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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隆重的見禮後,秦雷在眾人對麵的方桌後坐下。
見王爺落座,四位督撫這才坐下。麴延武和卓文正坐在秦雷左麵矮一些、而且靠前的桌子後,喬遠山和胥耽誠坐在秦雷右麵,麵前的桌子同樣矮一些、靠前一些。
五位官方人物落座後,對麵的二百大族首腦這才嘩嘩啦啦地坐下。這次無論是座位安排、還是會場的規矩都明明白白的寫在一本小冊子上,在前一天隨著會議通知一起發給了各家。這種方法既新鮮又清楚,省了各家很多心思,還不會犯錯,照著來就行了唄。
等廳中恢複安靜,作為地主的卓文正首先感謝下諸位士紳光臨,然後按照秦雷的要求,儘量簡短的將會議內容說了下:“明日具體的流程已經下發給各位,就不再囉嗦。這次王爺親來,就是為了給七日前下發的章程一個解釋,但是王爺日理萬機,時間寶貴,所以隻有一個時辰時間,請各位提問的時候不要囉嗦,簡單的介紹下自己就可以了。王爺說了,誰這個時候說些冇用的,他會生氣的。”
卓文正的話引起了在座士紳的輕笑。待大家笑完,他便宣佈提問開始。
在座耋老們早已習慣靜室香茶、一問一答,對這種全新的答疑方式確實有些不適應,坐在那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一肚子疑問,卻都不好意思先開這個口。
好在秦雷人緣不錯,下麵還有幾個托願意挺他一挺,冇有讓大廳中冷場。坐在第一排的徐昶慢慢悠悠站起來,對秦雷拱手道:“見過王爺,老朽徐昶、忝為江北徐家家主。有個問題,請王爺賜教。”
秦雷朝他笑笑,溫聲道:“徐老儘管問。”
徐昶尋思,我這第一問要有水平才行,問的刁鑽了,讓王爺不快。問的簡單了,這托又太明顯,也顯不出我南方第一家的水準來。想到這,他清清嗓子道:“先前發的冊子上寫著,隻有十人才能進入議事會,對複興衙門的日常事務進行多數表決。老朽有兩個問題,想請教一下王爺,一來,這多數表決是怎麼回事。二來就是倘若這十人話事權平等的話,那譬如兩省官,是如何體現如他的兩成話事權呢?”這些關係到架構的問題,是很多人摸不著頭腦的。但他相信秦雷那個充滿奇思妙想的腦袋,一定早有設想。
秦雷點頭請他坐下,笑道:“這個問題,孤倒想考考胥大人,看看他有冇有把這個衙門的運行規則弄明白。”
胥耽誠向他拱手道:“微臣遵命。”然後轉身對徐昶點點頭,清聲道:“對於徐老的第一個問題,這多數表決嘛,就是要超過一般才能通過的意思。”
下麵不由一陣輕笑,這不是廢話嗎。
胥耽誠也不尷尬,繼續道:“王爺提出的奇思妙想,初看很簡單,但是仔細研究纔會發現其中蘊含著大道理。冇有大智慧的人是看不明白的。”言外之意,那想這法子來的人,豈不是更聰明?
輕描淡寫的拍了秦雷一記馬屁,他接著道:“就拿這表決來說,分了兩種,一種是六個人通過便成決議,另一種是八個人通過才成決議。”
聽到正文,下麵頓時靜了下來。
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胥耽誠繼續道:“前一種是針對一般事務的表決,後一種是針對重要事務的表決。”
下麪人明顯有想提問的,但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會輕易打斷彆人說話。
胥耽誠接著回答第二個問題道:“至於掌握更多話事權的一方,如何在議事局中體現自己的權利,其實各位若是仔細研究王爺給大家的衙門權利結構圖,便會很清楚了。”
眾人倒是看了,但冇從權威嘴裡聽到,總覺得惴惴。
秦雷對胥耽誠笑道:“麻煩胥大人給講解一下吧。”
胥耽誠領命道:“遵旨。”然後解說道:“咱們的十成議事權會被分成一萬份,在座各位隻要能拿到五份以上,便可以進入整個衙門的最高權利機構——議事大會,這個議事大會對整個衙門的事情都有最高的權利,甚至包括解散這個衙門。”
下麵終於有人忍不住問道:“那還要議事局乾嘛?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胥耽誠笑道:“到時候諸位很有可能都會進議事大會,難道發生點什麼事都要把大夥山南江北的集中起來議一議嗎?”
下麪人不做聲了,確實、等召集起來,黃花菜都涼了。
胥耽誠繼續道:“所以議事大會選出十個人,常駐衙門處理日常決議,乃是非常必要的。當然若是有其不能決定的重大事宜,還是要交給議事大會決定的。”不等彆人問,他笑道:“議事大會授予議事局多大的權力,他便隻能運用多麼大的權利。為了監督議事局,議事大會還將選出另一個機構,監事局。隻要衙門有什麼對不起各位議事的,監事局便會提請召開議事大會,處理此事。”
下麵有人舉手問道:“那麼說議事大會可以撤換議事局的常議了?”
胥耽誠笑道:“確實如此,而且常議像本官一樣還有任期限製,都是五年一任。”胥耽誠又望向徐昶,清聲道:“所以,大家手中的議事權份額,乃是在議事大會中起作用,每一千個份額便可提名一個常議。也就是說那些拿不到一千個份額的,也可以通過與彆人聯合的方式,推舉出自己的常議。”
下麵又有提問的,都是關於這個衙門的運行細節問題。秦雷都交給幾位督撫回答,自己則笑眯眯的看著,心思卻不知飄到什麼地方。
人總是矛盾的,作為既得利益者,他不願意看到現狀的改變。所以既得利益著從來不是革命者,甚至連改革者都算不是。秦雷也不例外,他從來都是現行秩序的維護者。相信將來隨著獲得更大的權利,他會更堅定的維護這個秩序,更殘酷的抹殺一切革命者,更無情的排擠一切改革者。
但他總是知道過度集權的不好,還是想在不影響自己利益的基礎上,為這個時代做些什麼。於是他引進了這套製度,這套在他可憐的知識中,將集權與製衡協調的最好的係統。
秦雷有把握讓在座眾人接受它,最根本原因是,這套係統為掌握社會資源的階層的政治訴求、權利分配,甚至是爭端解決,提供了一個比較緩和的場所。而且通過製衡,在這個階層間進行了比較公平的權利分配。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因為規則原因,出現權利集中在少數幾人手中,而讓掌握大量資源的階層冇有得到與其相對應的權利,從而引發的衝突。鬥爭不就是為了分配權利嗎?若是有一個更緩和的解決途徑,豈不是更好些。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社會資源都是屬於這些士族的,等到真有新興階層掌握了更多的社會資源,與舊有階級矛盾不可調和時,再進行可以促進社會發展的戰爭吧,那是秦雷雙手歡迎的。至於階層內部的蠅營狗苟,還是通過這個渠道進行解決,少些無意義的戰爭、多些有意義的發展吧。
秦雷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這套係統會有那麼大的作用,他甚至不確定其是否能執行下去。他隻想潛移默化的傳達一個思想——製衡、纔是權利之道。
但他永遠不會說出來,到死都是。這已經是他能做的極限了。也許人們幾十年後便能領悟到其中的真諦,在經過百十年的摸索把它應用到權力分配中。也許人們隻把它當成一個年青皇子的胡鬨,永遠不會探尋其中的奧妙。
就像一個蘋果落在樹下人的腦袋上,有可能會導致天才的發現,但更可能除了把人砸出眼淚和咒罵,便化成了一灘爛泥。
當然蘋果總會從樹上落下,早晚能砸到天才的腦袋,這秦雷並不擔心。他知會種下果樹,其他的,與他無關。
任我生前榮華富貴,哪管死後洪水滔天。
也許將來有了下一代,他會改變這個想法。但此時此刻,這個不負責任的單身漢確實如此想。
“王爺……”麴延武低聲的呼喚,把秦雷從神遊中喚了回來。
麴延武當然知道秦雷走神了,他小聲重複了方纔的問題。“胥老爺子問,為什麼有了議事局,還要聘任主事的呢?”
秦雷‘哦’一聲,對下麵的胥北青笑道:“孤知道老爺子家有十幾樣營生,為什麼都要分派給旁係和家奴?”
胥北青恭聲道:“回王爺,因為一來聖人教誨商乃四民之末,咱們若是親力親為,難免丟了祖宗顏麵。可誰不是一大家子人要養活,光靠著地裡的出產,吃飽了倒冇問題,想穿金戴銀卻是不可能了,所以這商還丟不了。因而便有了這折中的法子。”
秦雷無意與聖人作對,順著他說道:“那您知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管這些營生的?”
胥北青有些拿不準道:“據說也不是親自管,都是雇掌櫃的。”
秦雷點頭道:“對嘛,這雇掌櫃的對這些東家有兩樣好處,一來他們不用親自去蠅營狗苟,所以不損麪皮。二來這些東家可以雇一些懂行的好掌櫃,也比自己外行瞎忙活強。你說是不是?”
胥北青心悅誠服道:“王爺考慮問題如此周全,北青五體投地啊。這樣一來議事局光拿個主意就行了,具體怎麼乾,還是交給懂行主事來的妥當,也讓咱們這些議事們放心。”
眾人紛紛點頭,他們越來越對秦雷這套東西的麵麵俱到感到驚心,也對將來能否執行下去,平添了幾分信心。
等胥北青坐下,卓文正起身道:“諸位,時間就要到了,最後一個問題吧。”
眾人才驚奇發現,時間被偷走了一樣,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很多反應快的幾乎同時舉手,最後卓文正點了一個麵色黝黑的漢子,他有些侷促的起身拱手道:“鄙人山南唐州府柴家柴世芳,代表我唐州五家鬥膽問個問題。”唐州府也算大府,柴家等五家也不算冇有名氣。在這種豪門盛宴中,他們若不抱成團,是冇有底氣站出來說話的。
秦雷點頭和善笑道:“柴先生請講。”
受到秦雷的鼓勵,柴世芳的底氣足了些,也不緊張了,他用帶著山南強調的官話道:“小冊子上說,這個複興衙門乃是用王爺權督兩省軍政欽差的職權籌建的。在王爺督兩省時自然是合法有效地。但俺們幾家想知道,等將來王爺還朝後,怎麼能把這個衙門延續下來?”想不到這柴某人膽子不大,提的問題卻不小。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若秦雷不給個滿意的答案,在座各位是不會為一個冇有未來的機構破費的,哪怕它一時權柄滔天。果然,這個問題一出,屋裡便頓時鴉雀無聲,眾人都等著秦雷的解釋,或者說是保證。
秦雷來此召開這個籌備會,就是為了向與會的門閥說明這個問題。他必須親自做些保證,這是四位督撫無法代替的。
秦雷先讓忐忑不安的柴世芳坐下,然後視線緩緩掃過台下神態各異的二百位閥主們。直到他們都正襟危坐了,秦雷纔開口道:“相信大家對這個問題都很關心,那麼孤就為大家解說一下。”
眾人幾乎屏住了呼吸,靜靜的等著秦雷的下文。
“柴先生說的不錯,之所以能叫衙門,是因為孤王現在有這個權利。大家擔心等到孤事畢回朝後,咱們這個衙門會不會續存也是正常的。”
“那麼孤現在就告訴大家,今天上午孤已經接到聖旨,雖然冇有品級、雖然冇有編製,但這個衙門已經被朝廷正式承認、並登記在冊了!”
頓時廳內一片歡騰,這些大人物們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不顧身份的歡叫起來了。
秦雷微笑地望著這一幕,心中冇有任何不悅,他知道,遠離政治中心的南方士族,不知受了多少北方士族的欺辱。遠的不說,就說這次全國性的財政危機,北方貴族想出來的法子竟然是抽乾南方兩省的血,來供給其他地方。這也直接導致了彌勒教暴亂,讓南方士族差點遭受滅頂之災。所以當他們知道自己得到一塊可以與北方貴族對抗的陣地時,心中的激動可想而知,失態也就不足為奇了。
等他們從狂喜中平複。在徐昶、喬岐佩等人的帶領下,南方士族齊齊離座,向秦雷三扣九拜,行了最隆重的大禮。
秦雷含笑受了這個大禮。作為給南方帶來未來的人,他當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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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使出渾身解數,他又怎麼可能說服朝廷同意這個荒唐提議呢?
事情回溯到九天前,在秦雷還冇有收到朝廷封其為權督兩省軍政欽差王時,他的另一封加急密報又到了昭武帝的禦案前。
在這封密報裡,秦雷詳細的介紹了自己的計劃,並對這個衙門的未來作了無數種設想。終於令昭武帝相信,隻要把軍隊、交通、稅收三條牢牢抓在手中,南方便會成為皇家與朝廷對抗的強力臂助。
他倒不是很看重秦雷為自己掙得一成乾股,很乾脆的賞給了這個給自己帶來驚喜的兒子。他欣喜的是,在茫茫迷霧中,終於找到了一個對抗包括李家和文家在內、強大無比的北方士族集團的法子。
至於兩方誰會最終獲勝?昭武帝還是很有信心回答一句:誰都不可能。當了十七年的皇帝,製衡之術他還是很精通的。
看完這封長達萬言的詳細報告後,昭武帝一夜未眠。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便早早趕到慈寧宮去找那位曾經叱吒風雲的老太太。
聽完兒子的解說,文莊皇太後沉思良久,才淡淡笑道:“你將來有得煩了。”但麵色中多得是欣慰。
在自己母親麵前,昭武帝冇有必要偽裝,他哈哈笑道:“隻要能拿回我們家的東西,這種煩惱又算什麼呢?”
文莊太後再也冇有說什麼。第二天,她便請文彥博進宮,說起自己感歎南方子民身遭兵戈,等到戰後還不知道要再遭受多少貪官汙吏、土豪劣紳帶來的磨難。所以希望文彥博能成立一個由官府
牽頭、選舉士紳參加的衙門,專門負責戰後重建的監督,減少些貪汙**,欺壓鄉裡,讓黎民少受些苦楚。
當文彥博愁眉苦臉的說起當前的國庫狀況,老太太笑道:“就是找些老不死的出來湊個熱鬨,給他們個指指點點的機會,你當他們還稀罕你那品級,你那官俸?不用給什麼編製品級,給個名正言順的頭銜就行了。”還感歎道:“人老了,就活一張臉啊。”
她當年那一句話的指點之恩,才造就了今日的文彥博。雖然後來文彥博支援昭武帝登上了帝位,但他也順利的成了一國宰輔。所以歸根結底,他還是欠文莊太後一個人情。
當時秦雷要組建複興衙門的訊息還冇有南方的任何一人呢,所以文丞相也無從得知。他隻當老太太吃齋唸佛想做善事了,便滿口答應下來,算是還她這個人情,去了自己十幾年的一塊心病。
當然,若是他當時就知道自己給自己又新添了塊更大的心病,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的。人情可以下回還,冇必要非得自找麻煩。
第二天便是朝會,文彥博自然不會忘記前一天答應的事情,便把這事一報。李渾向來不管這些狗屁倒灶的政事,當然冇有意見。於是這個名為複興衙門的不入流、不發餉、不起眼的三不機構順利了通過朝會,在吏部入冊、在少府掛靠後,便成為了大秦朝的合法機構。
等到將近十天後,文彥博知道事情背後的貓膩時,卻是木已成舟。暴跳如雷之餘,隻能等待那個勞什子‘複興衙門’犯錯時,再將其打入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秦家祖孫三代在時間的把握上妙到毫厘,終於讓文彥博吃下了這個啞巴虧。即使將來他或者北方士族想反擊,卻也不能在複興衙門的‘合法性’上做文章了。而這‘合法性’卻偏偏是南方士族們的最大心病。
雖然這樣做的後遺症頗多,不知在將來要耗費昭武帝和秦雷多少心神,不知要南方士族付出多大的代價。但從任何角度講,這次皇家都是賺大了、南方士族更是賺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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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國慶節,人情事事反而多起來。今天又是忙到下午三四點才得空。但既然對大家許諾每日起碼
兩更,再加上之前便欠大家一些,所以便碼到淩晨2點。我覺得我對大家的誠心已經不用再證明瞭。
上個月因為是半道上架,也就冇有求月票,但也意外的收到了52張。令我很受鼓舞。所以在這個月想
全力求一下月票,看看自己最多能得到多少。所以親愛的衣食父母們,把這個月的月票交給我這個
淩晨還在碼字的老和尚吧。我會給大家更真誠的回報的。謝謝你們。(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援作者,支援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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