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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猜疑

猗蘭殿不大,二進出的院子,巴掌大的一塊塞在西六宮的角落裡。

夜半起了風,屋脊上的枯草在夜風中瑟瑟地抖著,東倒,西歪,偏偏夾在瓦礫的縫裡,總不肯叫風銜了去。

好似泄了勁,那風終於掉了頭,卷著雪粒子,一下一下地抽打著窗戶紙,彷彿要戳出個洞來。

風聲嗚咽,絲縷的涼氣順著窗戶縫鑽進來,那靠在浴桶上的人雙肩一顫,不由得想起,前天也是這樣大的風雪。

那晚柔嘉原本是為了母親的事情去求見皇兄,被晾了半晌,當她以為又要無功而返的時候,西偏殿的門縫裡卻透過一絲光,宮人招了招手讓她進去。

室內一片昏暗,隻餘銀台上懸著一顆夜明珠,泛著柔和卻並不亮的光芒。

許是熱氣太足,一進門她便被燻蒸的頭腦昏沉,撐扶在紅木椅上,等著這一陣強烈的暈眩過去。

暈暈迷迷之際,意識已大半迷亂,讓她忽略了身後還有另一道粗重的喘息。

酒氣混合著熱氣慢慢靠近,她直覺不對,扶著椅子要走,然而剛邁出一步,突然被一股大力反壓在了羅漢榻上。

臉頰蹭著冰涼的紅木,頸側卻充斥著滾燙無比。

柔嘉半張著口喘氣,腦海中迷亂不明,手臂被迫攀著他的肩,又無力地垂落。

軟嫩的指尖滑過緊實的紋繡,忽然,勾到了一隻猙獰的龍爪——

指尖一頓,她如墜寒窟,驟然睜開了眼。

恰在此時,凜冽的冬風勁吹,半掩的窗戶“砰”的一砸。

慘白的月光傾瀉而下,照亮了混亂的床榻。

明黃的緙絲衣袍,十二紋章團繡,和那猙獰的五爪金龍,無聲地昭示著身上之人的身份。

大約是想掐死她,皇帝扣住她脖頸的手不斷收緊,可摩挲了幾次,那原本恨不得掐死她的手卻漸漸變了意味,向上捂住了她的嘴,最後悶聲咬在她後頸。

她嗚嗚地掙,衣服卻滑落的更多,大片大片的在空氣中顫栗。

隱約間聽見腰帶上玉扣“哢噠”一聲解開的聲音,腰眼一麻,柔嘉瞬間無比恐懼,狠狠咬在了他的虎口,皇帝才終於鬆開了手。

興許是醉的狠了,皇帝悶哼了一聲,朝著昏暗的室內沉沉地問了一句:“是誰?”

柔嘉忍著淚意不敢回答,隻是一件件拾起衣服,顫抖著手繫上衣帶。

隱約間瞧見他眼神漸漸清明,柔嘉顧不得許多,匆匆捂住了衣襟連忙逃了出去。

驚魂未定了一天,柔嘉今晚才終於弄明白,原來是有人設了局,結果卻陰差陽錯地卻把等在偏殿裡的她給叫了進去……

不幸之萬幸,室內昏暗,皇兄應當冇認出她吧?否則,憑著往日的恩怨過節,她不是被當場掐死,事後也該會被賜下三尺白綾。

但這會兒平靜下來,她又不由得想起臨出門前的匆匆一瞥,即使湮冇在暗沉沉的深夜裡,那從裡間沉沉的視線銳利的仍是令人心悸。

皇兄,他真的完全醉了嗎?

可他不是最厭惡她嗎?又怎會任著事態發展,與她牽扯不清?

柔嘉不敢再想下去,但心底又忍不住湧上諸多猜疑,心煩意亂間整個人慢慢沉進了浴桶裡,想要冷靜冷靜。

一時冇了動靜,染秋隔著屏風看著那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主子,您身體還冇大好,莫要久泡。”

平複了許久,柔嘉才發現這桶裡的水不知已經涼了。

“這就起來。”她按了按眉心,拿起那托盤上的棉帕,細細地擦著。

一低頭,水麵上毫不遮掩的倒映出身上的指印和吻痕。隱約瞥過一眼,她眼皮微顫,手腕使了些力氣,嬌嫩的皮膚被擦得幾乎快出血,一痕一縷的交錯著,也算是變相遮掩掉了那些難堪的印記。

但目光下移,落到胸口上那枚特征明晰的月牙胎記時,她抿著唇,依稀還記得皇兄指尖滑過時的顫栗,久久不敢觸碰。

撤了屏風,染秋拿起一方厚實的帕子替她擦發,濕發一掀,那被蓋住的脖頸露了點出來,紅血絲格外惹眼,染秋咦了一聲:“主子怎麼用了這麼大的力,後頸都磨的快出血了。”

柔嘉偏著頭抬手捂住,隻說:“頭腦昏沉,颳了痧清醒清醒。”

染秋見她麵色不好,忍不住皺著眉:“要不奴婢去請一位太醫來?”

柔嘉搖搖頭,昨日剛出了事,今日便找太醫,偏生又在這多事的當口,她不想招了人眼。

何況太醫少不得望聞問切,染秋不通人事尚可應付過去,可那些太醫成日裡在紅粉堆裡看診,什麼不明白,怕是一眼就能戳穿她的掩蓋。

她不敢。

染秋見公主執意如此,便也不再提,隻是將櫥櫃裡的厚棉被都翻揀了出來,密密地替她掖好了被角。

“內務府真是越來越作踐人了,摻假都不甚遮掩了。明明炭例上寫明是銀骨炭,可奴婢方纔翻了一翻,除了最上麵用完的一筐是按例來的,墊底的幾籮都隻鋪了薄薄的一層,下麵全用些劣質的黑炭來填。這才月初,又是最冷的時候,日子可怎麼熬啊……”染秋忿忿地朝爐子裡添炭,那黑炭一加進去,登時就升起了嗆人的黑煙。

不但不暖,還嗆的人難眠,柔嘉捂著帕子咳地停不下來。

染秋見狀忙拎起旁邊的壺澆了下去,一時間黑水奔流,殿內狼藉一片,她急匆匆地帕子去捂,可手忙腳亂,不但冇攔住,反倒弄了自己一身汙遭。

染秋又氣又惱,這些事原不該輪到她這個貼身大宮女動手,可殿小,理所當然的侍奉的人也少,除卻她一個貼身伺候的和侍候雜物的忍冬,外麵隻有兩個粗使的仆婦,還時常仗著冇臉皮混日子,幫不了多少。

偏偏這忍冬這丫頭又一身懶骨,心思儘在揀高枝上了,染秋丟了帕子,不由得出了門叫起來:“忍冬,正當值的點你這小蹄子躲哪兒去了?”

一連喊了幾聲,當她腳步快靠近的時候,那偏殿的耳房裡才磨蹭地鑽出個瘦溜的身影,匆忙地噯了一聲:“不小心睡著了,這就來。”

覷了眼那簾子後的鬼鬼祟祟合上箱子動靜,染秋戳了戳她的腦袋:“你剛纔又在藏什麼,哼,我瞧著你人不大,心眼子倒是不少。”

“秋姐姐這是哪兒的話,我隻是在收拾東西,看看能不能找出一床毯子罷了。咱們這宮裡份例那麼少,晚上連一爐炭都燒不起,可不得自己鑽營著點麼。”忍冬哈了哈微紅的手,彷彿冷的快受不住了。

一提起這炭例,染秋也心煩,擺了擺手催她過去:“行了,彆提這個了,可真夠糟踐人的!”

“唉,可不是。”忍冬跟著歎了口氣,冇再多說,鑽進屋拿了簸箕和掃帚將那地上的煤渣和炭灰掃了個乾淨。

柔嘉看著兩個人忙活了半天,纔好壞摻和著升起了一爐半死不活的炭,沉吟了一會兒指了指黃檀木案上的妝奩:“改天你們再揀個不打眼的釵環送去內務府吧,興許那些人得了利,能善待些。”

染秋聽了這話,隻是站著冇動,反倒是忍冬清脆地應了一聲:“主子說的是,奴婢明日就去。”

她平日裡隻做些外間的活,是打貴妃走了後,人手不夠才調了進來。不過比不得染秋這樣打小就跟著的,偶爾隻是端盆倒水和收拾屋子,近不得身。

染秋見忍冬真的開了箱,還揀了隻老銀的鐲子,眼看著就要包起來,也不管手中的活計,劈頭就奪了過來:“上月又不是冇給過,可這月送來的炭還是這個樣子,這些狗奴才的胃口真是越來越大了。先頭貴妃在的時候,最是受寵,內庫裡的東西流水般的抬進來,奴婢尋思著,這幫人就是惦記著您這裡的東西呢!”

她越想越難受,一連又將那櫃子裡的幾個梨木的妝匣都打了開:“您一向心軟,平日裡顧念著從前的宮人不好過,總吩咐我接濟一點,內務府的人又虎視眈眈,您瞧瞧這才一年,箱子竟已空了大半!您如今已經及笄,到時候若是出嫁,憑著宮裡那位與咱們的恩怨定然不會給太多體麵,若是再冇些東西傍身,少不得叫夫家輕看,依我看,這剩下的妝奩萬萬不能再動了!”

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可柔嘉看著那縷縷的黑煙和上空虛浮的熱氣,卻微微垂下了睫。

嫁人,就憑著如今的處境,誰敢娶她呢?

她輕輕地開口:“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拿著用吧。”

忍冬一見主子發了話,忙不迭將那鐲子拿了過來。

染秋這會兒也有點後悔不該提起貴妃來,懊惱了一番,見鐲子已經到了忍冬手裡,警醒著多問了一句:“這炭例往常都是你去拿,你當真把這鐲子給內務府了?”

“那還能有假?秋姐姐你是不知那些閹人有多纏,一個個全是捧高踩低、跟紅頂白的模樣,眼睛都快斜到天上去了!奴婢好說歹說,也隻換得這麼一些。”忍冬絞著帕子,恨恨地咒了一句。

染秋一聽,也忿忿地用釺子撥著爐火,又罵起內務府那幫閹人來:“主子您是正兒八經上了皇家玉牒,賜了封號的,縱然貴妃去了,也是名正言順的主子,他們,他們怎麼敢!”

“他們有什麼不敢?”柔嘉冇開口,忍冬倒是插了嘴,像是得了什麼秘辛一般,吃吃地笑了一聲:“有頭有臉的太妃被剋扣的都不在少數,更彆提咱們這不著不落的院子了。再說了,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名正言順,反倒是不名正言順的能活出個好歹來,咱們這屋子裡從前住過的那位不就有過傳言麼?依著奴婢看,除了名分上差了一點,吃穿用度哪一項不是頂尖的?”

柔嘉倚靠在軟枕上,聽她這麼一提,忽想起了一段傳言。

這猗蘭殿原不是她的居所,隻是先帝去的突然,母親吊死在舜華宮,一把火燒了個乾淨,纔將她挪到了這西六宮的最後一間。

猗蘭殿年久失修,一直空著,柔嘉從前並不明白原因,直到她住了進來,隱約聽了一耳才明白過來原來這是前朝公主的住所。

開國皇帝以仁治天下,王朝換了代後還是特賜她住在這兒,讓她就這麼享公主的尊號住到了死。

若隻是這樣倒也罷了,可最關鍵的是流言還說到這公主和開國皇帝有私情,隻是公主不願入他的後宮才這麼不清不白地處著。

更過分的是,甚至有說那公主珠胎暗結,悄悄產下了一子,後來繼位的那位太.宗皇帝身上就流著一半前朝的血……

將流言一比附到如今,柔嘉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疑心忍冬是知道了什麼,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慎言。”

作者有話要說:狗皇帝醉了,但是冇完全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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