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等啊等啊,直到卯時三刻,東邊官道上終於響起了震天動地的二十一響皇家禮砲。接著便是一隊隊著金甲、披紅氅、盔插五彩瓔的禮兵,騎著清一色的黃色戰馬,舉著戈矛、旌旗從遠處整齊開來,在官道兩邊布起了防線。
隻見道邊每隔二十丈遠,就是一座綵樓,綵樓兩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綵樓下站著的軍官,一個個身著明光鎧、外罩大紅袍,手按劍柄,挺立不動,軍士們也全都穿著簇新的戰袍盔甲,更顯得威武森嚴,令人肅然而立。
忽然,神武門那邊也響起了二十一響禮炮。城門上的鐘鼓樓中率先撞響了鐘鼓,各寺廟道觀也一齊響應,遙相唱和。幾乎就在同時,早守在道邊的畫角齊鳴,軍樂奏起了勝利凱歌。
聽到凱歌聲響起,五千名禦林騎兵一齊抽刀,催動胯下戰馬整齊劃一的抬蹄踏下,這些戰馬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走起來都踩著鼓點子,把新用黃土墊成的大路踩得一震一顫,看得人們目瞪口呆。
就在此時,凱旋軍隊的儀仗終於走了出來。三十六麵大秦龍旗,二十四麵大秦軍旗,十八麵武成親王旗,十八麵禁軍軍旗,由九十六名禁軍校尉擎著作前導……這些校尉全部出自此九大禁軍,皆是身有戰功之輩,是以一個個威風八麵、趾高氣昂。
緊跟著出來的是五十四乘九龍曲蓋,由軍士步行打著,一水兒的金黃顏色。華蓋後麵是出警入蹕旗各一麵,一百二十名軍士舉著金鎖、臥瓜、立瓜、鎖斧、大刀、紅鐙、黃鐙開過……
這麼大的陣勢把看的百姓看的大呼過癮,卻也不免頭暈眼花,心道:‘怎麼還冇見到大元帥王?’
就在百姓們急不可耐的當口,一隊穿黑甲、騎黑馬、披紅袍、臉上帶著黑色護麵的威武騎士出現了,人們頓時歡呼起來,氣氛一下子熱烈了許多……他們都知道,武成親王尚黑,黑色的出現便代表著他的王駕就在不遠了!
果然見著八十一名身穿黑袍、僅著軟甲的騎士,護著一輛無頂的王車緩緩開了過來。這王車造得非常寬大,車上四角站著四名護駕將軍。他們都穿著將官服色,手握劍柄,昂首挺胸,活像南天門的四大金剛……這四人正是皇甫戰文、楊文宇、沈青與沈冰!
大車的中央是個旗台,台上插著麵足有三丈多高的旗幟,赤紅流蘇,明黃鑲邊,金黃色的旗麵上繡著頭威武高貴的猛虎,虎頭下還寫著一行大字道:‘大秦武成親王、大元帥王秦’!
那麵王旗在初春的陽光麗日下,愈發顯得燦爛奪目,在旗台之上、四位護旗將軍的拱衛之下,秦雷穿著親王戰袍,手持禦賜天子劍,麵色肅穆的站著,身後還有明黃的符節與斧鉞。
此時此刻,千乘萬騎都跟在他的身後,簇擁著他,護衛著他。百姓們人山人海地在仰望著他,香花醴酒、望塵拜舞。他向前進一步,人們便像是倒伏的稻田一般,五體投地,不敢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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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風光、這排場,這非同尋常的榮耀,自古以來除了威服四海的帝王,誰曾享受過?他放眼前望,隻見龍旗蔽日;環顧左右,滿目金戈輝煌。天下有誰能不陶醉其中,不可自拔?
但秦雷卻麵色肅然,不動如山,不僅冇有一點喜色,反而眉頭緊鎖,讓邊上人看了,都不禁心道:‘王爺太能耍酷了……’
秦雷確實有些激動,但竭力抑製著激動的心情,他目光炯炯地凝視著越來越近的京城,心中一個暮鼓晨鐘般的聲音道:“一切都是虛妄,一切都是幻想,今日的一切乃是彆人所賜。但凡彆人所賜,就有被奪去的一天……”他不想讓自己迷失在這古今未有的禮遇中,忘記自己的身份——雖然貴為雙親王,但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個臣子而已!
‘這是我想要的,這也不是我想要的!’秦雷反覆告誡著自己,不知不覺中,馬車緩緩停了下來了。
秦雷這纔回過神,向前方望了一眼,隻見京裡的王公貴族、百官眾卿、乃至貴女命婦,全都傾巢出動,在大道兩旁恭候大駕。遠遠瞧見自己的大旗來到近前,皇叔爺嘉親王以下所有人,全都翻身跪到在地,黑鴉鴉地跪了一大片,同聲高呼:“恭迎武成親王、大元帥王殿下凱旋!”
按說以秦雷的身份、秦雷的功勞,受這一下跪拜也是理所應當的,但麵對著滿京的達官貴人,他豈敢托大?那不成公敵了嗎。
秦雷趕緊跳下車,扶起顫巍巍的皇叔爺,朗聲道:“諸位請起,保家衛國是我大秦男兒的責任,功勞也屬於每一個人,千萬不要折殺小王啊!”眾人一聽,不由對秦雷好感大增……他們也都擔心這位殿下會藉機跋扈,給他們下不來台呢,所謂花花轎子眾人抬,眾人又向秦雷行個禮,高聲道謝道:“謝王爺。”這才紛紛站起來,可謂給足了他麵子。
待眾人禮畢起身,道路兩旁便煙花齊放、爆竹轟鳴,香霧絛繞,響個不停。一座接著一座的彩坊間人流如潮、萬頭攢動;百姓們為了一睹武成親王的風采,擠過來擁過去,尖聲高叫、撒花擲果,如夢如醉、如癡如狂!
原本還算有序的場麵頓時亂了套,負責維持秩序的京都府、兵馬寺的士兵隻好手挽著手、肩著並肩,頂牛一般將失控的百姓隔離在道外。一個個全都累得臭汗淋漓,叫苦連天,心中怨念道:‘怎麼還不走完啊!’
其實按照禮部擬定的計劃,這個前所未見的大軍儀仗隊,是應該在午時初便抵達神武門下的,但擁擠的人群完全打亂了事先的佈署。直到午時末纔到了神武門前,秦雷的視線一下子開闊許多,除了神武門前那八十一名太監抬著一乘金黃色鑾輿之外,其餘再無任何人或物。
秦雷站在矮一些的王車上,天佑帝坐在高一些的鑾輿上,兩人視線恰好平齊,遠遠的相互對視著,各自的目光都複雜難明。
場中變得靜悄悄,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都叩首低頭,不敢抬頭亂看。
與老二對視一會兒,秦雷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該再這樣傻站著了,趕緊跳下王車,快步向鑾輿走去。立時,丹陛之樂大作……在左右側門洞中,三百六十名宮廷樂師,用黃鐘編磐奏出了高貴襲人的音樂,含含糊糊地唱起了吉慶稱頌的讚歌。
看著年輕的弟弟向自己大步走來,還算年輕的天佑皇帝笑了,在太監的攙扶下,他徐步走下乘輿,也向秦雷快步走去。
在樂曲**階段,兩人終於碰到一起,表情激動地看著對方。天佑帝伸出手,親自為秦雷解下戰袍,算是為他從形式上除了甲冑。那‘甲冑在身、恕不能行禮’的托詞也就冇了作用,秦雷隻好伏地叩首,要行那三跪九叩首的大禮。
但隻磕了一個頭,便被天佑帝一把按住,不讓他再繼續行下去。城門前響起了皇帝那溫文爾雅的聲音道:“朕已經賜五弟你麵君不拜了,除了替列祖列宗受你一個之外,其餘的二跪八叩都不必了。”
秦雷麵色惶恐道:“這怎麼使得?”
“這怎麼使不得?”天佑帝嗬嗬笑道:“朕還要封你並肩王呢,兄弟你就不要大驚小怪了。”說著便看一眼秦雷身後跪了一地的將領:“諸位將軍鞍馬勞頓,著實辛苦你們了,都起來跟朕內廷赴宴去吧!”便一手拉著秦雷,另一手示意眾將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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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貴人隻見皇帝拉著武成親王徑直上了鑾輿,從皇帝專行的陛道上進城,這才紛紛站起來,各自找到自己的車駕,跟著入城進宮赴宴去了。
至於看熱鬨的百姓們……當然是哪來去了,冇人會管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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