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好了對象之後,自然是設計流程、定做服裝道具之類的籌備工作。以秦雷南方王的身份,自然不在話下。
然後便是反覆的論證預演,首先遇到的問題是,如何在一夜之間無聲無息的搭起三丈三的高台?秦雷采用了搭積木式的分塊建造,整體組裝法。他讓人做了一百個六尺六見方的堅固木箱子,這些木箱外麵用鐵箍層層加固,內裡又有五根木樁支撐,端的是不怕壓。
搭建時凹字型擺放,鋪好一層便可壘起六尺六的高度。如是往複五次,便到了三丈三。然後用粗麻繩一層層捆綁固定,確保萬無一失。最後從上麵垂下厚厚的幔布,將其全部擋住,一個三丈三的高台便成形了。經過反覆演練,熟練配合的二百壯漢可以在兩個時辰之內完成。
凹字的內陷部分正對著鎮南軍營寨,有軟梯垂下,可供上麵的人爬上爬下。而且高台最上麵一層僅有外圍一圈箱子,中間空出了一個大露台,可以讓藏身其中的人們活動。解決了這個問題,至於產生煙霧,製造聲響,這對特種兵教官出身的秦雷簡直是小菜一碟。
在操演中又遇到另一個問題,如何將聲音傳遞到十幾二十丈外呢?好在秦雷參觀過晉祠,對裡麵的土法擴音器印象深刻。他找來幾十個大甕,兩兩相扣,形成十幾個‘大音箱’,把其中四對藏在最上麵一層的露台中。其餘的按一定規律,悉數埋在台下四周。
這樣秦雷發出的聲音先經過台上四個音箱的一次揚聲,再由地下十幾個音箱二次揚聲,十足的環繞立體聲,且這種反覆激盪的聲音渾厚悅耳、餘音繞梁、不似人聲,更增添幾分神秘感。
隻是苦了露台上的石猛幾個無名英雄,他們四周便有四個大音箱,秦雷每次說話都會震得他們頭暈腦脹,最後不得不用棉花堵上了事。
解決這些問題後,這個造神行動的基礎便有了,剩下的便是一次次的完善。
但直到來了襄陽城下,秦雷對屬下提出的裝神弄鬼的計劃都不太滿意。這些人有提出召喚天兵天將的、有提出噴火飛劍的、甚至石猛這個傻缺還提議秦雷當場表演胸口碎大石。秦雷立刻請石猛真人示範了這個仙術,讓馬南幾個按住他的手腳,把他仰麵放在桌子上,石勇又外麵搬來一塊大石板,秦雷甚至親自掄起了大錘。
在石猛哭爹喊娘叫老婆的哀求下,石板應聲而碎……
好在秦雷有襄陽湖抓獲的護法、至善和尚,還是喬雲裳這個佛女打底,保證演不砸就是。就在他準備這樣湊活時,外出打獵的石勇幾個意外的在襄陽城附近的山穀中,發現一個密道。當然,若不是密道口附近有嶄新的腳印、還有折斷的樹枝、掀開的泥土,石勇他們也是決計不能發現的。
這個顯然剛剛有不少人出入過的密道,自然引起了幾個傻大膽的興趣,派手下回去報告之餘,幾人便輕手輕腳的進了通道。
這個通道內壁看起來年代久遠,不似近期挖成。沿著地道走了不知多遠,竟然來到一口枯井下。趁著天黑,幾人便讓身手最敏捷的許田上去看個究竟。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裡竟然是襄陽府內,而且就在原來的府衙,現在的彌勒教皇宮之中。幾人不是不知輕重之徒,知道乾係重大,便速速退去,通報秦雷知道。
秦雷得到訊息後,尋思片刻,長歎一聲道:“公良羽那個禍害又跑了!”稍後的探查結果也證實這一點。好在得到這條直搗敵人心臟的密道也算意外之喜,秦雷也冇有太過矯情。
再如何利用這條密道上,秦雷與楊文宇的意見有所不同,楊文宇認為應該趁夜運兵進去,拂曉發動進攻,內外開花,一舉而定。對於一位將軍而言,這是理所當然的選擇。
但秦雷不是將軍,他有更多的考慮,他需要這次造神運動為自己披上一層金裝,否則之前自荊州府走秀起的所有作態,都成了無用功。通過這種神化,加強自己對南方的影響,以抵消因為歸京而產生的影響淡化。而且從長遠講,這種神化帶來的好處是不可估量的,所以他需要這條密道發揮另外的作用。
兩人有些爭執,而且這個楊文宇對作戰上的事情堅持得很,根本不給秦雷麵子。秦雷也不用天子劍壓他,耐著性子與他擺事實講道理。最後在桌麵上推演了楊文宇那套計劃,指出很有可能發生的巷戰,會導致巨大的傷亡,甚至會在城外攻擊不力的情況下,葬送潛進城去的部隊。
然後秦雷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把老楊唬的一愣一愣,一拍大腿道:“王爺怎麼不早說,末將覺得這個計劃可行的很。”這才定下最終的方案。
在發動前幾天,石勇和解無憂便帶著麥城臥底的那群弟兄秘密潛入了城中,這些人熟悉彌勒教的教義習慣,很快便在城中混熟了。此時山南亂軍正與彌勒教徒針鋒相對,根本冇人在意這多出來的十幾個人。
隨後幾天,他們將簡單蒸餾過得幾十桶烈酒帶入城中,再將這些酒分批運到城中的民房中,反正城中現在空房多得是,不用費心思便能找到合適的。
另外還運進一桶秦雷調配的土炸藥,火藥在唐朝已經應用,隻是人們還冇意識到它在軍事上的特殊用處。特種兵出身的秦雷甚至可以調配出十幾種不同烈度的炸藥,但他不考慮在自己掌握權柄前大麵積運用這種殺傷力驚人的怪獸。
在冇有相應遂發武器前,火藥並不是決定性的,他的敵人完全可以在他還冇有反抗能力前將其撲殺。這種東西又實在太過重要,即使秦泗水也不能告訴,唯一知道的秦雷又俗務纏身,根本冇時間研究如何在軍事上進一步應用。畢竟大秦的軍力已經遠勝其他兩國,秦雷有信心在十年內掌握大秦權柄,再用十年統一天下,到時候纔是那些稀奇古怪東西問世的時候,如果他能搗鼓出來的話。
其實他最想給予這個民族的是穩定製衡的政治結構、開放進取的冒險意識和鐵血不屈的戰鬥精神,其他的在秦雷看來都是小道爾。
話題回到秦雷的那桶土炸藥上,它的威力並不足以炸開襄陽城厚重的大門,而且這些大門有重兵把守,也無法安放到位。
但城東有個幾尺高的木頭水門,因為看似平靜的護城河中有無數尖刺攔網,根本無法下水泅渡,所以城中的教徒們也冇有想到要在這個地方放置人手。
一桶土炸藥炸開這個木頭水門自然不在話下。所以石勇他們便將炸藥桶用防水油布裹著,再在包裹裡添上些石灰吸潮,埋放在水門邊的蘆葦叢中,等待那天引燃。
至於最初水上的爆炸,乃是秦雷用隨處可見的毛竹做得原始水雷,威力雖然有限,但嚇唬人足矣。毛竹的一頭固定在護城河邊的蘆葦叢中,由藏在那的許田引爆。
時間很快過去,一切準備終於全部妥當,具體的行動方案也落實到每個人,剩下的就是登台唱戲了。
但是要等,等個好天氣。
終於在連續夜觀天象好幾天之後,秦雷斷定第二天是個陰天,但不會下雨,發出了翌日行動的命令。
亥時一到,幾十輛大車便從營寨中緩緩駛出,到了指定地點後,二百個最強壯的黑甲騎兵充任的苦力們,便開始了堆積木活動。他們在隱蔽的山穀中不知道摸黑演練了多少次,此時做起來自然輕車熟路,子時還未過,那三丈三的高台便完美的豎立在黑暗之中,像……一根豎立的中指。
趁著黎明前的黑暗,秦雷、喬雲裳兩位男女主角,以及石勇幾個配樂、煙火兼劇務便順著軟梯,悄悄登上夜裡建起來的高台。怕出現什麼亂子,臨上台前,秦雷把不是自己人的至善和尚和那個護法留在了下麵。一切以小心為要。
怕引起大水缸的反應,幾個人用最小的聲音把待會的步驟再反覆推演幾遍,務求做到有條不紊。
辰時一到,軍營中便有了動靜,在楊文宇的指揮下,三萬正規鎮南軍拿出最飽滿的情緒,陣前列隊,至於那七萬龍套,自然排在正牌軍後麵充當會喘氣的稻草人了。所幸在秦雷抱佛腳似的七日軍訓後,這些稻草人竟然也能像模像樣的列隊立正稍息了,從遠處看根本無從分辨他們與正牌貨的差彆。
等這些人站好了,黑衣衛便護著楊文宇推薦的一個麵大魁偉嗓音亮的金甲將到城下喊話,待到‘恭迎殿下’的喊聲響起後,幾人最後互相點點頭,便各自戴上耳塞、再套上一個豬頭似的麵具,連傾國傾城喬雲裳也不例外。
來不及互相取笑,喬雲裳便開始彈琵琶,會一手好琴的馬南趕緊撫琴,謝無憂也敲起手邊的小號編鐘。好在曲子不知練了多少遍,雖然聽不真切也不至於荒腔走板。幸虧當時書坊裡教的四學‘琴棋書畫’的頭一樣便是音樂,否則秦雷隻能再搬一支樂隊上來。
石猛、謝無憂和程思遠,甚至包括秦雷也冇閒著,紛紛拿起早準備好的火摺子點燃手中的焰火,便造成了高台上煙花盛開的絢麗模樣。隻是有一點,這信號彈爆竹聲音著實清脆提神,在平時自然很好,但在此刻,若是冇有耳塞,高台上的幾個傢夥恐怕要被四個大音箱的回聲震暈過去。
但即使這樣,幾人也是被震得七葷八素,噁心想吐。趕緊停下樂曲,使勁捂住嘴巴,生怕發出聲響,演砸了這一場。唯一冇受什麼影響的隻有喬雲裳,不知她用了什麼法子。
見彆人有些難過,喬雲裳便按照應急方案,接管了下一步的行動,她優雅的出手,輕巧的將繞中間唯一一個木箱擺成一個大圈的十幾個檀香爐,掀掉蓋子。即使偶爾有些動靜,也都被煙火爆裂的聲音掩蓋起來。
爐中不知憋了多久的氤氳的白煙混著的檀香味道便升騰起來。但這些煙霧似乎不足以遮擋視線,看上去也冇有什麼震撼力。
隻見喬雲裳端起一個水瓢,往幾個檀香爐中澆了點水,那煙霧便猛烈的升騰起來,不一會就將整個露台籠罩其中,什麼也看不見了。
幾人的土法防毒麵具便起了作用,雖然呼吸不暢,但好歹冇被這陣強烈的白煙燻倒——爐子中不僅有大段的檀香木,還有一種被秦雷叫做‘電石’的小玩意。
這東西是秦雷用生石灰和精煤在燒瓷器的窯中練得的。當時所有人都被趕出到一裡以外,隻有秦雷和幾個心腹手下帶著豬頭麵具在窯裡搗鼓。
而且秦雷在早上還千叮嚀萬囑咐,隻要蓋子一開,所有人都不準點火,直到他開口說話為止。
“否則會,爆炸!”秦雷當時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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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了,秦雷取下耳塞,直挺挺的起身,向右橫跨兩步,恰好越過腳下的檀香爐,摸到了木箱的邊緣,右手一撐,便上了木箱,此時‘祥雲’正達到最高點。
若是此時平地掛起一陣怪風,把那水流般氤氳的白氣吹走,城上的彌勒教徒們便會看到一個身穿道袍的豬妖,想必打死都不信這就是風流倜儻的呂洞賓了。
好在夏季的上午,冇有一絲風。
約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喬雲裳又分毫不差的把十幾個檀香爐全部蓋上,阻斷那白煙。
待到煙霧快散儘,漸漸已經能看清周圍時,秦雷深吸一口氣,咬牙摘下麵上的豬臉,扔給石猛,便開始屏氣。這主要是為了防止咳嗽。
即使不能吸取純氧,秦雷也可以憋氣半刻鐘,而且在空中,煙霧散的非常快,當他還有富有餘力的時候,就發現麵前清爽起來,他知道煙霧徹底散儘了,有節奏的小口呼吸十幾下,便恢複了正常的呼吸。
待到呼吸均勻,秦雷便開始開場白,聲音經過雙重放大後,果然可以傳到城上城下每一個人的耳朵裡。隻是苦了石猛幾個,必須要按住胸口,才能壓抑住狂跳的心臟。
正在幾人奮力阻止心臟跳出胸口時,秦雷發出了那聲驚天動地的‘呔!休得聒噪!’,頓時把幾人齊齊震趴下,就連一直若無其事的喬雲裳,也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其實秦雷何嘗不是七葷八素,但這聲‘呔’便是信號,讓蘆葦叢中的許田準備,所以他不得不喊,而且要喊得響亮喊的精彩!
土撥鼠般藏在隱蔽土坑中半天的許田聽見了,趕緊掏出火摺子晃著,並開始倒數計時,當數到五時,便點燃了手中的引信,火星四濺的同時,他便矮身鑽進這九尺深但隻有一尺見方的坑洞的最裡麵,死死堵住耳朵,身體蜷成一團。
來不及抱怨為何自己總是那麼背,每次都會抽到最危險的任務,一連串的爆響便開始了。這聲音在遠處的人聽來,隻是特彆響而已,但對於咫尺之間的許田來說,彷彿一道道霹靂在他的心頭炸響,有一瞬間甚至失去了意識,好在很快被灑進洞來的水簾喚醒。這時一條尺許長的大鯉魚落進了洞裡,滑溜溜的在許田身上撲棱,讓他從未有過的精神起來。
不提可憐的許田,這時秦雷開始玩火,他劍上塗了一層白磷,這是他把自己的尿強熱蒸發所得,為了能攢出足夠的白磷,秦雷足足有十天冇有到外麵噓噓過。這也主要是他那奇怪的潔癖作祟,嫌彆人的臟,自己的就不臟了嗎?
秦雷右手帶了一隻幾近透明的天蠶絲手套,在寬大流雲袖的遮掩下,外人看不出端倪。當他右手在劍上抹過,心底湧起一絲怪異的同時,劍上的白磷便熊熊燃燒起來。
待雷響開始,城內四處潛伏的眾人便知道時候到了,將放在院子正中的酒桶劈開,酒液便嘩嘩的流了出來,讓幾個酒鬼恨不得上去爬上去喝個痛快。
待到雷聲一停,早就點著了火把便扔進酒裡,幽藍色的火焰登時升騰而起……
隻是這火來得快,去得也快,待酒全部變成水和熱量後,便再也冇有痕跡。
到此為止,所有步驟進行的都很完美。
但正如世界上冇有完美一樣,緊接著就出了走火事件,負責在水門點火的隊員不知怎麼著腦袋一熱,就把那桶炸藥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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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後,也就冇有什麼稀奇的了。總之,很成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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