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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相依

太後雖生氣,但後宮不得乾政是太.祖時便傳下的鐵律,這麼多年的宮闈生活,讓她即便在怒氣盛極之時也不至於完全喪失理智。

她揮揮手叫白從霜下去,又招了梁保來:“你去,到四方館去,找幾個靈巧的人散散訊息,那拖油瓶生的不是和她母親一個狐媚樣子麼?男人都是見色起意的東西,那西戎的王尤其如此,一番名聲傳出去,到時候不必咱們插手,自會有人求娶。”

“奴才聽命。”梁保點頭應道,目光移到那內室的簾子上,又多問了一句,“不過,五皇子既是覺得委屈,那上書房之事……”

“你看著辦吧。”太後有些疲倦,“哀家不想再見到這兩個賤-種成日裡在哀家眼頭晃。”

梁保見她不適,觀摩著立馬湊了過來:“娘娘,可是有些頭疼?”

他併攏兩指,抵著那太陽穴揉按,力道適中,輕重得宜,太後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了開,不由得拍了拍他的手:“梁保,這麼多年了,哀家身邊隻有你最貼心,其他的,唉,不提也罷,一個個總不叫人省心。”

梁保微微一笑,順著太後的手搭上她的肩,一下一下地揉按起來:“娘娘不必為了這些人卑賤的玩意兒煩心,讓奴纔來替您鬆一鬆筋骨……”

*

猗蘭殿裡,自那日從禦花園回來之後,柔嘉便病了。

忽冷忽熱,昏昏沉沉,夢中也在喃喃地囈語。

染秋有些著急地想要將她喚醒,可她彷彿被魘住了一般,滿頭是汗。

染秋湊近了仔細去聽,才聽出她在一聲一聲喚著“爹爹”,想要回去。

可秦主簿早在六年前便死了,她又能回哪裡去呢?

柔嘉大約也是明白的,汗涔涔地一驚醒,便有些虛脫地坐著,格外沉默。

“公主,等出嫁了便好了,若是能指個京裡的駙馬,建個公主府,不但自由了許多,還能時不時回來看看六皇子,那日子便會好過許多。”染秋勸慰道。

可柔嘉心知這不過是好心的安慰,隻是微微扯著嘴角。

以她的處境,出宮建府是萬萬不敢想的,能指個京畿的駙馬已然是妄想了,怕隻怕,他們嫌她礙眼,隨手指到了關外去。西麵的戎狄在婚俗上迥異於中土,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她若是到了那群狼環伺之地,能撐得了幾年?更何況,她還有個先天有疾的幼弟,如何能放心的下。

要說桓哥兒的病,也算是天意弄人。一開始,眾人都隻以為他是說話晚,因此母親才存了爭位的心思,可誰知等到他長到三歲,還是口不能言,母親至此徹底死心,前功儘棄。

但也正是因了這啞疾,他們姐弟才全然冇了威脅,因此新皇登基後並冇有對她們趕儘殺絕,還是照常讓桓哥兒進上書房,柔嘉又不知該是歎息還是慶幸。

一連病了幾日,直到初七那日天氣終於放了晴,柔嘉的病才慢慢好起來。

染秋在外麵灑掃著庭院,忽然大門被輕釦了幾聲,她丟下了掃帚,忙叫道:“來了!”

猗蘭殿位置冷僻,又因著貴妃的緣故,甚少有人踏足,猛然聽到有人敲門,柔嘉愣了一愣,掀開了支摘窗向外看去。

隻是尚未看得清來人,便聽見染秋驚喜地叫了一聲:“六皇子,您怎麼來了?”

柔嘉一聽來人,心底劃過一絲暖流,急匆匆地提著裙子出去。

“桓哥兒。”她看著那隻有半人高的幼童歡喜地叫出了聲。

那幼童大約隻有六歲,生的唇紅齒白,格外可愛,與她的眉眼有三分相似,隻是似乎反應有些遲鈍,看見了柔嘉也隻是呆呆地站在那裡,不說話也不進門。

“六皇子,這是您的親姐,柔嘉公主,您不認識啦?”侍候的太監小泉子提點道。

那男童隻是看著眼前的人,仍是冇動。

“不要緊,外麵天涼,先進來吧。”柔嘉勸著人進來,“非年非節的,怎麼突然回來了?”

上書房管的嚴,皇子和宗室子弟一年隻有逢年祭祖纔會放假,一年到頭加起來攏共不過五日。連年節那日,他們都侯在太極殿裡遠遠地坐著,話也冇說上幾句。

蕭桓似是並不熟悉這裡,聞言隻是看向小泉子。

小泉子躬著身解釋道:“是太後孃娘叫停的,說是這幾日萬國來朝,放皇子們出來見見場麵。”

太後?柔嘉心裡微微有些疑竇:“那可有說何時回去麼?”

小泉子隻是低著頭:“尚未。”

柔嘉明白了,心底微微滑過一絲歎息。這大約是不許他們桓哥兒再繼續進上書房的意思。

她早該想到的,太後大約是恨極了他們的。

柔嘉至今都記得母親吊死那一日太後站在那熊熊大火旁的笑意,她那時大約是極得意的,對著他們這對無依無靠的姐弟,連遮掩都不必。

但當著弟弟的麵,柔嘉什麼都冇說,仍是牽了他進來。

許久未見,柔嘉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他的頭,蕭桓卻偏身一躲,藏到了小太監的身後。

柔嘉落了空,直直僵在那兒,倒也不生氣,隻是半蹲了下去,離他更近些:“怎麼了,不認識姐姐了?”

似乎是聞到了熟悉的香氣,蕭桓忍不住探出頭,細細地打量著這張極為漂亮的臉,半晌,又好奇地伸出了手指,一點一點描著她的眉眼。

小孩子軟嫩的指尖從她的眉毛上輕輕擦過,落到小巧的鼻尖,眼裡的陌生一點點消失,最後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一絲笑意。

柔嘉心裡一軟,慢慢靠近,額頭抵著他的額:“現在想起來了啦?”

這是他們從前常在一起玩的遊戲。蕭桓不會說話,反應也有些遲鈍,柔嘉為了讓他記住自己,便常常帶著他玩這個認人的遊戲。

母親死後,她隻是一個公主,冇辦法撫育皇子,而且又因著開蒙的緣故,蕭桓便被送到了乾西三所的皇子居所,算起來,她們姐弟之間已經許久未見了。

蕭桓不會說話,但顯然是記起來了,有些害羞地點了點頭。

柔嘉看著他泛紅的臉頰忍不住失笑,隨後也學著他的模樣將手搭上去,輕輕勾畫著他的眉眼。

他和柔嘉有三分相似,大抵都隨了他們那個樣貌婉約的母親。剩下的七分,倒是實打實的男孩子了,特彆是那道劍眉和高挺的鼻梁,是蕭家人一貫的標誌。

柔嘉指尖滑過的時候,不由得想起了皇兄那張相似的,卻更加深邃,更加鋒利的麵容,想起他鼻尖抵著她耳後噴吐的熱氣,想起他牙尖冇入她頸肉時的鋒利,極具成熟男子的攻擊性。

手指微蜷,柔嘉心亂如麻,慢慢收了回來。

“姐姐也記得桓哥兒。”她輕聲說道,微微有些歎息,伸手將這個隻有半人高的孩子攬進了懷裡。

生父死了,母親死了,故園難回,皇兄厭惡,在這深宮之中,在這普天之下,隻有這個弟弟和她血脈相連著,讓她感覺到一絲溫熱。

蕭桓從來都不喜彆人靠近,但眼下被牢牢地抱著,他隻僵硬了一瞬,便順從地倚靠在了柔嘉懷裡,稚嫩的小手慢慢環住她的脖頸。

他雖然不會說話,但似乎也很喜歡這樣的柔軟和親近。

兩個人靜靜地抱了一會,微涼的手指搭在她頸上,柔嘉慢慢鬆開,包住他軟嫩的掌心問了一句:“怎麼這麼涼?”

然而輕輕一碰,蕭桓似乎被刺激到了,驚恐地往後縮,一直縮到門縫後的角落裡,把自己完全遮掩住。

柔嘉被他一掙,匆忙間隻看到那手臂上有道淤青。

她心頭一緊,對著那蜷縮在門後的人慢慢張開手臂,輕聲地安慰他:“桓哥兒,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你彆怕,出來讓姐姐看看好不好?”

可蕭桓反倒退的更後,全身發抖,像一頭可憐的小獸。

“桓哥兒,有姐姐在,你彆怕。”柔嘉心底一抽一抽地疼,慢慢地靠近,想把他抱在懷裡。

然而手腕剛一搭上去,便被極具驚恐的蕭桓凶狠地咬住。

小孩子害怕起來不知輕重,手臂一下便見了血,柔嘉吃痛,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染秋忙跑過去想要將人拉開:“六皇子,這是您的親姐,您不能這樣!”

可他像是聽不懂一般,反倒咬的更緊,牙尖深深地陷入了肉裡。

“六皇子!”

染秋急的快哭了,一直侍候他的太監小泉子許久冇見他這樣,一時慌了神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柔嘉疼的眼中泛出了淚,卻咬住唇試圖讓他平靜下來:“桓哥兒,彆怕,我是姐姐,我從前帶你放風箏,盪鞦韆,帶你到城樓上看煙花,你不記得了嗎?”

她忍著痛一下一下地撫著,那顫抖的脊背終於慢慢平息了下來,蕭桓鬆開了牙,唇上還沾著血跡,大口大口地喘氣。

稍稍一清醒,看到那被他咬的出了血的手臂,蕭桓驚恐地愣在了那裡。

他顫著唇不說話,眼淚卻大顆大顆地砸下來,燙的柔嘉心裡一蜷。

“好了,冇事了。”柔嘉慢慢捋下了袖子,遮掩住那深深的牙印,將他攬進懷裡,“姐姐知道桓哥兒不是故意的,桓哥兒隻是被嚇到了,以後不會這樣了,對不對?”

蕭桓看著那手臂,想碰又不敢碰,眼淚啪嗒地掉了許多,最後點了點頭。

這孩子本性善良,出了這樣的事怕是比她還難過。

終於將他安撫住,柔嘉擦著他臉上的淚,試探著問道:“桓哥兒,讓姐姐看看你的傷好不好?”

眼前人太過溫柔,蕭桓猶豫了片刻,還是乖乖地將手伸給她。

柔嘉顫抖著手將那袖子慢慢上捋,遮蔽一揭開,隻見幼嫩的胳膊上布著無數道掐痕,咬痕,幾乎冇一塊好皮。

胳膊上都有,那其他地方呢?

她忍著氣,又將那褲子往上捲了一點,腿上更是傷痕累累,青青紫紫,深淺不一。

酸澀,心疼,一**的情緒湧上來,直燒的柔嘉血氣翻滾。她簡直難以相信,為什麼有人心狠地會對一個幼童下這麼重的手!

他隻有六歲,他甚至不會說話,即使是受了這麼多的折磨也冇辦法跟彆人吐露……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想到以後要是從弟弟視角來看,那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和同母異父的姐姐在一起了。”

那他們將來的孩子應該叫弟弟什麼,叔叔還是舅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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