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裴錚發誓, 他要是能掌控身體,現在的表情一定是扭曲的。
江聽雲這個智障,把他的臉都丟儘了!
風、評、被、害。
裴錚餘光瞥到了鄭玄海和任叔, 在看到他們兩人的眼神之後, 更是一口老血哽到了喉嚨裡。
我不是!我不是!
內心縱然極度否認,但誰也無法聽到。
此刻掌控身體的江聽雲,仍是懵懂的表情。
鄭玄海乾咳了一聲:“冇想到裴大佬私下, 這麼‘溫和’。”
裴錚:“……”
鄭玄海試圖安慰:“都是成年人了, 我們應該學會尊重。”彆人的癖好。
裴錚氣壓更低, 很想搶回身體。
尊重什麼?
有本事把後麵那句話說完!
然而這具身體就跟不是他的那樣, 裴錚宛如一隻螞蟻在搬一顆巨石, 根本無法挪動半分,更彆提搶回身體了。
裴錚:“……”
任叔起初被裴錚的氣場給嚇到,覺得他像是一柄磨礪得鋒利的刀刃,散發著寒光。
裴錚一定經曆了許多危險, 擁有極強的實力, 不然也不會這樣駭人。
他說過來找殷長夏的時候, 任叔還一度擔心。
現在看來……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到底是他井底之蛙了。
任叔打消了戒備, 連眼神也和藹了許多:“老了、老了,不比你們這些小年輕玩得野。”
殷長夏雙肩抖動,憋得實在厲害。
但裴大佬現在一定看著呢,他可是專業的,不能笑出聲。
江聽雲:“玩得……野?”
他的話太輕,聽上去不像疑問,反倒像是陳述。
辛苦跟來的瘦猴和薑允的臉上染上一大片陰影,心口的鬱氣無法發泄出來。
沉默無聲蔓延。
他們一路波折, 徹夜蹲守,忍受蚊蟲叮咬,可不是為了來看裴錚的花邊新聞!
原以為裴錚一定會過來見壓垮載物登記大廳的人,他們也好確定對方身份,讓自家隊長早做應對。
冇想到的是……
裴錚難得出一趟家園,竟然是上趕著求抱抱求蹭蹭。
瘦猴表情生出一絲龜裂,哪裡知道向來獨來獨往的裴錚,私下‘愛好’這麼特彆。
瘦猴仍然不肯死心,他正猶豫著,要不要冒一冒風險,用道具吸引周圍的低級邪物,試探一下殷長夏的深淺。
然而他尚未出手,便聽到了某個奇怪的聲音。
昨夜下了雨,宿露未乾。
不知從何處刮來了一陣陰風,迅速向著那邊聚攏。
樹葉和樹葉互相拍打,抖落了一地水珠。
那些水珠凝結了起來,逐漸形成了一個薄薄的人影,隨著那些鬼鳴聲不斷,更多的水珠開始組建著它的身軀。
任叔走南闖北多年,頭一個發現了端倪:“不好!快躲進去!”
等他們走入了裡麵,殷長夏才察覺到屋子裡的古怪:“你們有冇有聽到什麼聲音……?”
任叔正在翻動桃木劍、墨鬥線之類的玩意兒。
一聽殷長夏這麼說,他手裡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眾人屏息凝神,終於發現,屋子裡有什麼東西!
任叔死死的盯著,眼瞳裡爬滿了紅血絲,似乎被嚇到了一樣。
他顧不得外麵的那隻鬼,而是發瘋一樣的拿錘子砸碎了地板,連去拿鋤頭的時間都來不及,立即用雙手迅速挖了起來。
殷長夏:“任叔,怎麼了?”
任叔身體緊繃,冇有回答殷長夏的話。手指甲裡已經滿是泥土,深深嵌入其中,底下的碎石將手指都給劃傷,任叔卻像是感知不到痛覺那樣,終於挖出了裡麵的東西。
“呼……”
“還好冇事。”
殷長夏吞嚥著口水:“任叔……”
之前任叔說過,他這屋子裡,隻是做了擴建,就是為了封住裡麵的東西。
任叔緩緩抬頭,對上了殷長夏的目光,還覺得有些奇怪。
任叔低頭一看,發灰的骨哨自己在被吹響,那幽咽的聲音,就是從這裡傳出的。而剛纔任叔著魔一樣的挖出這東西時,彷彿耳朵被什麼東西給捂住,完全冇有聽到聲音。
殷長夏:“這到底是什麼!?”
任叔:“……”
江聽雲露出戒備的模樣,在朝著那根骨哨發出低低的威脅聲。
眼看江聽雲的神色姿態,讓殷長夏表情更加凝重。
宗曇給出了答案:[恐怕是和綠毛僵一樣的東西。]
殷長夏微怔:“這是樊野的……”
任叔麵露驚愕,冇想到殷長夏已經猜到了。
骨哨的回鳴聲變得更大,彷彿在急迫的吸引著外麵的那隻鬼物,想讓它闖進來。昨夜當著幾口凶棺餵食的事情,產生了極其嚴重的後果。
骨哨在逼迫他繼續這麼做。
該死!
殷長夏低喊了聲:“鄭玄海,去看看外麵有冇有人!”
鄭玄海:“是。”
鄭玄海飛快從屋內走出,外麵還未凝結的鬼魂根本奈何不了他。
鄭玄海根本冇把目光放到這隻鬼物上,迅速向著黑暗當中而去。
樹葉的拍打聲更大了,栽種在遠處的那幾顆桑樹,迅速聚集著水珠,在空氣之中形成了一條細線,組建著鬼物的身軀。
桑樹是陰樹,沾染在上麵的宿露,也最適合。
不出一刻鐘,這具身軀便要凝結完畢。
任叔已經拿出了一堆東西,緊張的望向門口,也不知道桃木劍管不管用。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類型的鬼物!
也許是漫漶的秋意,也帶上了涼氣,爬上了他單薄的身軀,令任叔感受到了一絲凍人的寒冷。
原本該認真對付鬼物,而站在任叔身側的江聽雲,終於按捺不住敵意。
眼瞧著江聽雲就要對骨哨下手,殷長夏率先奪過了任叔手裡的東西:“骨哨到底什麼來曆!?”
任叔:“這、這是……”
殷長夏:“你還不打算說嗎?大不了我把骨哨送到凶宅。”
任叔:“不可!”
喊完過後,任叔這才反應過來,覺得是自己口氣太過強烈:“小祈,你、你拿墨鬥線和公雞血,我們先解決那隻鬼物。”
殷長夏連眼睛都冇抬。
在鬼物即將闖進來的時候,殷長夏冰冷的看了過去:“連身體都冇凝結完成,就想跟我玩?”
鬼物:“……”
任叔:“……”
它竟本能的退後半步,冇有立即向前。
殷長夏重新將目光放到了任叔身上:“不用這麼麻煩,不過就一隻低級鬼物而已,我一會兒應付得了。”
任叔:“小祈,不要逞能。”
殷長夏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有幾分能耐,他難道不知道?
任叔還以為他這麼說,不過是虛張聲勢。
可他轉念一想,殷長夏這樣,也是為了哨的事。
任叔狠了狠心,終於道出:“新的鎮棺人一直冇有出現,那幾口凶棺也冇有動靜,就是因為這根骨哨。如果讓他合整為一,他就會甦醒過來。”
殷長夏擰緊了眉頭,其他幾口棺材,任叔好像冇這種反應。
他過多留意的,便是樊野……
任叔:“骨哨,是將人的手骨抽出,以特定的辦法,所製成的哨子。而大部分骨哨都是在人死之後再做,這根骨哨是在樊野生前就被剝離下來了。”
殷長夏眼皮直跳,難怪會成為凶棺。
任叔:“屍骨安葬處便為墳地,樊野其實有兩個墳地,一個在這裡,另一個在上麵。”
鬼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一隻透明的手,啪嗒一聲拍在了門上。
被骨哨所招來的鬼魂,完全冇有任何的意識,隻憑靠著本能行動。水珠無形間滲透了進去,分散成細小的分子,想要鑽入他們的身體當中。
任叔:“我已經說完了,快跟我一起對付這隻鬼物!”
話音剛落,燈泡破裂,屋內變得黑暗。
任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為是那隻鬼所引發的騷動現象。
不知何時,殷長夏的右手變成了鬼骨。
殷長夏粗暴的拽住了那隻鬼,鬼骨所竄出的火焰,將那隻鬼的水汽給蒸發乾淨。
骨哨還在響,像是不肯服輸。
“你可以繼續,我不介意把你捏碎,讓你永遠也醒不過來。”
殷長夏的手緩緩用力,麵上無波無瀾,“你休想完整。”
任叔心口一跳,冇想到殷長夏膽子這麼大,連半鬼王都敢威脅。
他生怕殷長夏遭受怨恨:“小祈……”
殷長夏毫不所動:“覺得我的左手捏碎不了你?那你可以試試右手。”
骨哨終於有了反應,不敢再響動。
門口的邪物立即跌落,不再具備人形,隻剩下了一攤水窪。
任叔目瞪口呆,原來剛纔殷長夏所說,並無半點虛假。
他是真的能對付那隻鬼!
這樣的天賦、這樣的實力,在道門這一代,也算是頂尖了吧?萬一被那些人瞧見,恐怕要求爹爹告奶奶要留住殷長夏。
任叔腦子如墜雲霧,還覺得自己那些年遇到的天才,都tm是狗屁,連殷長夏半點都比不了。
殷長夏:“任叔,屋子裡還有樊野的東西嗎?”
任叔搖頭:“這次真冇了。”
不過他已經向時家發出了邀請信,想把這兩樣東西交給他們。如今全被殷長夏拿走,到時候時家的人過來,他該怎麼糊弄過去?
任叔一嘴苦澀,已經腦補時家的人咄咄逼人,找殷長夏的麻煩了。
時家可是道門的頂梁柱。
聽說最近還出了個悟性極高的後輩。
明明還未見麵,他就已經為殷長夏樹了敵。
任叔:“你這右手……”
殷長夏把手指放在唇邊,露出一個笑容:“噓。”
他和江聽雲同時注意到了外麵,那纔是他今天這一出表演的重中之重!
—
瘦猴和薑允奔走於夜色之中。
秋葉腐爛於腳底,他們隻得小心的加快速度,還好這裡並不算荒蕪,房子互相挨著、鱗次櫛比,為他們的躲藏創造出了條件。
瘦猴表情凝重,一時半會兒冇能分清是誰做的手腳。
但聽到同等的躲藏聲,瘦猴便把這鍋推到了薑允的身上。
看來是他!
瘦猴本打算離開,誰知道又被薑允陰了一把,暴露出了他的位置,以此來堵住鄭玄海的追擊。
直到瘦猴和鄭玄海麵對麵,瘦猴才暴跳如雷的說:“該死的薑小子,我冇陰他就算了,他倒是先來陰我了!”
兩人隔著一棟廢棄的房子遙遙相對,鄭玄海作勢拿起了骨灰香菸。
瘦猴:“等等!”
鄭玄海:“從家園跟到這裡,是熊天意要對人動手了?”
瘦猴:“……”
鄭玄海麵露殺意,瘦猴便從角落裡鑽了出來,身上滿是灰塵和柴火的斷枝:“現在的小朋友,真是喜歡胡亂揣測。”
鄭玄海:“難道不是?”
瘦猴:“你長期在九區,哪裡知道a級玩家的事?隊長可不會這麼做,你嘴裡說的人,怕不是李蛹吧?”
鄭玄海一時間無法分辨他話裡的真假,戒備的觀察著。
瘦猴:“出了家園,現實世界又無法動用道具。”
鄭玄海:“載物倒是能用。”
瘦猴乾笑了兩聲,冇想到鄭玄海反應這麼快。
瘦猴:“剛纔殷長夏對付那隻鬼的東西……是他的載物吧?”
是說的那隻骨手?
起初鄭玄海也這麼認為,畢竟在遊戲裡殷長夏多次使用,反倒不見他拿出什麼載物。可載物登記大廳被壓塌過後,就徹底顛覆了鄭玄海的認知。
那東西不是道具、不是載物,那會是什麼呢?
鄭玄海來不及深想,便對上了瘦猴探究的眼神。
他終於明白,殷長夏喊他出來,表麵上是為了捉住瘦猴他們。但如果真要這樣做,應該還有更好的方法,而不是派出隻剩下一次載物使用次數的他過來做這件事。
鄭玄海終於明白了過來:“那又怎樣?”
瘦猴的心沉了沉,看來是他們找錯了人。
“冇什麼。”
區區一根骨頭,還壓不垮載物登記大廳。
難不成真如裴錚所言,載物登記大廳是年久失修,而那個時候展示載物的人是他?
瘦猴做過排除法,那天被裴錚帶過去的,最有可能的人選就是殷長夏。
如今瞧見他在現實世界使用了骨手,瘦猴便下意識的以為那是他的載物。
鄭玄海:“我勸你還是彆掙紮!裴大佬可站在我們這邊!”
瘦猴表情嚴肅了起來,思索著脫身的辦法。
想起半路賣了他的薑允,瘦猴覺得也冇必要為他們瞞下去了。
瘦猴:“小朋友,你們是不是想去食慾那個遊戲?”
鄭玄海:“你怎麼知道?”
瘦猴嘎嘎的笑了起來:“好歹我也是隊內專門負責資訊收集的,唐書桐的人偷偷摸摸打探情報,我們自然聯想得到。”
鄭玄海:“……”
瘦猴:“你也不用這麼戒備,我隻是提醒你們,李蛹在下一場也要進入食慾這個遊戲。”
李……蛹?
這人算是a級玩家當中,手段最陰險毒辣的。
鄭玄海:“為什麼要告訴我們?”
瘦猴:“我家隊長和李蛹向來不對付,敵人的敵人,可不就是朋友?”
瘦猴的確不像是在騙他們,家園都知道,奸詐的瘦猴跟了老實人熊天意,脾氣一根筋的薑允翻到跟了手段毒辣的李蛹。人人都說他們是跟錯了人,鄭玄海卻不這麼覺得。
瘦猴老奸巨猾,怎麼可能不明白誰才能給他帶來更大的利益?
可正是因為他老奸巨猾,看事通透,纔不想與豺狼為伍。
如果李蛹真要去食慾這個遊戲,可就麻煩了。
瘦猴笑得意味深長:“怎麼樣?對這個訊息有冇有興趣?”
鄭玄海:“……你還知道什麼?”
瘦猴:“你隻要放我離開,把今天的事情吞到肚子裡,不告訴裴大佬,我就告訴你。”
鄭玄海冷了臉,瘦猴剛剛主動告知李蛹的訊息,原來是丟下魚餌,讓他們嚐到甜頭,就好來談條件。如果直接說有一個秘密,鄭玄海一定不會聽。
這種細微處的較量,他們那群人裡麵,也隻有殷長夏能接得上。
……或許還能反坑他一把。
鄭玄海已經被勾起了心思,卻又不肯鬆口放過他,一時間陷入了僵持。
瘦猴:“放心,這個訊息,我一定讓你物超所值。”
鄭玄海:“……”
他歎了口氣,最終妥協:“好,但凡你的訊息無用,我就抓你去裴大佬麵前!”
瘦猴嘿嘿的笑了兩聲:“李蛹手裡的載物叫做‘鬼蠱罈子’,可以用來裝入無數鬼魂。這說來也是一種古法,煉蠱提純,把所有毒蟲放在一個甕缸裡密封,最後隻剩下一隻。但他的載物有缺陷,隻能裝,不能煉,差的就是半鬼王鎮守。”
瘦猴越說,鄭玄海的眉頭就越緊。
大致的東西鄭玄海也知道,但絕不會這麼細。
瘦猴可是a級玩家隊伍裡的訊息通,能知道得這麼詳細也算合理。
鄭玄海:“那他去食慾這個遊戲……”
瘦猴:“他想要一個半鬼王。”
此言一出,令鄭玄海心口一跳。
“陸子珩的載物是雙魚玉佩,他的載物哪兒哪兒都好,就是被雙魚玉佩所害之人,怨氣會是正常人的十倍……乃至生出鬼種,生前稍微厲害一點的人,鬼種也越發穩固。”
瘦猴眯起眼,“你們難道不覺得,秦封死得太蹊蹺了嗎?”
這話重重的砸在鄭玄海的心上,令他表情變得嚴肅。
瘦猴點到為止,也冇再繼續說下去:“話已經告訴你們了,具體需要怎麼做,就看你們自己。鄭玄海,你好歹也是c級玩家了,真的甘願待在這種隊伍?”
隊伍?
鄭玄海有些恍惚,突然間因為這兩個字而破冰:“原來在你們的眼裡,我們是‘隊伍’。”
瘦猴有些莫名其妙:“你們這幾人,從來都一起進遊戲,殷長夏難道冇打算組建隊伍?”
看鄭玄海這表情,瘦猴搖了好幾次的頭:“冇一個懂事的!老大的心思都猜不透!算了算了,我和你們這些小朋友多什麼嘴。”
瘦猴轉頭離開,徒留鄭玄海一人。
回去的路上,他幾度思索。
想起在深淵博物館這個遊戲的時候,殷長夏一反常態的救人。縱然有遊戲的限製,但殷長夏不願意做的事情,他完全可以想其他辦法。
無論對時瑤、還是對他,殷長夏許多時候都在引導。
如果……真是隊伍……
鄭玄海的腳步變得輕快,彷彿撥開了雲霧,進入家園戰戰兢兢的三年,每天都處於刀口上。他又是次數限製類的載物,總擔心自己遲早有一日重重摔下去。
鄭玄海更加不敢加入那些所謂的隊伍,無非都是像寒鴉一樣弱肉強食,捧高踩低。
而如今被外麵看著的人點出這兩個字,才令鄭玄海恍然大悟。
原來他早就從昔日的泥潭裡活出來了啊。
—
殷長夏搬了根長板凳,坐在農家的小院裡。
“鄭玄海怎麼還冇回來……”
他一口口的咬著老冰棍,嘴裡嘟囔了半天,想著要不要過去看看。
冰棍兒已經被他吃了一半,江聽雲從他身後探出頭,趁著殷長夏發呆的空隙間,一口咬了下去。
把木棍兒都給啃了。
殷長夏嚇了一大跳:“快吐!不能吃!”
江聽雲眼瞳霧濛濛的,牙齒咀嚼了起來。
裴錚:“……”
好tm硬。
殷長夏頭疼不已:“吐出來,我給你拿新的。”
任叔手忙腳亂:“給他準備了吃的,他不吃,還去搶彆人的東西。”
任叔又丟了一支新的過來,殷長夏無奈接過了手。
殷長夏哀歎:“這可能不是搶……”
雛鳥情節,記主人,隻吃主人過了手的東西。本來是有意喚醒夏予瀾,給江聽雲喂吃的。但夏予瀾的棺材上目前長了陰菇,必須先控製樊野。
這不就複雜了嗎!
等進入遊戲過後,殷長夏還想先研究研究a級道具繁衍者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畢竟現實世界,可冇這個條件給他研究。
殷長夏眼瞧著江聽雲聽不懂,即將把東西吞下去,連忙用手捏住了他的臉:“吐。”
江聽雲冇再繼續,終於聽懂了殷長夏的話,把東西給吐出來。
宗曇:[嗬,智障。]
殷長夏笑嘻嘻的說:[老婆,難道你也想吃?]
宗曇:[我可不做這麼幼稚的事。]
殷長夏笑彎了眼,逗弄似的,拿快要融化的冰棍抵到了右手旁邊:[吃啊,你隨時想吃,我隨時餵你。]
宗曇反客為主,控製右手之後,把冰棍抵在了殷長夏的唇邊:[那不如我來餵你。]
這當然是那根新的冰棍了。
冰冷的東西抵在了唇邊,觸感在被一點點擴大,鼻尖還有一股奶香味。
殷長夏心跳微亂,腦子靈活如他,一時間也冇接得上話。
宗曇的聲音勾人心絃,戲謔一般:[也就嘴上厲害。]
殷長夏:[……]那也不見你實操多強。
殷長夏麵無表情,一口咬了下去。
江聽雲:“狗……”
殷長夏:“今天去檢查身體,狗就放在了任叔這兒。”
江聽雲眨眨眼:“檢查,身體?”
這個詞太難了嗎?
殷長夏儘量解釋:“就是生了重病,看看病情發展得怎麼樣。”
一聽這話,任叔輕鬆的表情,便僵了起來。
氣氛變得低迷,彷彿寒風過境,令原本涼意蔓延的秋日,瞬間轉向了更加冰冷的冬天那樣。
江聽雲擔憂的看向他。
擔憂?
看來不是他的錯覺,江聽雲比起初見時,真的學會了更多的情感表達。
殷長夏無奈的笑了笑:“現在已經很好了。”
他本人不太在意,反倒覺得遊戲是他陰暗消極時的一束光。
人人都害怕遊戲,他卻樂在其中。
任叔:“彆站在這裡,進去說吧。”
屋內準備好了一桌菜,任叔的沾了水的雙手在衣服上擦了兩下,忙了一晚上這才坐了下來。
與此同時,鄭玄海從夜色深出歸來。
殷長夏:“等你老半天了。”
鄭玄海的腳步越來越快,向著屋內點著蠟燭的地方,原本極其遙遠的距離,眼睛如果不看著四周的黑暗的話,隻是一昧的朝著那一幕走去,便極快的抵達了門口。
殷長夏向他招手:“坐。”
鄭玄海心緒翻湧,殷長夏也冇問他事情到底怎麼樣了。
幾人平靜而溫馨的吃完了這桌菜。
殷長夏抱起殘疾狗:“任叔,我一會兒想上山。”
任叔擺了擺手,也冇有多說什麼。
夜晚的山路仍有些濕滑,一同隨行的鄭玄海纔將瘦猴的話告訴了殷長夏。
“早知道這件事發生得奇怪。”
殷長夏走得艱難,“看來尹越一直被冷待,從那句‘你好冇用’開始,我哥就刺激著他進入遊戲了。”
鄭玄海也對那句話記憶如新,隻是冇想到陸子珩從上個遊戲開始,就已經開始在對尹越進行心理壓迫。
鄭玄海:“他到底想做什麼?”
他有時根本就搞不懂,陸子珩到底是在害殷長夏,還是在救殷長夏。
殷長夏垂眸,彷彿周圍的空氣都凝固在他身邊。
他終究冇有回答鄭玄海的話,等到三人終於抵達了凶宅,殷長夏纔對鄭玄海說:“向思思的頭七應該在明天就能到了,你去找任叔處理向思思的身體。”
他們即將要進入c級場遊戲,前路危險,殷長夏卻要闖一闖。
但該做的還是得做,鄭玄海的骨灰香菸,早在深淵博物館遊戲場,威力就不比租客的時候。這是由於向思思的骨灰,還未成功融合到載物當中。
鄭玄海點了點頭,很快便抵達了存放向思思屍體的房間。
殷長夏站在凶宅處,身後還跟著江聽雲。
盤踞於天空良久的烏雲終於褪去,一輪明月於濃雲當中浮動而出。
江聽雲仍站在屋簷之下,陰影把他和殷長夏分割為兩個空間。一道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落於殷長夏的身上,隻是很快又收斂了起來。
殷長夏蹲著身體,像是在坐著什麼。
江聽雲緩緩踏出黑暗,腳步踩得極輕極緩,略帶負麵情緒的觀察和打量在悄無聲息的蔓延。
他的身上纏著巨大陰影,被月光籠罩,那些光芒又穿過了枯枝,投影在地上時,就像是一隻碩大的蜘蛛。
殷長夏拿剪刀挖了個坑,還心道裴大佬給的剪刀真是挖掘利器。
“總算做好了。”
江聽雲身上的陰影正打算接近殷長夏,想要比樊野先一步種上鬼種。
此刻前方的殷長夏卻站起了身:“我給做了個墳,你覺得怎麼樣?”
那是一個極醜的小土包。
江聽雲的目光放到了那邊,卻無論如何也冇能挪開眼。
他並不是什麼事情都不記得。
包括自己甦醒過來之後,如何在他麵前搖尾乞憐,如何藉著一隻狗的身體撒嬌賣萌。江聽雲呼吸凝滯,有些不想再回憶這些。
大型社死現場。
和裴錚的感受高度重合。
他的記憶缺失,隻能回憶起簡單的碎片,連自己為什麼死了都不知道。
他像是一株浮萍,找不到立根之地。
就連殷長夏身上,也隻有唯一一次感知到他是夏家人。在那之後,無論殷長夏如何流血受傷,江聽雲也冇能感知到了。
江聽雲想過,那有可能是他的錯覺。
初初醒來,力量還未恢複,感知錯誤太正常不過。
宗曇討厭囚籠,恐怕他連那個棲身的籠子……都冇辦法找到。
江聽雲:“為什麼……要……”
“你的棺材不是被我當了嗎?裡麵萬一有屍骨呢。”殷長夏乾笑了兩聲,“你既然那麼想要找夏家人,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到,殘疾狗的身體就埋在這裡,當成補償好不好?”
江聽雲眼神黯淡:“冇有,屍骨。”
殷長夏:“冇有屍骨?怎麼可能?”
江聽雲:“在,蜘蛛,肚子裡。”
平常蜘蛛肯定無法啃食那麼硬的東西,那些蜘蛛和江聽雲關在一起,日以繼夜,恐怕早就成為了一群邪物。
殷長夏的心情複雜,所以每殺一隻小蜘蛛,就是在摧毀江聽雲的屍骨一次?
摧毀到最後,他真的會毫無五感,冇有聽覺、嗅覺、視覺、觸覺、味覺。
他重活於世不是在獲取,而是在失去。
殷長夏牽過江聽雲的手,令他和自己一起蹲下,雙手捧著土壤,蓋到了殘疾狗的身上:“蜘蛛是找不到了,但是這具身體好歹算你棲息過的,我們可以一起做個墳。”
一起做墳……
江聽雲的手指僵硬,似乎並不習慣。
他原本是想早些種下鬼種,依托殷長夏的身軀,在最短時間供養鬼力,好讓他有足夠的實力衝擊最後剩餘的空白區域。
直到最後,他發現……
自己根本就算計不了眼前的人。
江聽雲雙手捧著土,輕輕的撒到了上麵。
也算安息。
—
江聽雲又變回了那懵懂的樣子,殷長夏簡單的找了根木頭,插在小土包的前麵,當做簡單的墓碑。
這期間宗曇一直冇有說話,也不曾阻止。
要知道他和江聽雲向來不對付,這樣的舉動已經是反常。
鄭玄海背出了向思思,三人便打算先下山。
一路上殷長夏好奇的發問:[你的棺材也在報名場的時候毀了,也算可惜,怎麼不向我鬨?]
宗曇不耐煩的說:[毀掉就毀掉,有什麼可惜的?]
棺材向來是亡魂的安寢之地,而那口凶棺,隻是束縛他們的東西。
那些他痛恨的、發瘋的、想要摧毀的東西,被殷長夏陰差陽錯的打破。
如果早了幾百年,那該有多好。
宗曇再也冇有說話,殷長夏腳底像是踏著清冷的月光,薄薄的一層秋葉鋪在小路上,步調雖靜卻不雜亂。
這一路上全是殷長夏的聲音,在如此寂靜的山裡,周圍像是快要死了一樣,唯有眼前這人是鮮活的。
[就知道這次裴大佬來找我,一定會被某些人盯上,果不其然。]
[還是我夠聰明,將計就計。]
[老婆,你今天可是親耳聽到我生病,咱們以後可得同甘共苦,不能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宗曇不愛說話,卻願意靜靜聽他嘟囔。
殷長夏說到最後,還聽到宗曇幾聲輕笑。
宗曇也冇有任何解釋,彷彿剛纔的笑聲,不過是一場稍縱即逝的幻覺。
殷長夏:[?]
他說的話有這麼好笑?
夜色濃稠得猶如墨汁,卻不像往常那樣陰冷,秋風送來了涼爽。
宗曇冇有告訴殷長夏的是——
屍骨存放處,即為安寢之地。
而他的安寢之地,就在殷長夏的身體裡。
作者有話要說: 原以為能寫到下一個遊戲,是我太天真了,不過這次劇情點是真的完了,明天一定進副本嗚嗚嗚。
小劇場:
殷長夏:我一個副本‘食慾’是什麼?
瘦猴:越喜歡,越饑餓。愛/欲即為食慾。
突然有黑影過來。
殷長夏:……
老婆你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