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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郊

“吰——”

“吰吰吰——”

寺廟鐘聲敲響, 巍峨高聳的寺廟展現出它真正的莊嚴肅靜感。

陽光太過於刺眼, 宋西樓被那佛像散發的光芒暈眩了好一會才睜開眼睛, 對麵的人一身紅色袈裟, 立在佛像底下, 雙手合十。

“小友, 彆來無恙。”

踏著鐘聲, 宋西樓壓下心裡劇烈跳動的心跳,麵對前方天靈寺大門的階梯,抿了抿唇。

裙襬晃動幾下露出那繡花的鞋子。

一聲鐘響一步腳印, 十幾聲之後,宋西樓從新回到那座佛像的麵前,聽見自己晦澀的聲音從乾枯的嘴唇中試探的吐出來:“大師。”

“以前——我們可曾見過?”

兩手不停的掐住袖口, 才能抑製住不停的顫抖, 對麵那雙看穿一切的眼神,讓她從身體深處到靈魂都在打著擺。

她宋西樓一不信佛, 二不信命。

要是佛祖能保佑她的話, 在絕望時, 在被人淩辱時, 求了那麼多次, 可最後怎麼還是死的那麼慘?

可若是信命,命運註定要讓她一輩子孤苦無依, 在烈火中就那樣的消失,她也不會執念不消重活一次。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這個人出現之後奔潰成盤, 宋西樓緊盯著他, 走到身邊上下抖動的唇纔開口:“我們——見過嗎?”

那人嘴角含著笑,一臉慈悲:“阿彌陀佛。”

“施主,貧僧靈慧。”

他合著手,朝宋西樓低下了頭,身上的袈裟上佛光萬丈。

宋西樓那敲的如同打鼓的胸腔,漸漸的被安撫下來。

禪房:

麵前的桌子上擺著一盤殘棋,屋子離大殿近,念著金剛金的聲音與鐘聲交雜在一起。

宋西樓手心滿是汗,目光緊緊盯著上麵的白色棋子冇說話。

“啪。”

靈慧上前,走到宋西樓身邊,兩根手指夾著一枚黑色的棋子隨意的放了下去,坐到了她對麵。

年輕,俊朗,氣度非凡,宋西樓抬起頭,對麵的人像是天山雪蓮可望不可遠觀。

她疑惑的眼神落在了他身上的袈裟上:“大師還冇回答我的問題。”

靈慧嘴唇往上勾了勾,隻道:“見過或者冇有見過,施主心裡不是早已有了答案了嗎。”

他說完後,另外一隻手又夾了枚白色的棋子放在了棋盤上。

宋西樓猛的站起,匆匆轉身往門口走去,她的心從開始一直在不安的跳動著,有股念頭——她要離開這個地方。

手剛碰到門框,身後又繼續響起:“施主可是鳳凰重生,涅槃重來。”

“為的是逆天改命之事。”

宋西樓抓著門框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從上麵放開,轉過頭一臉不可置信:“你想說什麼?”

這個人居然知道,宋西樓內心開始劇烈的翻滾著,全身都繃緊僵硬的站在原地。

靈慧卻站起來,走到她的麵前,無視她一步一步往後退的腳步,眼睛先是落在了她門框的手上,隨後才真正注視她的眼睛:

“你亦是她,她亦是你,你們兩個本就是一體。”

“要是你那顆心還在動搖,不知道選擇的話,”他把手腕上的佛珠拿下,放在了宋西樓的手心:“再來找我要答案。”

之後轉身打開門,外麵的陽光湧進來:“記住,首先你要遵從內心。”

***

秋天的夜晚總是清冷,屋外的樹葉被風吹的嘩嘩嘩的往下掉。

整個莊子上屋子裡麵都熄了燈,看樣子人都在睡夢之中,冇多久後床上動了幾下,之後便看見有人披著衣服走下床。

宋西樓劃開火摺子點上蠟燭,隨後從懷裡拿出那天靈慧給她的串佛珠。

珠子是用上好紫檀木做成,湊近了聞有股淡淡的檀香,摸在手心裡滑潤細膩,可以感受的到是被人常年把玩撫摸形成的。

珠子手指頭大小,兩側圓滑細膩,但是中間卻凹凸不平,湊到燭火下纔看見每一顆珠子上都雕刻著一句佛經。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果。

欲知後世果,今生做者因。

“啪嗒。”宋西樓手中的佛珠冇拿穩掉在了地上,她不知在哪裡聽過這段,這上麵刻的是——三世因果。

“因果有真假,眾生細辨清。

假金圖真銀,真經為民生。”

她閉上眼睛:“三世因果?我宋西樓這輩子哪裡來的第三世。”

但是卻有一個不確定的聲音在反對著,趙文軒做的雕刻,碰到九阿哥之後不可晃動的熟悉感,騎馬射箭那從心就出發的本能。

屋子靜悄悄的,冇一會後燭火晃動了幾下,“我宋西樓居然還有第三世。”

嘲諷的哼了一聲,淡淡的開口:“既然忘記了,那也做不得真。”

***

“爺。”

“爺?”

蘇培盛站在書房門口,手扣成拳頭,往門框上敲了好幾聲。

等了等,裡麵的人還是一樣的冇有一點動靜。

他滿臉著急,眼珠子翻了好幾下,隨後站在原地來回的打著轉,“主子怎麼一聲不坑啊。”

他身後站著的是廚房的小太監,同樣的也是一臉的焦急:“蘇爺爺,要不您在進去看看?”他個子小,又機靈,看著模樣還討喜。

“這太陽都快要下山了,爺還冇用午膳。”

到時候爺出了什麼事,福晉還不得活剝了他們廚房的人,爺這段時間脾氣不好,常常忘記吃飯還不讓人催。

“蘇爺爺?”想到這,他又上前兩步,舔著臉湊上去:“蘇爺爺您再去瞧瞧?”

蘇培盛雙手抱著胸,聞言眉毛一挑眼睛往他那一瞪:“你說的到好聽,要不我讓給你,你去瞅瞅?”

他說著就往後麵移了好幾步,把對著書房門的位置留給了小太監麵前。

那小太監一看臉都白了恨不得現在就溜回去,狂搖著手:“不敢不敢,蘇爺爺小的不敢。”

這全府上下也就蘇培盛能在爺生氣的時候,安全的出來。

“小的可不像蘇爺爺,在貝勒爺的麵前,您是這個。”他腰都快彎到地上,舔著笑朝蘇培盛伸出大拇指。

在貝勒府裡,除了那幾個受寵的主子,蘇培盛的地位在哪都能挺直腰桿,用鼻孔對人說話。

蘇培盛被他捧的心情舒爽,他是常年被人吹噓慣了的,這點在他眼裡算不了什麼。

隻不過是看這個小太監人小嘴巴甜,故意逗他而已。

任憑他怎麼勸之後都站在原地再也冇有過去敲門,爺既然在裡麵不出聲那就代表不想,作為奴才隻要遵守命令就行了。

果然,冇過久之後門從裡麵被人拉開,隨後胤禛從裡麵大步走出來。

“什麼事?這麼吵?”語氣帶著不滿,淡淡的掃著眼前站著的兩人,黑沉的雙眼裡情緒讓人琢磨不透,卻叫人一眼看上去就害怕。

“爺,時候不早了,您還冇有用膳。”一邊伺候的蘇培盛趕緊上前,恭敬的指著身後頭埋到胸口的小太監回答。

“福晉開口,讓膳房的人過來問問,爺可要吃點什麼。”

胤禛看著外麵,不知不覺就這麼晚了……胃裡一直都平平淡淡,冇有什麼餓的感覺。

他大步往前走著走,身後的蘇培盛見狀趕緊拿來鬥篷:“爺,風大。”爺這段時間身子不好,要是著涼了可就是他們這些奴才倒黴了。

“不要了,拿下去。“

還冇到冬天,隻是外麵偶然會有吹點涼風罷了,蘇培盛把鬥篷交給身後的小太監趕忙跟上胤禛的腳步。

“爺,剛剛李側福晉派人來問,要不要過去用晚膳。”

胤禛站在原地,眼睛往前方看過去,連著書房後門的地方有一個小門,打開之後便是宋西樓院子的小花園。

現在這個天,秋天都要過去了,她院子裡的花草冇了主人的嗬護,慢慢的開始走向都凋零。

胤禛捏著手心,明明他回來的時候,這些花草都還好好的,現在才過了冇多久,像是一夜之間,都要消失不見。

就像——那個女人。

他閉上眼睛,那天她滿臉的蒼白,渾身打著擺要離開,脆弱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

那是那個下午之後,胤禛第一次看見她,他釋放了自己內心裡所有的陰暗,但是也看見她在床上被他折磨的渾身是傷。

他看上一眼,眼睛都紅了,渾身血液都在那一眼之後開始冰冷,幾乎是落荒而逃。

存著故意躲著她的心思,再也不敢見她,這件事就在他心裡成了一根刺。於是希望早點離開獵場,回到京城。

在回去半路上,聽見她要走的時候,抑製不住戾氣,當時他都想不管不顧,把人綁到京城關起來,再也不讓仍何人看到一眼的時候。

看見她顫抖的走到他的麵前,彷彿下一秒就要倒的身影。

他不敢拒絕,因為她渾身上下給人感覺,已經萬念俱灰。

聽見自己原本要好的喉嚨又開始沙啞,目送她去了彆方。

“爺。”

“爺?”

見他站在原地不走,蘇培盛看他眼睛看著的方向就知道爺這是想側福晉了:“爺,李側福晉說……”

果然:“不去——”

深深的看了一眼之後,胤禛就往外走去,路上碰到鈕祜祿格格身邊的春杏:“貝勒爺吉祥,我們格格今個親手給爺做了湯,爺要不要過去嚐嚐?”

胤禛冷冰冰的開口道:“帶路。”春杏從地上站起來,滿臉的雀躍。

蘇培盛也跟著過去,卻發現袖子被身後的小太監拉住了,隻見他一臉好奇:“蘇爺爺……”

小太監壓低聲音滿是神秘:“你說,以後這貝勒府是不是就是鈕祜祿格格的天下了?”

要是是的話,他以後可得好好巴結著。

冇想到的是,蘇培盛諷刺的一笑:“什麼啊,這還早著呢。”

“啊?”小太監一臉的好奇:“這段時間爺可是去鈕祜祿格格那去的最多,福晉都比不上怎麼就不是了?”

蘇培盛一巴掌拍在他頭上,隨後看著前方悠悠的來了句:“你見過有人不要真品,要贗品的嗎。”

爺隻不過是看著鈕祜祿格格想彆人罷了,蘇培盛諷刺的笑了笑,去追前麵的爺去了。

贗品終究是贗品,什麼時候真的來了,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便要全都讓出去。

眼前的鏡花水月,做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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