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懂？”風和林爍並肩而行, 及膝深的草叢在他們身邊飛快掠過。
見風一直糾結這個問題, 林爍分散他的注意力：“對了，你怎麼知道‘菜雞’這個詞的？”
他歎氣：“人, 終究是要長大的。”
我，終究還是選擇完成任務。
風差點咬到舌頭：“你你你、不是你說的嗎？”
“抱歉啊, ”林爍從黑頭鳥脖子上拔.出短箭，收回箭匣裡，“我在思考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什麼？”
“禽獸冇有良心。”
“算了, 說了你也不懂。”林爍視線看了一眼右上方的任務麵板：
“是做一個成熟的大人, 還是做一隻快樂的禽獸。”
“？？？”風問：“有什麼區彆？”
“你在想什麼？從剛纔開始就老是聽不見我叫你。”黑髮青年不滿道。
【普通的凶獸（3/100）】
風小聲道：“我又不像你……還有，前天和楓林他們狩獵的時候, 你管他們幾個叫菜鳥，我也聽見了。”
林爍回憶了一下，那時候他纔剛出部落多久，就叫了那麼一聲，連楓林他們幾個都冇注意到。
“我什麼時候說了？”
“……就那天，我和貓打架那次, 你說……說我們兩個像菜雞互啄。”風被勾起丟人往事, 羞恥得連脖子根後頭都紅了。
他向側後方看了眼，見冇人注意自己，於是指責道：“你說了！而且說了好幾遍！你居然忘了？！”
當時光顧著揍貓了, 都忘記脫口而出了哪些氣話。
也不知道蛋崽在地球上過得怎麼樣……
“好了好了，我想起來了, 我是說過。”林爍朝風看了眼，笑道：“原來你還記得啊，我還以為你當時冇聽我說話。”
“你怎麼知道？你一直跟在我們身後？”
“誰跟著你們了，”風道：“我是怕你們幾個太弱，被部落外麵的凶獸給吃了，丟我們部落的人！”
結果後來他發現林爍彆的不行，跑得比自己還快，加上楓林他們幾個配合得還算默契，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點傻，就回去了。
“我纔不是關心你，你彆多想！我就喜歡在部落外麵散步。”
林爍怔了一下。風吹過他髮梢，旁邊的狗言狗語還是熟悉的味道，但可能是經曆過昨天和老站長的談話，他深吸了一口乾淨的空氣，柔和下表情，道：“謝謝。”
或許，不願意敞開心扉的不是風，而是自己。風的原諒度總是達不到100/100，也和自己有關。
風覺得先祖看上去有哪裡不一樣了，他不想讓自己顯得很小氣，但還是嘟囔了一句：“你總是這樣……”
嘴巴上和自己很親近，但給人的感覺卻很遙遠。
要不是……見到他的第一麵就覺得親切、熟悉，想和他更靠近一些，自己怎麼也不會糾結這些小事。
“以後不會了。”林爍道。
“誰管你會不會……”風踢了一腳草皮：“好了，前麵就是河灘，我去那邊佈置陷阱，你們幾個在這裡狩獵，太陽落山前咱們在下一個河彎的灰樹林那裡見麵。”
“到時候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他說著說著高興起來，身上有股神采飛揚的少年意氣，比陽光還明亮。
“雖然是我自己想出來的陷阱，但你如果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好。”林爍道：“我想學，等你。”
風於是開開心心地走了。
他手裡拿著繩子、長刀，快速跑向河邊，心想：先祖對我說謝謝了！他今天和我說了好多話，一定比昨天更喜歡我一點！
我要多弄幾隻獵物回來，爭取成為他最喜歡的人。
……
算了，前三就行，人不能太貪心。
先祖還要有老婆孩子的嘛。
***
風走後，林爍朝他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放心吧。”他身邊的老手笑道：“風這小子很能乾的，他從小就能乾，學什麼都很快，獨自出去狩獵也不是頭一回了。”
“是麼？”
“當然了，”老手感慨：“他冇有阿爸阿媽，能活到這麼大全靠自己。”
“冇有阿爸阿媽？為什麼？”
老手還想說話，被身邊的同伴推了一把，他閉上嘴，道：“先祖，話你還是去問風吧，要不然他知道了準和我著急。”
“……好。”林爍把這點記在心裡，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幾人沿著說好的路線，在河灘旁邊的叢林裡狩獵。小隊中都是熟手，他們熟悉了林爍的箭法之後，很快調整好彼此的位置。
由一名老手去前方探路，發現獵物後他便發出口哨聲，其餘人把獵物包圍起來。
如果是普通的野獸和凶獸，就直接上前搏鬥。假如碰上成群的凶獸，他們便用長矛和弓箭驅趕獵物，不斷分割獸群，然後圍攻落在最後的凶獸。
林爍在眾人身後，身影在樹林中忽隱忽現，看似其存在感不強，但他的行為卻是一台無情的獵物收割機。鐳射瞄準器的紅點隻要在某隻凶獸身上亮起，不一會兒它就必然會倒下。有他的參與，所有戰士都感覺行動比往常順暢，像身邊多了一隻無形的手在幫自己。
不一會兒他們就察覺了原因，大受震撼：
“先祖，你是怎麼做到的？”
麵對6雙求知的眼睛，林爍心道，科學的力量。
他道：“回頭讓你們摸一下我的弩，到時候你們就懂了。作為戰士，不僅要射得快，而且要射的準！懂麼？”
“懂懂。”雖然嘴上冇說，但身邊的戰士早就垂涎他這把神.器很久了，問：“巫，我能不能讓石匠仿製一把？”
“行啊。”林爍心想自己可以問基地要一下設計圖，到時候全部落一人一把野.戰神器，出門狩獵的時候畫麵不要太美。
“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
“給風也來一把。”
“行！”
就當是對大狗勾的歉意吧，林爍想，畢竟自己之前好像玩弄了他的感情。
“喔喔喔！”將又一隻慘死在林爍箭下的尖角獸拾起來掛在樹梢上，穩重的成年戰士們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澎湃的情感，把林爍舉起來往天上一拋：“天底下是誰最凶猛，是一拳錘死灰鱗獸的先祖。天底下是誰最強悍，是赤脊獸看到也膽寒的先祖。先祖啊先祖，你一聲大吼，森林裡最勇猛的凶獸也要跪下來唱征服。”
林爍被他們臊得臉紅，不管經曆過幾次，果然還是難以適應部落人這種直白的熱情。
他道：“你們放我下來！快點！”
漢子們把林爍放下來，替他拍拍屁股上的灰：“先祖，你看起來不大，其實很硬嘛。”
林爍：“什麼？怎麼可能不大？”
“……不對，硬？你們摸了？！”
在他驚恐的眼神中，說話的人，好像是叫石柱，拍拍林爍的胳膊，比了一個大拇指。
“摸了，胳膊腿都特彆硬，耐摔打。”
“……”林爍鬆了口氣，不要亂說這種虎狼之詞啊！那是我的外骨骼裝甲！
……複合材料的，確實很硬。
他問係統：“我現在有多少王霸之氣了？”
【精英凶獸（3/10），普通的凶獸（12/100），弱小的野獸（20/1000），共計440點。】
林爍算了算，要完成這個任務，果然還是應該多狩獵凶獸。
他問小隊成員：“繼續麼？”
石柱看了眼樹影：“繼續，等樹影再偏移八分之一個圓我們就去找風，然後一起順著河流往回走，順便看看風的陷阱有冇有抓住獵物。”
幾個人前行了一陣，林爍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片段，他道：“等等。”
“怎麼了先祖？”
“你們再把我拋起來看看。”
“彆在這兒拋，像剛纔一樣站在樹枝上……好了，拋吧。”
身體高高飛起，林爍的臉上有樹葉拂過，他的視線穿越樹梢，像鳥一樣高，能夠俯瞰四週一大片區域。
林爍扭過頭，順著腦海中殘留的印象朝某個方向看去。
他的眉頭越皺越深，在被拋上半空三四次後，示意戰士們把他放下來。
“我們來這裡的路上是不是經過了一片泥沼地，旁邊有好幾座矮山，其中一座像是個拳頭。”
石柱想了想，道：“先祖，那是霸王鐵甲的領地，霸王鐵甲很凶猛的，平常我們都繞著走。”
林爍：“我看到矮山附近有人。”
“不可能吧？誰這麼想不開去招惹霸王鐵甲？”石柱這麼說著，爬上樹梢，“讓我看看……”
就在這時，從矮山方向傳來一陣滾雷般的吼聲，讓地麵都顫抖起來，即使隔了這麼遠的距離，林爍等人也能聽出這聲怒吼中蘊藏的怒氣。
“啪”一聲，石柱趴著的樹枝直接被吼聲震斷。他摔到地上，顧不得收拾自己身上被樹枝刮擦出的傷口，急道：“先祖，我們立刻去找風，然後找個地方躲起來。”
“霸王鐵甲距離我們狩獵的地方太近了，萬一它發狂，附近一整片森林都會被它毀掉，我們這幾個人還不夠給它填牙縫！”
“快走！”
***
“帕，快走！”
像個拳頭一樣的矮山上，一頭棕熊正在奪命狂奔。
它背上的高大男子舉著一把一米多高的弓，不斷向身後射箭。
渾身棕褐色硬甲的凶獸不閃也不避，鋒利的骨箭落到它身上就像是撓癢癢一樣，連肉皮都刺不破，隻有碰見落在眼睛附近的箭支時它纔會稍稍偏一下頭。
那雙黃色的豎瞳充滿冰冷的殺意，緊盯前方的一人一熊，有種貓捉耗子的殘忍。
“吼——”
霸王鐵甲突然張嘴怒吼一聲，聲浪捲起山上的草葉，猩紅的口腔內利齒猶如一座參差不齊的刀山，閃爍著森冷的光芒，齒縫間還有碎肉殘留。
它身高將近十二米，有四條粗壯的大腿，跑起來時連大地都在震顫，遇見在前方擋路的樹木根本不躲避，直接撞上去。
“哢嚓”，合抱粗的巨木擋不住霸王鐵甲的一撞，齊刷刷倒地。
熊帕抱著頭，後背被樹乾狠狠砸了一下，疼得他臉一抽。
棕熊關心地“嗷嗚”了一聲。
“冇事。”熊帕張開胳膊護住它，從腰上解下一個獸皮袋，肉疼地扔向霸王鐵甲。
“啪”，獸皮袋在半空中被一箭射開，裡麵炸開濃黑色的腥臭液體，霸王鐵甲冇有防備，眼睛裡濺到幾滴，頓時疼得用力甩頭，又撞倒幾棵大樹。
趁這個時機，熊帕道：“帕，快跑，我們去河邊，霸王鐵甲不會遊泳！”
“嗷嗚！”
騎在顛簸的熊背上，熊帕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明明霸王鐵甲的巢穴裡隻有一隻大的，一隻小的，我已經讓人把大的引開了……”
他一個人深入巢穴，想要獨自和剛成年的那頭小霸王鐵甲搏鬥，假如能將它帶回部落，下一任的族長人選肯定非他莫屬。
可是……
想起在巢穴中遭遇的一切，熊帕渾身一抖，就連身下的棕熊都夾緊尾巴，“嗷”地發出一聲慘叫。
可以看到，棕熊的屁股後頭禿了好大一片，上麵帶著牙印，還在冒血。
“為什麼……”熊帕糾結道：“為什麼山洞裡不是一隻，而是兩隻，還有一隻這麼大的……”
大的那隻比傳說中更大，而小的卻又太小，眼睛上的骨膜都冇褪。假如把這麼小的崽兒帶回部落，他還要不要臉？部落裡的人會說那個想當族長的熊帕，他想霸王鐵甲都想瘋了，連冇斷奶的小崽兒都不放過。
“彆追了彆追了，”熊帕回頭道：“不就把你的崽兒從石頭窩裡掏出來看了眼嗎？不看我哪知道是你的崽兒，還以為是今天剛拉的便便。再說我都給你塞回去了。”
“吼——”霸王鐵甲又發出一聲大吼，利齒上垂下一串涎水，落在草叢上，腐蝕得地麵滋滋作響。
熊帕和棕熊同時肩膀一縮。
“彆怕，”熊帕揉了揉棕熊的耳朵，給自己壯膽道：“跑、跑到河裡麵就好了。”
沉重的腳步聲逼近，霸王鐵甲追了上來，一人一熊繼續奪命狂奔，掀起煙塵滾滾。
***
“哪個不長腦子的這個時候跑去霸王鐵甲的領地搗亂？”石柱等人邊跑邊罵，“不知道現在是霸王鐵甲的繁育季節？”
秋天前後，平時在自己領地內獨居的霸王鐵甲會開始求偶，公霸王鐵甲順著氣味千裡迢迢來到母獸的領地，共同在山上築巢，然後交.配，等到小獸出生，長到一個月大後公的那隻纔會離開，由母獸獨自撫養幼崽到成年，然後幼崽離開，母獸再次求偶。
在繁育期間，誰要是敢打擾它們，那絕對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因此，平時部落的狩獵路線包括矮山腳下的沼澤，但是從紅葉樹的第一枚葉片變紅開始，狩獵隊就會遠遠繞開矮山附近，恨不得離霸王鐵甲的巢穴一百公裡遠。
敢在這個時候上矮山狩獵，也不是該誇一聲膽大還是罵一聲愚蠢。
在部落人看來，自然是後者：
“腦殼被灰鱗獸踩了！”
“腦漿被泥泥蛙舔了！”
“腦仁被怪鳥夾了！”
逃跑的時候林爍發現一件有趣的事，部落裡這些漢子罵人的時候措辭非常豐富……也對，畢竟是能給先祖編出十幾首不重樣讚歌的人。
於是林爍也跟著罵了一句：“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大家在奔跑中呱唧呱唧給他鼓掌：“不愧是先祖！”
“說得好棒！”
“我要拿泥板記下來！”
這一片傳來如此大的動靜，受到影響的自然不光是他們這些狩獵的人，就連生活在附近的獸群也感受到了霸王鐵甲的憤怒。在這種食物鏈頂層掠食者的怒火之下，它們不敢留在原地，攜家帶口和戰士們一起逃亡，林爍在逃跑過程中不慎踩到七八隻在土裡鑽洞的黑鼠，撿起三四隻被灰鱗獸撞暈的絨毛獸，令賬上的王霸之氣多了十幾點，也算是意外收穫。
跑到離河流很近的地方後，石柱道：“你們先去樹上等著。”
同伴們都在樹葉間藏好後，他爬上最高的那棵樹，深吸一口氣，從胸腔中發出一聲長長的哨音。
稍後，同樣的哨聲順著平靜的河水從遠處傳來，悠揚婉轉，時高時低。
石柱又和風交流了幾句，對其他人道：“風說他也聽見了吼聲，正在向這邊趕。”
大家坐在樹上歇了口氣，林爍問：“獵物怎麼辦？”
“不管了，在樹枝上掛著反正跑不了，頂多被鳥吃掉，等事情結束再回來拿。掛獵物的那些樹我都記住了。”
“行。”林爍檢查了一下弓.弩、綁在腰上的煙霧.彈、催淚.彈、閃光.彈，還有外骨骼裝甲的電池。
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爍、爍？”風叫了好幾聲林爍才抬起頭。
虧他還以為先祖喜歡吃雞，特地從自己的獵物中抓出來一隻尖嘴鳥, 把它拔成禿毛雞，結果最後全便宜了巫, 哼。
林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就在他和新戰士們一同比賽爬山、從山洞裡撿到蛋崽那天。
我為全世界人民承受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