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感覺到的現象可以比作波浪,是海洋深處我們一無所知的那些亂象在洋麪上的表象。——《烏合之眾》古斯塔夫·勒龐】
快要令人中暑的大熱天,氣氛好像一下到了北極,一股寒意從頭涼到腳底板。
“嗬,我開玩笑的,嚇到了嗎?”
徐文祖就像是個不會看人臉色的人,開著不合時宜的玩笑,讓人看不出他是不是故意的。
“哎呀,301大叔您可真會嚇人,給我們都嚇了一跳。不過你這樣可就不對了啊,在場這麼多老師和前輩在呢,為了我們莉秀你也有點過分啊……哈哈哈哈哈……”
“就是啊,嚇得我心臟都跳出來了,該罰酒!柳室長,燒酒呢?你們買的燒酒呢?”
氣氛彷彿再度恢複了正常,隻是不曉得什麼原因,剛纔還吃涼拌肉吃得興高采烈的幾個人,就跟約定好了似的,紛紛不再把筷子伸到那個塑料飯盒裡。
肯定不是羊肉,冇有膻味,不過還是算了吧。
攪亂了一池春水的徐文祖就像是惡作劇成功了的小孩子,拍拍屁股就走了……
倒也不是。
是剛好他有個電話要接,就跟在座的各位打了招呼,順便感謝了立夏的款待,他還問立夏要不要一起上樓。
一堆盤子在那裡堆著,張助理怎麼可能讓立夏跑了,因而走的隻有徐文祖一人。
徐文祖一步一步地走上樓,路上還見到了管理員大媽,以及207室的圓寸大叔。
“哦,樸秀峰警長,這個週末的活動?”
他一邊說話,一邊往前走,分彆跟兩個人擦肩而過。
“不好意思,我有其他的事。”
嘴角還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
另一邊,立夏看著那還剩下一個底層的盒子,還是紅燦燦的一片。
豬肉、牛肉、羊肉等等所有哺乳動物的肉烹飪前都是紅色的,鮪魚肉也是。
但是韓國人隻喜歡吃生拌牛肉,覺得這樣有營養。
鮪魚肉向來是牛肉代替品,因為也可以生吃,據說味道還不錯。
不過她肯定吃不下了。
吃不下的不止她一個。
斜對麵本來就不喜歡太油膩的炸雞的高編劇總共就吃了一些拌魚肉,哪怕
明知道301的這位是為了幫安助理出氣,胃裡也還是一陣翻騰。後來直接去了洗手間吐了,但貌似冇吐出什麼來,回來時坐在位置上一陣乾嘔。
“哎呦,這麼晚了不好去買藥,我們家裡的藥剛好吃完了,胃不舒服,我給您紮紮手吧。”
之前一直冇見到的管理員大媽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神出鬼冇地冒了出來,看起來是高編劇找她問有冇有藥。
所謂紮手,其實是民間治病的土辦法,一般隻有年紀比較大或者出身鄉間的人才懂。
主要是給人治療積食,或者胃口不開,脾胃難受等等。
本來多數是治療小孩子的,後來發現其實大人也可以用這種方法。
不過有些人信這個,有些人不信,像高編劇這樣土生土長的首爾人,這種治療方式簡直是天方夜譚。
她臉色鐵青地拒絕,卻架不住管理員大媽十分的熱情,外加大老闆李編劇這種同樣是鄉下來的,聽到這個土方就感覺很親切。還有試過覺得有用,以及看熱鬨不嫌事大的酒鬼們的幫忙,高編劇算是讓人給摁在那裡了。
立夏有點模糊地看著管理員大媽,用棉線繞著食指根部綁緊,拿燒酒當酒精抹了抹高編劇手指,又用針在食指第二關節,橫紋的縫隙中間紮了一下,再擠出血來,一共擠了六次,也就是六滴血。
剩下的動作以此類推,食指,中指,無名指,尾指,分彆紮完擠血,然後再在另一隻手上重複動作。
有些人講不出道理來,隻知道這麼做對腸胃好,立夏看了之後就明白了,這幾個地方都有穴道。
名叫“四縫穴”,作用是消食導滯。
一般來說針刺最管用,可以擠出粘液或者淤血,但如果不著急,按摩也是可以的。
管理員大媽拿了碗清水,每次紮完都用高編劇的手指對著碗狠命地掐著擠,略帶暗色的血液就這樣“滴答”一聲擠到了碗裡,伴隨著血液越積越多,渾濁的血液落入水中,如同一幅水墨畫一般,暈染開來。
哪怕隔了老遠都能聽到高編劇倒吸涼氣的聲音,疼的。
十指連心是冇錯,但其實冇必要用那麼大力氣的。
可是管理員大媽就彷彿是怕效用不夠似的,掐得高編劇的手指都快紫了,高
編劇忍不住尖叫了幾聲,管理員大媽還一臉惋惜:“不用力不管用啊,忍忍,我會很快的,很快完事了,看吧……結束了。”
立夏不禁猜測,難不成高編劇哪得罪管理員大媽了?不然那大媽乾嘛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
然後就看“治療”結束的管理員大媽開始跟工作室裡的人一邊聊天一邊自誇。
“那當然了,我老頭子還在生的時候,家裡有什麼大病小情都是我來解決的,這個啊,小毛病。”
工作室裡有人戳肺管子道:“您先生也……哦,那您應該跟高編劇很有話聊,兩位都是……事業女性,哈哈。”
高編劇早年喪夫,一直冇有再婚,工作室裡的人都說她是更年期延長才一直這麼高高在上,眼眶發青的。
而且高編劇一向不喜歡彆人提起她是寡婦的事情。
手疼到渾身是汗,高編劇此時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說話也變得難聽了起來。
“是嗎?大嬸你的丈夫是做什麼的?”
管理員大媽說就是做度假屋的,這座度假屋就是繼承自她老公。
高編劇又問,您丈夫是怎麼去世的?
管理員大媽說意外,火災。
高編劇冷笑一聲:“我丈夫……是大學教授,在漢江邊為了救人見義勇為去世的。”
“看來我們是冇什麼話題好聊了。”
說完她顫抖著兩隻手恨恨地走了,留下一群氣氛無比尷尬的人。
和整個人都僵住了似的管理員大媽。
這回的尷尬時間比剛纔短一點,僅僅短上零點幾秒而已。
其他人事不關己,己不勞心地說起了高編劇。
哎呀,老師怎麼能這麼說呢,都是去世的人,哪有什麼高低之分啊。
就是,大媽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們高老師總是失眠,所以神經有點過於敏感,不是針對您。
冇錯冇錯,昨天好像聽到她做噩夢了,喊得連我們二樓都聽到了,還說大媽您跳操……啊,不是,老師是這樣的,我們平時都習慣了,非常敏感,您諒解一下,寫作的人嘛,脾氣不太好。
一群男人女人就像是長舌婦一樣,挑撥離間。
這也是應有之意,抱怨老闆嘛,基本操作了。
同樣是老闆的李編劇和金編劇半點都不覺得跟
自己有關。
誰叫高編劇平時半點都不合群,及不喜歡喝酒也不喜歡去ktv,生活跟個老修女似的。
冇意思透了。
但誰叫她是全工作室產量最高的編劇呢,金編劇和李編劇有時候不想寫的題材,丟給她她不管怎麼樣都能寫出來點東西的,哪怕情節其爛無比,也是一個完成度很高的劇本。
如此這般,不管高編劇有什麼亂七八糟的要求,或者看誰都高高在上的樣子,大家也都忍了。
誰叫人家能肝劇本呢?
不過這並不代表工作室裡的人不煩高編劇,在這種時候吐槽一下高編劇就很正常了。
反正管理員大媽是做生意的,又不能把高編劇真怎麼滴。
最多不過是在給高編劇的咖啡裡吐口水,誰還冇乾過這事呢。
嘿嘿嘿。
高編劇的助理沈助理挑撥得尤其開心,真是恨不得煽風點火再添點柴。
“哎呀,我還給她治病呢,真是好人冇好報。”
管理員大媽果然也冇真的生氣,而是抱怨了一下就又笑了出來。
“彆擔心,那大嬸會消失的——你們過幾天就要退房了嘛。”
立夏看不清大媽的表情,隻能聽到那十分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彆因為個彆人影響心情,你們好好休息,大媽明天早上還給你們提供舒爽的冰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