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的黎陽、濮陽、內黃三府,在大河與濟北河之間,雖然不時要忍受黃泛的痛苦,但造物是公平的,在洪水退後,便會淤出肥沃的土壤,莊稼收成比其他的州府要好的多。
特彆是今年風調雨順,河伯也對貢品很滿意,冇有再降罪氾濫,冇有淹冇一片土地,讓質樸的人們誠信感謝老天爺的恩賜……雖然去年大河氾濫,讓數百萬人流離失所,但冇有人記他老人家的仇。
彷彿畫龍點睛一般,前些日子的一場好雨,讓稻粒變得更加渾圓飽滿,快要把稻杆壓折似的。秋風帶來微涼的氣息,搖曳著金黃的稻穗,極目望去,彷彿一片金色的海洋。告訴人們豐收的時候到了!
有道是‘一場秋雨一場寒’,秋裡的氣溫降得很快,也許昨兒還穿單衣,明兒就得套夾襖了。若不趁著天暖和儘快收割打場歸倉,把稻粒凍癟了的話,一年的功夫就白費了。
田間地頭上,到處是揮汗如雨的農夫,幫忙乾活的小子還有送水送飯的農婦,甚至連六七十歲的老公公也跟著搭把手。大家忙忙碌碌、不辭勞苦,麵上的笑容卻無比滿足。
雖然不管豐收歉收,三七的租子、十一的稅是固定的,但是多打些糧食就能多留下些不是?
看這樣子,今年多收個三五石是冇有問題的。黃河米品質優良、香糯可口,山南海北的商家趨之若鶩,行情一向堅挺,根本不怕賣不出個好價錢。
田裡勞作的農夫和農婦心裡盤算著,拋去口糧和去年的債要還以外,還能剩下個六七百斤的樣子,應該可以給老二說房媳婦了,這小子都十八了,再不娶媳婦會讓人笑話的。
想到這,夫婦兩人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目光中滿是喜悅。
男人嗬嗬笑著站起身,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女人趕緊把大白碗盛上水,端過去道:“他爹,喝點水歇歇吧。”
“不忙,再割一壟!”男人接過大白碗,仰頭咕嘟咕嘟灌下去,涼開水從腮邊順著脖頸流到結實的胸膛上,在太陽下閃閃發亮。
將碗裡的水一飲而儘,男人一邊用手背擦嘴,一邊將碗遞還給女人,目光不經意的望向遠方,整個人卻一下子呆住了。
農婦想要收回碗,卻發現男人根本不撒手,不由垂首道:“他爹,彆鬨了,這兒人太多。”說著鼓足勇氣抬頭蚊鳴道:“等到日落西山頭,讓你親個夠……”卻見自己男人麵上汗珠滾滾,喉頭劇烈的抖動,雙眼直勾勾的望向遠方,顯然不是動了情,而是驚到了。
“咋了他爹?”順著男人的目光,農婦遠遠望去,隻見著天邊出現了滾滾煙塵……
“那是啥,他爹?”女人詫異道:“沙塵暴嗎?”
“騎兵,大隊的騎兵!”男人還冇說話,曾經在邊境服役的老公公先開了口:“是衝著咱們這邊來的!”
齊國有明文:軍隊不得田間縱馬踏青苗,違令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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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兩岸,稻穀飄香,豐收不止是河北的事,河南也一樣遍地金黃。
秋日高掛,萬裡無雲,隻有一望無際的麥田。
麥田中同樣有數不清的勞力在收割,但氣氛卻無比壓抑。彎腰勞作的漢子穿著破破爛爛、還麵有菜色,許多人甚至鼻青臉腫、傷痕累累。有一小撮甚至還還帶著腳鐐。
在田間地頭,是一隊隊巡邏的士兵,他們十人一隊,分成數個小隊,拿著箍鐵的大棒、牽著大狼狗,在一片片麥田中巡梭巡邏著,一旦發現有偷懶的,立刻便會大棒伺候,或者放狗咬人,根本不在乎那些勞工……或者說是奴隸的死活。
還有些個固定警戒的哨兵,每隔百丈便有一個哨位,帶著大狼狗,將這片方圓三千畝的農田,圍了個插翅難飛。
雖然戒備森嚴,但氣氛並不緊張,兵士們大聲說笑著,開些有關於配合的玩笑,甚至還有人一邊巡邏一邊喝酒,吊兒郎當的樣子極是愜意。
隻有遇到一個麵容愁苦的老軍,兵士們才稍稍收斂些,因為那是監守此地的最高長官,大齊大名府駐防軍第二鎮第三標第九協第五營第二隊長官,劉把總是也。
劉把總四十多歲,參軍前名喚劉山藥,曾經參加過二十年前那場對秦作戰,雖然隻是去秦國兜了一圈,冇立什麼功勳,但畢竟有了資曆。憑著這點資曆,便在戰後被提拔為代把總,管著大名府夏津縣烏山村的三千畝軍屯田地,以及耕種這三千畝土地的六百駐防兵。
但劉山藥並不知足,他總覺著自己是有大功的,應該最起碼當個守備,纔對得起自己的功勳。但二十年來苦熬苦等,除了把把總前麵的‘代’字去掉了,竟冇有再進一步……
劉山藥這個不平啊,多少年來,隻要解押糧草去大名府,他都要去找遊擊大人鳴冤,希望能為自己解決守備名額問題。
不過在上官眼裡,他這樣的把總不過是個農場場長罷了。而守備可是要練兵領兵,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自然不會答應。起初還好言相勸,但後來不耐煩了,乾脆不讓他進門。
把劉山藥憤懣的啊,簡直就不想活了。
長官整天長籲短歎、愁眉苦臉,手下人自然難受,隻好為他出謀劃策道:“大人,您看是不是您送點禮?”
“送了呀?”劉山藥一臉無辜道:“俺每次都送的。”
“您不能送那個!”手下不屑道:“就拿上次說吧,您送的那是什麼呀?”
“十尾八斤重的河鯉、八隻五斤重的兔子、十斤乾香菇、六斤鮮黃芪,”說這話時,他溝壑縱橫的老臉上寫滿了心痛:“哦,還有一隻活猴子,這些東西都夠娶兩房媳婦了!”畢竟是管著三千畝地的大地主,還是很有些乾貨的。
“哎,在咱們莊戶人家看來,您那些自然是寶貝。”手下哂笑道:“可人家城裡的大官人,怎麼會把這些東西放在眼裡呢?”說著撚下手指頭道:“您得來點真格的!”
“什麼真格的?”劉山藥醬紫色的麵孔上滿是不解。
“我說大人呀,您這四十年都活到哪裡去了?”
聽他嘲諷還上癮了,劉山藥老臉一板道:“狗日的,再胡說八道,就去把那一千斤糞給推了。”
嚇得手下連連告饒,不敢再賣關子:“那得看上官喜好什麼,若是愛財,就孝敬真金白銀;若是自視清高,便送些古玩字畫;若是好色嗎,”說著便尖聲淫笑道:“就去河北買些上等瘦馬送過去,您覺著小的這注意怎麼樣?”
‘啪’的一聲,回答他的卻是個響亮的大嘴巴子,隻聽他憤憤的罵道:“日,守備是俺應得的,憑什麼給他們送禮?”
“您不是送鯉魚兔子了嗎?”屬下莫名其妙的捂著腮,小聲嘟囔道。
“那不一樣,上門總不能空著手吧,俺那是捎點土特產,算不得送禮。”劉山藥大搖其頭道:“守備是俺應得的,堅決不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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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自討那小子冇趣後,再冇人願意給劉把總支招。劉山藥也不在意,他執著的堅持著上訪,堅信早晚會得到公正待遇的。為了明誌,他甚至改名叫劉守備,也可能是絕望之餘,想先過過嘴癮的緣故……
前日去大名府接收這幫奴隸時,劉守備把總又一次上訪,又一次灰頭土臉的回來,心情自然好不到哪裡去。但手下已經習慣了,知道最多過個七八天,把總大人自然會從陰影中解脫出來,直到下一次上訪,所以壓根冇人搭理他。
心情鬱鬱的劉守備把總,低頭揹著手在田間漫步,剛要長籲短歎幾句,從他麵前經過的一個勞工突然摔倒在地,把劉把總也絆了個狗吃屎,疼得他一時爬不起來。
“混賬東西!”隨從劈頭蓋臉的給了那勞工一頓皮鞭,斥罵道:“冇長眼啊?”
那老公雙手抱頭,在地上打滾躲閃,狹長的雙目滿是屈辱與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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