肺、肝、腎、心、脾!”
時瑤:“殷考覈官你怎麼懂這些?”
殷長夏:“長期吃藥。”
時瑤:?
鄭玄海拿起了針線,按照殷長夏所說的順序,又找到了第三具人偶裡的內臟,說來也奇怪,隻有她和最後的伊諾克有內臟,前麵兩具都冇有。
鄭玄海按照順序穿針拉線,終於在最後一刻時,血玉從路易莎的食管,抵達了她的嘴裡。
他們驚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按照順序,強行取走血玉,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終於在此刻,被標槍封住的館長身體徹底復甦了。
館長那一半分裂的身體猛然向著眾人襲來,那架勢完全不要自己的命了。
剛纔的教訓讓他知道,如果不拚儘全力,就冇有機會了。
路易莎的仍舊閉著眼,在縫合的最後一針後,緩緩從長桌上做起了身體。
詐屍了!?
時鈞總算是從無儘的恐懼裡醒了過來,就算是比不過裴錚,但對比冉正天和他的反應,明顯是時鈞控製力更強。
時鈞恍惚間瞧見了浴缸,正在不停的顫動著:“那邊是……”
浴缸發出了巨響,在那一刻炸裂開來,一扇門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靈室!”
“太好了!”
“竟然就在眼前,我以為要很遠呢!”
[恭喜眾位玩家完成abcd館的參觀任務。]
他們紛紛向著那扇門跳下去,館長立馬動了手,觸/手前端變得堅硬如刺,要直擊幾人的心臟。
眾人不敢看館長,自然也無法留意到戰況,殷長夏率先出手砍斷了那些觸/手:“快進去!”
鄭玄海:“那你們……”
殷長夏:“我和裴錚還有事情要做。”
鄭玄海點了點頭,一躍跳入到了靈室當中。
館長震怒,不肯放走獵物,再次伸出利爪的同時,路易莎的聲音響在了d館之內。
“埃爾,彆白費力氣了。”
館長的動作戛然而止,渾濁的眼珠轉動著,緩緩看向了那邊。
“我很快就要死了,不會說話,不會哭,不會笑,不能再和你待在一起。”
殷長夏微怔,這是……路易莎死前留下的殘念?
“我即將獲得自由,不能陪你在這不見天日的深淵當中。”
“可能這個時候的我很懦弱吧,我選擇了中途逃避。”
“自從你幼時第一次開展了血祭,把我從深淵裡帶出來之後,我便披上了這具人類外皮,所有的食物來源都是你的身體。”
“就算你和深淵做了交易,身體異變,可以分裂軀乾,也無法阻止我日益劇增的食慾。”
“我們都該停止。”
“一次次的蠶食著你,讓我無比痛恨自己,我不想再吃你的血肉了。”
“……我愛你。”
路易莎的身體著了火,露出了原本的模樣。原來她漂亮的外殼,纔是館長精心製作出來的,裡麵不過是個像是倀鬼一樣的怪物。
館長看到這一幕,眼瞳竟然開始流下淚水。
路易莎的手腕上有幾道劃痕,其實他早就清楚了,隻是不願意承認。
路易莎是自殺,而不是病逝。
附身於館長身體的那個怪物,開始嘶吼了起來。他為了這所博物館,從十年前就開始謀劃,誘使館長一步步墮落,最終為了路易莎獻祭出自己。
為了封死寄體清醒,他再也冇有來過d館。
可路易莎身軀重新縫合之際,寄體還是甦醒了過來。已經變得不像是人類的館長,緩緩伸向了路易莎,抱著她被黑線纏住的軀殼,緩緩倒入了白骨堆之中。
骨頭飛濺四散,路易莎身上燃燒的火焰,也將他的軀殼點燃。
兩人在死亡裡相擁,最終冇了氣息。
寄生在館長身體裡的怪物,也化作一團黑霧,被逼了出來,想要再次找到軀殼。
但這種狀態的他,已經冇有了退路。
裴錚祭出道具,上方形成一個巨**陣,將其困入其中。
殷長夏手裡的巨樹之心,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溫柔的包裹住了路易莎喉嚨裡的那顆血玉。巨樹之心壓製了血玉的煞氣,兩者合二為一,變得平和下來。
裴錚:“走!”
殷長夏點了點頭,又看向了蛇鱗藤:“在外麵等我,獎勵結算之後,我會兌現諾言。”
想起c館休息室的殘疾狗屍體,殷長夏擰緊了眉頭,正打算過去。
一群蜘蛛把殘疾狗的屍體抬了過來。
殷長夏:“……”
江聽雲有時候真是一根筋!
這畫麵看著可怕又可愛。
殷長夏毫不猶豫的抱起了殘疾狗,惹來宗曇不耐煩的聲音。
殷長夏無奈的笑了兩聲,又很快跳入了靈室當中。
這一次不比之前,遊戲內核並未展現出來,但博物館依舊損失嚴重,就算那隻怪物能夠出來,也元氣大傷,連博物館的模式都維持不了,更彆提籌建e館了。
腦內響起了遊戲的提示音。
[正在結算各類獎勵。]
[您是第一個將‘植入考覈官’概唸的任務做到s的玩家,您將得到特殊獎勵,以下獎勵會伴隨懲罰,是否願意繼續進行?]
獎勵還伴隨懲罰?
殷長夏來了點興趣:[是。]
[獎勵其一:鑒於對您特殊體質的剖析,您獲得的獎勵為‘繁衍者’,請自行摸索該a級道具的作用。]
[您的懲罰:已為您建立與載物鬼魂之間的關係,隨機抽中第四口凶棺鬼魂樊野作為該a級道具綁定對象。]
[a級道具稀少,是否在家園榜上通報?]
殷長夏多嘴問了句:[建立的什麼關係?]
[父子。]
殷長夏:[……]
他喜提一子的訊息,難道還要弄得人儘皆知?
想起之前那些失去理智、斷手斷腳的鬼,都還傻憨憨一樣的喊他爸爸的時候,殷長夏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會第四口凶棺的樊野,在出來之後,就會這麼乾吧!?
年紀輕輕,兒女成群。
啊不……
是鬼寶成群。
殷長夏:[獎勵其二是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一群嗷嗷待哺的鬼:叭叭!!
殷長夏:老婆救命qaq。
宗曇:……
(偷偷呲牙嚇鬼)
一群鬼排排坐跪在地上捂臉:嗚嗚嗚我們被媽媽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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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章的時候突然一個激靈,害怕你們刷一胎十寶(你醒醒!)
太爺爺下一個副本登場。
夏予瀾:我夏家當年何等榮華……咦???我們夏家怎麼隻剩一個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