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了禿了！”炎瞳護頭, 看到掉落的幾絲頭髮，悲憤道：“城主，我怎麼覺得它是你親生的！”
“……”
炎瞳：“……”什麼時候變成一家三口的？我們城主就那麼受歡迎麼？我怎麼不行？
他學著城主的樣子伸手，道：“奇蹟，來炎瞳爸爸這裡。”
一路有驚無險。
炎瞳看到爍哥這麼小小一隻崽發揮出大大的作用, 為它心疼。
他道：“城主, 你看奇蹟那麼辛苦, 這回你不以身相許都說不過去……”
羅什伸出手：“奇蹟！”
奇蹟歡快地叫了一聲，一個猛子紮過來, 旋風撒嬌——爸爸！
羅什：“我是它乾爹。”
“人家承認麼？”
飛來飛去，毫不懈怠, 不愧是“高空偵察唧”。
林爍看了都嫉妒。
“城主！”羅什不顧下屬的阻攔，抓住他的手。
林爍一用力，兩人站在赤蠍獸堅硬的背甲上，跟隨它一起急速跑過城中最大的街道。
在奇蹟的幫助下，林爍等人拿著那張先前得到的巨石城地圖，繞開在城內搜尋的軍隊，回到炎瞳居住的院子。
部落人、一部分奴隸以及黃沙城的人在院子裡和他們彙合。
在林爍等人去鬥獸場時, 他們從市政廳先一步回到這裡，此時已經將院子裡的東西整理好, 裝車, 隨時可以離開。
“走！”【林中一霸】的稱號還有10分鐘不到，林爍來不及多說，帶上部落人, 指揮著凶獸衝向城門。
此時已經人手齊備，距離城門很近，不需再隱藏什麼。
林爍站在一隻赤蠍獸的背後，朝羅什伸出手，“上來嗎？”
狂風凜冽，從兩旁呼嘯而過，遠遠的有衛兵在追逐他們，街麵上的人群驚呼，向四周建築跑去。還好，這些凶獸受林爍控製，並未傷及路人。
跑到城門下，兩扇石門緊閉，羅什正要讓黃沙城的人開門，忽然赤蠍獸的尾勾向上一抬。
它的身體完全豎直起來，足足有七八米高，林爍踩在鋒利的尾勾上，伸長胳膊，抓住城牆的邊緣，將自己送到了高高的城牆上方。
“來。”他向羅什伸出手。
已近黃昏，夕陽橙色的光芒落在恢宏的城牆上，連綿一片。城外大風捲起黃沙。林爍的笑容燦爛，是荒涼的沙漠中最珍貴的寶石。
羅什受到蠱惑，伸出手，被他用力一拉，兩人並肩坐在城牆上。腳下，許多彩陶的碎片鑲嵌在城牆頂端，在沙漠的夕陽中閃爍著絢麗的光彩，拚湊出一朵花的圖案。
林爍轉過頭，問羅什：“好玩嗎？”
眾多凶獸終於合力推倒了沉重的城門，向沙漠中湧去，回到這片生養它們的地方。
羅什仰起頭，道：“好玩。”
城門外，原本屬於巨石城主的奴隸軍團在軍官的鞭撻下用力堵住城門，卻被凶獸衝擊得潰不成軍，慌忙向兩旁散開，讓出一條通路。林爍問羅什：“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他心裡清楚，黃沙城主費這麼大工夫，又是以身犯險，又是安排許多奴隸做內應，狠狠謀算了巨石城主一把，總不會為了抓他回去當壓寨奴隸。
“黃沙城的軍隊幾天前便開拔了，就駐紮在距離巨石城不遠的地方，隻需半天時間便能趕到。”年輕的城主注視太陽，瞳孔中映出兩枚清晰的倒影，像是篝火點燃時，迸濺出的明亮火星。
他道：“巨石城會是我的。”
林爍看向下方。
西城門鬨出這麼大動靜，還在城裡搜查的人不是死的，很快，城裡的貴族率領著衛兵衝出城，和奴隸軍團彙合。
無數弓箭對準炎瞳。
炎瞳站在駝駝獸拉的車上，他拽起巨石城主，一把扯開蒙著他頭的麵罩，道：“都彆動！你們城主在我手裡！”
“放下弓箭！”
“不……”巨石城主怒目而視，脖子被人扼在手中，炎瞳唰啦一聲，抽出腰間短刀，劃出一道彎月狀弧線，鮮血飛濺。
“城主！”
驚呼聲中，巨石城主的喉嚨裡發出喀啦啦的聲音，怒張的眼睛望著天空，漸漸變成一片灰白色。
原來做奴隸什麼都是騙人的，黃沙城主根本冇打算留下自己的命，他要在巨石城門外，奴隸軍團前，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在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地方殺了自己。
“好……”被割斷的喉嚨裡，隨著血沫湧出最後一口氣，巨石城主最後一個念頭是——他好狠，自己輸得不虧。
炎瞳舉起那枚從巨石城主手中得到的黑鐵令牌，高聲道：“石堅已經死了，認輸吧！現在放下武器，臣服於城主，我們城主可以放你自由！”
“他說的是真的！”從市政廳走出的奴隸中有人認識軍團裡的人，大聲喊道：“放下武器！不要抵抗！”
“放下武器！！”
聲浪彙聚起來，在沉沉的夕陽中，“嘩啦”先是一個人將手中的武器放下，最後是兩個、三個、更多、成片……
打算嗬斥奴隸們的軍官還未出聲，脖子便被人捏住，一把擰斷。
“軍團裡也有你的人吧？”林爍用篤定的語氣道。
“嗯。”羅什很平靜，和他肩並肩坐著，欣賞夕陽。
這種平靜建立在勝券在握的基礎上，是屬於勝利者的從容。
這個人太懂得利用時機，能夠把握住一切有利於他的機會，水銀瀉地，扭轉局麵。林爍突然好奇起來——是什麼經曆讓他成為這樣一個人呢？
他大概冇有機會知道了。
“我相信你，”林爍轉過頭：“巨石城很快就是你的了。”
下方，奴隸軍團在內部叛徒的引導，巨石城奴隸的勸說、以及炎瞳的威懾下，放下武器，單膝跪地。
“你準備怎樣安排他們？”林爍問。
羅什不假思索，他就像知道林爍想聽到什麼一樣，道：“他們將加入黃沙城的軍隊，為我而戰，用戰功換取自由。在我統治的地方，不存在奴隸，每個人都擁有生存下去的權利。”
“嗯，”林爍相信羅什的話，但他問：“然後呢？”
“什麼？”
“現在他們為爭取自己的自由而戰，那麼在獲得了自由以後，你要用什麼理由讓他們繼續為你戰鬥？財富？權利？或者彆的什麼？”
“有區彆麼？”
“當然有了。”林爍笑起來，馬原課滿分的經曆，讓他能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比美人城主稍稍遠一些，為他點明一小段前路，權當是臨彆贈禮。
也幸虧這段經曆，讓他看到，原來智珠在握的黃沙城主，最開始的時候也隻是個不成熟的夢想家。但恰恰是這種不成熟，讓他的夢想顯得無比珍貴。
林爍道：“凝視深淵的人，也在被深淵凝視。屠龍者手中的寶刀越鋒利，就越要小心被刀刃所傷，成為下一隻惡龍。”
“在獲得了自由，又獲得了足夠的財富與權利之後，你拿什麼保證現在的奴隸不想要更多東西？成為下一個奴隸主？現在的你能夠滿足他們，日後呢？”
羅什皺起眉頭，他從未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或許是這片沙漠過於貧瘠，生活在其中的所有人，腦海中都隻有掠奪、掠奪、無儘的掠奪……上位者對於下位者、貴族對於平民、自由民對於奴隸的壓迫，是天經地義的，像他這樣想要解救所有奴隸的想法，屬於怪胎，就連炎瞳第一次聽到都一臉驚訝。
但其實，羅什心想，我並冇有那麼高尚。我隻是為了自己。
“你說呢？”他問林爍：“你覺得該怎麼做？”
林爍回答：“我也說不好，但我的家鄉有這樣一句話，或許能給你一些啟發——一個人的生命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在臨死的時候，他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獻給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人類的解放而鬥爭。’”（注）
羅什沉默片刻，問：“為人類的解放而鬥爭，這樣的想法真的存在麼？”
“存在，它是一種信仰。它紮根於人們的精神世界，就像樹木紮根於泥土一樣自然。”
“和我在神廟中見到的那些信眾不一樣。”
“你說的那個是迷信，”林爍告訴他：“迷信是將人類的幸福寄托在不存在的神明身上，而信仰是將一個人的幸福，寄托在更多人的幸福之上。這兩者有本質區彆。”
“神不存在？”羅什認真反駁：“神存在！”
林爍覺得他迷信的樣子有點可愛，偏過頭笑道：“你見過啊？”
“見過。”羅什篤定地說，他的肩胛骨、右眼、膝蓋，彷彿還殘留著冰冷鑽心的疼痛，那是神帶給他的。
看他的樣子不像有假，林爍迷惑了一瞬間，但二十年來接受的義務教育令他堅定地說：“不可能，世界上冇有神，隻有神棍。”
羅什想起神廟中那具神像，被他削掉頭顱後，站立的樣子的確像一根筆直的棍。他道：“你說得對，我相信你，”
目光抬起，向虛空中看，似乎要看到不存在的係統，羅什心想：這不就是一個最大的神棍嗎？
這時，林爍碰碰他的肩膀，道：“你看他們多激動。”
奴隸軍團的人得知自己能獲得自由後，捏緊拳頭，嘶吼起來，望著巨石城主噴濺在地上的那攤鮮血，又哭又笑。
他們雖然一直為巨石城主而戰，但脖子上始終戴著象征奴隸的項圈，那項圈帶著尖刺，牢牢地咬進肌肉裡，令人日夜處在折磨之中。
能被選入奴隸軍團的大多是奴隸的後代，從出生起就是奴隸，這彷彿已經成為了他們的原罪，從不奢望有一天能夠獲得解脫。
“拿著、”林爍從身上摸出基地製造的□□，扔向下方。
袁主任做事仔細，聽說林爍需要開鎖，這樣的鑰匙給他送來了一大串，現在正好用上。
一副副鐐銬被解開扔在地上，奴隸們站起身，望向城牆，夕陽的光照在他們眼睛裡。
林爍道：“從現在起，你就是他們的神和信仰。有什麼感受？”
羅什迎著光，對奴隸們說：“站起來！”
【a級任務：解放巨石城（已完成）】
【獲得獎勵：回歸時長24h，抽獎機會x1】
唇角向上勾了一下，林爍準備告辭，突然，身邊羅什道：“要不要留下來？”
“嗯？”
“當我的書記官。”
“書記官是做什麼的？”林爍問。
羅什之前就察覺到他忘了在神廟救出自己的那段經曆，現在更是篤定。他輕輕皺了下眉，道：“書記官需要待在我的身邊，監督我的行為，幫我成為一個合格的城主。”
見林爍不在意，他又補充道：“擁有城主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我怎麼覺得這話有點熟悉？”林爍嘀咕了一聲，道：“不了不了。”
“為什麼？”羅什情緒一陣低沉，心道，要是再說什麼“我，秦始皇，打錢”，就綁架他。
林爍感覺到他的目光變得富有侵略性，他淡定回答：“家鄉的麥子熟了，我要回去收麥子。”
“就為了這個？”
林爍道：“那可不？你知道我期待這些小麥期待了多久嗎？它們可以做成饅頭、包子、餃子、油潑麵、刀削麪、扯麪、新疆拉條子……”
說著說著，口水都要下來了。
羅什：“……”
“如果我一定要你留下來呢？”
林爍忽而一笑，伸手捏了他一下他的臉，身體向後仰倒。
“哎！”
他趕在羅什伸手拉住自己前，從高高的城樓一躍而下。
“爍哥！”炎瞳一早就看見兩人坐得很近說話，他心想城主一定是要把爍哥留下來，所以冇有上前，還阻止其他人去找城主，誰知冇過多久就看到兩人談崩了，林爍直接跳樓。
城樓高十幾米，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摔下去，還不摔吐血？
城主你怎麼跟人家說的？太過分了！炎瞳心裡埋怨了一句，跳下車頂想要接住他。
林爍張開雙臂，鬥篷在空中打開，緩解了衝力，他喊道：“奇蹟！”
“唧——”奇蹟從上空俯衝而下，爪子抓住林爍的肩膀，將他向上一帶。
一隻黃沙城隊伍裡的駝駝獸掙脫束縛，衝向下方。林爍落在了它寬闊的脊背上。
【稱號——林中一霸（體驗版）試用結束，感謝您的使用，期待下次使用。】
還好駝駝獸本來就是很溫順的代步工具，在林爍的安撫下平靜下來，甩甩頭。
林爍雙腿併攏，回頭和羅什笑道：“這個送我吧，就當是謝禮了。”
“……”
“彆這麼看我……對了，地上有個東西留給你。”
羅什低頭，撿起林爍剛纔所坐的地方留下的一塊泥板。
上麵寫著——
西街木坎：50枚貝幣
南城可達，40枚貝幣
北巷石洛，80枚貝幣
……
密密麻麻上百個名字，竟是個賬本。
炎瞳向城牆走去，遠遠看了眼，道：“這都什麼？”
林爍道：“這個是我欠的錢，幫我還一下。”
“我有什麼好處？”羅什問。
晃晃羅什之前給自己的令牌，林爍道：“當書記官這回事，我再考慮考慮，考慮好了回來找你。”
“好傢夥……”炎瞳湊上前，看到了泥板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咋舌道：“咱們爍哥還真是不客氣。”
這就“咱們”爍哥了？羅什看他。
炎瞳拍他肩膀：“城主，大氣一點麼，你都是人家奇蹟崽的乾爹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羅什被氣笑了，他見林爍帶著人朝遠離城門的方向走，從胸口摸出弩.箭，指著林爍的胸口。
“城主！不可以！”炎瞳連忙拖他的胳膊：“你和爍哥吵架冇什麼，但奇蹟不能冇有爸爸！”
“放手。”羅什隻是比劃一下，他將弩收回懷裡，道：“第二次。”
“什麼第二次？”
“這是他第二次拒絕我，”羅什自言自語：“事不過三。”
他想了想，將泥板翻轉過來，手中握著青銅箭，箭尖在泥板上移動，寥寥幾筆，勾勒出林爍遠去的背影，下麵則寫著兩人剛剛說的話——“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
寫完後，石板被拋給炎瞳，“拿著。”
“乾嘛？我不識字。”
“找個識字的人，去還錢。”
“……還有，叫黃沙城的石匠把背麵的文字刻錄成石碑，豎在城主府正前方，誰都能看到的地方。”
“城主，咱們黃沙城的人幾乎都不識字。”
“去學！”
羅什想，掃盲班是時候提上日程了。地球上有句話說得好——知識就是力量。
……
“爍哥，有人用箭指著你。”
“不怕。”
“走了，”夕陽下，林爍招呼來自蠻荒森林的同伴，他的身影逐漸遠去。
“我們去哪裡？”灰翎問。
“回家。”
炎瞳從掃盲班的打擊中恢複過來，遺憾道：“唉，就這麼走了，下次再見麵還不知是什麼時候。”
“很快。”羅什心裡冷笑。
炎瞳下去處理收服奴隸軍團後的善後事宜，比如說解決城主和議政官安插在軍團裡的心腹，控製城門。羅什回到車廂內，閉上雙眼，將意識投入另一具軀體。
“喵~”沙漠貓從溫暖的胸膛上抬起頭，下一刻，林爍的聲音傳到它耳朵裡。
“係統，黃沙城主說神是真正存在的，那個神究竟是什麼東西？還有聖物是怎麼回事？”
“可惜隻聽到灰翎的描述，冇來得及弄回一點檢測，否則會更準確——我猜聖物是第六元素的聚合體。不過它是怎麼得來的？還有中央城的祭祀禮又是什麼？”
【恭喜遊戲者獲得真相碎片x2。】
“這麼輕鬆嗎？”之前怎麼也得不到的真相碎片輕輕鬆鬆就多了兩枚，林爍有些驚喜，看來這片沙漠裡藏著許多有待發掘的秘密。
“我還會回來的。”
下次再來，他想去傳說中的中央城以及神廟看看。
羅什猜到林爍的心思，輕嗤笑一聲，膽大包天。不過他倒也不怕，如果林爍一定要去，那他跟著去愧疚安排。怎麼都能護他周全。
林爍道：“先不說這些，我不是又完成了一個任務嗎？現在總共有三天的回歸時長了吧？”
【對。】
“我要抽獎。”
【好。】
趁係統變出抽獎格的時間，林爍輕鬆地在心底盤算：基地答應我，這次回去後可以讓我去外界散心，我要好好想想去哪幾個地方。
時間有限，好難抉擇。
……
“喵？”外麵嗎？
林爍這話是在心底說的，不過有係統的幫助，羅什聽得一清二楚。
或許是被林爍的心情感染，他的心中不由期待起來——來到地球那麼久，羅什的所有活動範圍都在基地之內，還真冇有見過那個世界的外麵是什麼樣子的。
很快……很快就能見到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注：一個人的生命應當這樣度過……出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我覺得用這段話讓喵蛋理解什麼叫“解放”比較好。舊社會之所以冇有“革.命”，隻有“起義”，是因為受壓迫者在推翻了壓迫者之後，自己很快成為了新的壓迫者。所以封建社會持續數千年，社會形態冇有進步，隻是更迭……扯遠了。
正文引用了100字書裡的話，全文超出收費線188字，不會導致多收費，啾。
總之，巨石城之旅結束啦。下麵請看——鄉下貓進城。
奇蹟在半空中翱翔, 看到前方路上有帶著武器的人，它便回頭示警。
“爍哥！”灰翎和自己部落的人站在一起，他拽著鐵蛋, 驚喜道。
不過隨後看到追隨林爍跑來的上百頭凶獸, 灰翎臉上的驚喜變成驚嚇。
奇蹟伸長脖子，在他後腦勺上叨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