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高手?高手就是能做到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譬如說從京山營到中都,直線距離七十五裡,實際路程超過九十裡,即使輕騎疾行也要一天一宿不停蹄才行。若是有誰可以用更少的時間走完……那麼他就是高手;若是有誰可以用六個時辰走完,那麼他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所以樂布衣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當他一身灰不溜丟出現在秦雷和館陶麵前時,兩人簡直驚呆了,看看西天邊那一抹紅霞,館陶咋咋嘴問道:“你騎了赤兔?”
樂布衣一撣衣襟,彈下厚厚的一層浮灰,微微得意道:“這不算什麼,想當年……”見秦雷和館陶兩個都低下頭裝作忙碌不堪,他隻好掃興道:“……不說也罷。”
“先生既然神速,本打算給你一刻鐘時間洗把臉、換身衣服、吃個飯,再回來議事。”秦雷收起手中的文書,抬頭笑道:“那麼改為半刻鐘吧。”
樂布衣翻翻白眼,也知道事情緊急,呲牙笑笑便走了出去。
正好半刻鐘後,一身白衣、清爽利索的樂布衣便坐在兩人麵前,靜靜的聽館陶講解那勞什子‘七星絕命機關’,大概用了半個時辰,樂布衣便拊掌笑道:“令師不愧神機之名,這陣勢確實有些門道。”說完撚鬚朝秦雷笑道:“王爺,可以出發了。”
秦雷狐疑的看了館陶一眼,隻見他老臉煞白的點點頭,這才歡喜道:“石敢,一刻鐘出發。”石敢在門外應一聲,便集結隊伍去了。
樂布衣見秦雷也在往身上套夜行衣,不由奇怪道:“王爺也要去?”
秦雷點點頭,抬手阻止樂布衣的勸諫,微微笑道:“孤有些不放心你們,隻在外圍接應罷了。不會跟著進去的,這下總可以了吧?”
樂布衣無奈笑道:“你是老闆你說了算。”心中卻腹誹道:‘不放心我家雲裳纔是真的。’
樂布衣冇了意見,秦雷卻好奇問道:“你不打算換件衣服?”
樂布衣低頭看眼身上的一襲白衣,撇嘴微笑道:“這樣才能顯得與眾不同。”
秦雷翻翻白眼,從榻上拿起一身夜行衣,扔到樂布衣懷裡,一邊往外走,一邊頭也不回道:“換上,否則孤就跟你一道進去密庫。”
樂布衣抱著黑不留丟的夜行衣,朝館陶苦笑道:“王爺越來越不講道理了。”
館陶張張嘴,搖頭小聲道:“隻是冇法跟您講道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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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醜時許,秦雷樂布衣一行人,又回到了昨夜待過的小院之中。雲裳早就等在那裡,見樂布衣竟然也來了,自然高興異常,雖然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卻依然用那雙明眸善睞秦雷幾下。
秦雷笑納了美人的冬波,便將兩人帶下地窖,沈冰等人在下麵等待許久了。
見主要人物湊齊,秦雷點點頭,沈冰便一人發給一個牛皮紙袋,眾人打開一看,裡麵裝的是地圖和任務簡報。每個人地圖上標示的路線和簡報上的要求各不相同。
待各自看清記住後,又聽秦雷沉聲:“今夜沈冰帶隊負責清除沿途目標,務必保證進出通暢,為接應樂先生和雲……喬姑孃的撤出做好準備。石敢帶大隊在此等候,若看見紅色信號點,便代表事有不諧,你隻管四處發射火箭,製造混亂,若情況萬分危急,也可以帶隊衝殺進去,掩護我們撤出。”
“怎麼王爺也要進去?”石敢立刻不讓了。
秦雷搖頭笑道:“我不進密庫,隻在外圍接應,不會有危險的。”
見石敢還是一臉擔憂,秦雷敲敲桌子道:“放心,主戰場在樂先生他們那邊,孤隱在暗處,冇什麼意外不會出來的。”
沈冰在邊上皺眉道:“若是出現意外呢?”
對於屬下的婆婆媽媽,秦雷又是感動又是無奈,隻好一指自己的臉蛋子,輕聲笑道:“若是裡麵的人出了什麼問題,孤也隻好豁上這張老臉,把大夥弄出來不是……”
其實按照樂布衣的意思,他與雲裳一道足矣,人多了反而添亂。但秦雷更明白其中的凶險,是以寧可興師動眾一些,也不能讓兩人有什麼閃失。
沈冰和石敢一下沉默了,他們原以為王爺又按捺不住想要找點刺激,卻冇想到他是為了保護深入虎穴的人。
樂布衣微微動容道:“二位大人放心,在下不會讓王爺身處險地的。”喬雲裳也看一眼秦雷,十分認真的點點頭。
沈冰和石敢隻好朝秦雷施禮道:“王爺千萬保重。”待秦雷溫和笑笑後,才朝樂布衣和喬雲裳拱手道:“二位保重”兩人也笑著點點頭。
這時桌上的沙漏滴下了最後一滴時間沙,眾人的目光都彙聚在秦雷的臉上,隻聽他輕聲道:“此次行動重要性不必贅述,但各位的安全卻要比那勞什子賬冊重要千萬倍。”說著視線掃過每一個人,目光漸漸柔和道:“若是拿不到賬冊孤會失望一晚上,但你們當中哪一個出點什麼意外,孤都會難過一輩子的。”
頓一頓,秦雷微笑道:“所以各位,成則巧取,敗則急退,務必保重,不得戀戰。”
眾人也肅然拱手道:“王爺保重!”
秦雷輕聲一笑道:“另祝馬到成功,”說著一揮手,沉聲道:“分頭行動吧。”
“遵命!”眾人齊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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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打破了瓦罐小巷的靜謐,一排與夜同色的黑衣人出現在文府後院的高牆之下。
‘嗖嗖’幾下輕微的破空聲之後,便是哢嚓幾聲清響。隻見黑衣人手臂一震,數根連接牆頭與地麵的細繩立時繃直起來。幾個特戰隊員便兩手交錯攥著繩子,雙腳蹬著牆麵,向上攀爬起來。這些人身形輕盈瘦小,動作敏捷有力,隻是眨眼功夫,便爬到三丈高牆的頂端。
隊員們小心翼翼在鐵蒺藜的縫隙中落下手,探頭觀察下內裡的情形,但見院內一片漆黑,隻有四角處閃現點點火光。除了偶有犬吠聲傳來,並無半點聲響。
他們從早先的情報得知,這裡乃是文府雜役下人的住處,文家一族乃是前麵的後花園中,真正的防衛也是從後花園的院牆開始的。而在這個院子裡,除了四角便隻有門口有幾個護衛,清除起來的難度並不大。
觀察一陣,冇有發現任何異常後,幾個隊員解下腰間厚厚的一塊墊子,將其墊在牆頭上,這墊子一麵是鎖鍊甲一麵是熟牛皮,對付這種牆頭蒺藜極是對症。
將墊子按實了,隊員們又從腰間取下個矛鉤,鉤掛在磚縫之中,然後便按著墊子翻越過牆頭。待身子掛在牆的另一側時,再將墊子收回來,重新纏在腰上,變作抵禦刀劍的護腰。
把這些久經錘鍊的繁複動作做完,隊員們輕舒口氣,單手抓著矛鉤上的繩索,另一隻手取下背上的手弩,便順著繩索溜了下來,眨眼便悄無聲息的落在地上。
甫一落地,幾個隊員立刻匍匐在地,確定四周毫無動靜後,才貓著腰無聲向門口摸去。
後院確實不是文府護院的防衛重點,那些統領教頭們,隻在前院到後花園隻見巡視,等閒不到這裡來。護院們自然也樂得清閒,全躲在門房裡烤火睡覺,冇有一個在外麵站崗的。
隊員們異常順利的偷摸到門房邊上去,吹了迷香,又砍瓜切菜般的取了首級,這纔打開後門,放外麵的一乾人等進來。
話說原本後門還有一大狼狗的,隻是這東西晚上老實咋呼,吵得人不得安眠,護衛們一合計,燉了得了,過年便把那大狗祭了五臟廟。正所謂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若是那狗還健在,好歹也有個大聲叫喚著報信的,怎會如此輕易被人端了老窩呢?
留下石敢和大部隊在門口處守候,秦雷便帶著小分隊向庭院深處摸去,一路上也冇碰上什麼守衛,唯一麻煩的是幾條看家狗汪汪叫喚。好在樂布衣似乎很有經驗,聽到哪裡有狗叫,立刻拋一塊黑糊糊的東西過去,不一會兒就聽到輕微的嗚嗚聲,便再也冇有狗叫聲了。
在他這手絕活的護佑下,一行人很快到了後院邊緣的矮牆後,越過這堵矮牆,便是一片五丈遠的開闊地,過了這片開闊地,纔是後花園的院牆。
隻見不時有打著燈籠的護院巡邏經過,顯然進入了文府的防衛圈,從現在開始,旅程就不是那麼輕鬆了。
秦雷戳了戳身邊的沈冰,他會意的點點頭,便帶著兩個手下匍匐離開矮牆向西邊摸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雲裳好奇的望著秦雷,秦雷攥攥她柔軟的小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不知過了多久,西邊的一條狗開始狂吠,所謂百犬吠聲,立刻引起了所有狗的共鳴,文府衛士們也急急忙忙趕過去檢視,一時頗為騷動。
待第三隊護院從麵前跑過,秦雷點點頭,樂布衣便像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喬雲裳也緊隨其後,兩人劃出兩道虛影卻又不帶一絲風聲。兔起鶻落間,已經通過了這片開闊地,翻牆消失在後院之中。
秦雷和他的十來個隊員冇那麼好的功夫,卻不敢站著暴露身形,隻有老老實實的伏在地上匍匐前進。雖無法與那兩位高手相比,卻也不算龜速,很快便到了牆根之下,剛要翻牆而過,卻聽到哐哐的靴子聲從東邊響起。
來不及翻牆了,秦雷他們隻好儘量緊貼地麵匍匐下來,手卻扣住了弩弓的扳機……
幸虧今夜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而燈籠也隻能照亮身周巴掌大點的地方,那些人又著急往西邊趕去,竟完全冇有看見牆根下趴著的一溜黑影,很快便與秦雷等人擦肩而過了。
待那些人完全消失不見,秦雷他們懸著的心才放下來,將手弩收回懷中。悄悄起身,兩人一組手挽手搭成人梯,把王爺和同袍送上牆頭。待秦雷幾個上了牆頭,再伸手把那幾個搭人梯的活計拉了上來。待所有人都上了牆,秦雷才輕籲口氣,帶隊跳了下去。
整個過程簡單快速,且冇有發出一絲聲響,若非單兵強大且配合嫻熟,是萬萬做不到的。
進入之後,秦雷他們也不著急,先是伏在牆邊聽一聽外麵的動靜,不一會兒,便聽到那些護院又從西邊回來,嘈雜的腳步聲中,間或有幾句低聲的咒罵:‘囊球,哪家的死狗先叫的,趕明兒找出來燉了。’‘就是就是,害得爺們虛驚一場。’
待那些腳步聲漸漸遠去,秦雷他們才沿著樂布衣留下的標記徐徐跟進,一切以不暴露為前提,畢竟他們隻是接應的力量,穩妥纔是第一。
而此時的樂布衣和喬雲裳已經深入相府,兩人如鬼魅般穿行於後花園的深深庭院之中,那樂布衣彷彿有預知能力一般,總可以提前一步發現巡邏的護院,帶著雲裳或躲或衝,平淡無奇的通過重重防衛。到達文府正中心的小湖便上時,竟冇有引起哪怕一丁點漣漪。
師徒兩個趴在湖邊的石機後麵,向湖心處眺望,隻見那裡有一座兩丈多高的嶙峋假山,假山與湖邊通過一道九曲小橋相連,橋上有護衛在巡弋。
而那假山便是此行的目的地——文府密庫所在。
師徒兩個對視一眼,便輕盈的躍入湖中。一站定,兩人便從腰上解下一塊巨大的光滑獺皮,敷在冰麵上。
兩人趴在各自的水獺皮上,手腳並用的在冰麵上一點,便像兩片雪橇一般,劃出老遠一段距離,冇幾下便到了那九曲橋下。
兩人頓時改為龜速,沿著橋底一點點的向前推進,老半天纔到了對岸。這一趟看似簡單,但既要控製四肢翹起,以免地麵摩擦發出聲響,又要向前緩緩的推進,其實是極為費力的。饒是師徒倆功力深湛,依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在橋下微一調息,樂布衣悄悄抬頭往假山看去,但見山頂有一四麵寬敞的涼亭,亭內有兩個護衛在瑟瑟發抖。而根據館陶所言,那七星絕命機關的入口,便在那涼亭之中。
而這涼亭便是七星陣的第一陣——天樞陣。
這涼亭便是一個九宮八卦陣,可謂步步殺機,隻要誤踏一步,便會出發亭中的機關,或是亂箭、或是響鈴……無論是什麼,無論會不會被傷到,暴露行跡卻是一定的。
凝神看了片刻,樂布衣不禁一樂,若不是及時捂住嘴巴,竟會笑噴出來。
他趕緊坐回橋下,又無聲笑了半晌。害得雲裳直瞧他,心道:‘莫非師傅傻了不成?’
按館陶所說,原本這天樞陣是最難破解的,因為一旦陣勢形成,從表麵便看不出任何端倪,需得碰運氣去觸發一處,才能判斷出生門在哪。
但八個方位中,不會傷人的隻有生門和景門,若是撞大運的話,隻有四分之一的機會,即使神機子親來也是如此。
樂布衣最不喜歡這種全憑運氣、冇有任何技術含量的活計……他又不是主角,冇有天神庇佑,還是有猜錯的可能的。
但文家或許是想加個雙保險,便畫蛇添足的在涼亭中安了兩個護衛,若是仔細觀察下這倆人,便會發現他們雖然不住緊的發抖,卻絕不會隨意挪動步子……所以他們站的乃是生門與景門。
完全省了樂布衣的一番思想鬥爭。
好半天樂布衣纔回過進來,朝喬雲裳比劃幾個玄妙的手勢,雲裳知道,這意思是:‘生門值艮,位在東北;景門值離,位在正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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