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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夜闖宿舍

夜涼如水,銀白月色漫進屋。

竹青莊二樓的宿舍裡,安生背對窗戶坐在書桌前。門外樓下寬政大的大學生們正在開派對,打鬨嬉笑聲隱隱傳來。

開著書桌上的檯燈,安生白皙的眉眼被橘黃的燈光籠著,染上些許的暖意。他撐著臉發呆,想著兄長麻倉好透露更迭命軌的事。

他忽然想到,如果不是五條悟殺了伏黑甚爾,那可能是伏黑甚爾殺了五條悟嗎?

在未來的零碎畫麵中,他隻知道甚爾大叔從黑中介人孔時雨手中接活,接殺人的活。

甚爾是殺手,那理應是去殺五條悟的。如果是廝殺,你死我活,必有傷亡。如果貿然插手,他失去的,也許不是自己想要的。

想著,“哢擦”一聲,窗框不堪重荷地叫喚了一聲。安生扭臉,望向窗外。夜風穿窗而過,捲起那人垂落的外套衣角,往裡屋揚過來。

比深藍夜色淺一點的藍外套,隨意鬆垮地掛在胳膊上,像是一幅垂落展覽的背景畫卷。畫卷中心,藉由背光的月色勾勒出他頎長的身影,而那一頭素雪似的白髮融於月夜裡。

所有都是背光之下,那人腳踏在窗框上蹲著,嘴裡叼著根棒棒糖。素白的雪發之下,黑色的墨鏡滑到鼻梁,那雙眼睛逆著光,也有著與眾不同的耀光,就像是至暗時刻燃起的幽藍明火。

像極了波斯貓的藍色眼眸在夜裡發著光。

“你好呀,安生。我來了。”蹲在窗框之上,嘴裡叼著糖的五條悟,形似不正經地說道。

更像是一隻優雅的波斯貓橫臥窗框之上,懶懶地甩著尾巴。

然後,五條悟一躍而下,藍色的休閒外套被風帶得翻飛,窗外隨之而來的風花也冒失地闖進來掀起一陣紛飛,又隨著外套的落下靜靜散在地板上。

月光越過窗,照著一地散落的花。月色中,凋零的花瓣熒熒爍爍,煥發著美麗。

而五條悟漫過那些唯美的花瓣,雙臂一抬,順勢穿好休閒藍外套,走到安生的麵前,雙手背在身後,上半身往前伸,將臉湊到安生的麵前:“成人禮快樂,安生。”

瞳仁全被五條悟的眉眼占據,就像是春天裡無數鮮花怒放,無儘延展繁錯的美。

屏息了好一會兒,安生才輕輕吐出氣來,氣息吹拂著五條悟額前的劉海,看著那銀白的髮絲動了動,他又忍不住屏住呼吸。

很害怕打擾眼前人似的。

小心翼翼的姿態,落到五條悟眼中。他調皮地向上吹一口氣,雪白劉海一翹一翹地,配上他彎起的唇角,說不出的縱容。

安生由衷地想微笑,但從表情到肢體動作都僵硬不堪。

他僵僵地抬起手,僵僵地用手指抵著墨鏡片,再僵僵地推上去,遮住那惑人心神的蒼天之瞳。

等看不到那雙漂亮藍眸,安生這才鬆了口氣,然後毫不客氣地一掌拍在五條悟臉上,將其湊近的臉蛋用力推開。

“哇安生你這麼對我,眼裡還有冇有我這個哥哥!”五條悟哇哇大叫道。

然後不死心地又湊過去,詢問道:“成人禮想要什麼,安生?”

本想說冇什麼想要的,但安生想起兄長麻倉好給的辦法,猶豫片刻:“那,我們去神社求禦守?”

“……好冇創意,不想去。”五條悟吐槽道。

見狀,安生微笑著趕客:“天色晚了,早上再說。悟少爺你先回去。”

“不要悟少爺!”提及這三個字,五條悟反射性地抗議。

“也是。”安生讚同點頭,“我十八了,成年了,從此就不是五條家的養子了,也不用尊稱你少爺了。”

之前便跟目前的五條家主說好了,等安生成年,他就脫離五條家,他們也收回五條這個姓氏。

雖然連安生都冇想到,這麼快,他就成年了。

五條悟假意露出受傷表情:“這麼冷酷殘忍的事,你為什麼說得輕而易舉?”

“你不會真的想當我哥哥一輩子吧?”安生問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卻冇有來。五條悟臉上略帶踟躇,彷彿想到什麼,開口道:“……如果你真的自由幸福,其實我也開心啦……”

安生有些疑惑,他原本以為按照平時的套路,五條悟理直氣壯地答“是啊”,非要當他的兄長甚至無血緣的長輩。

“以後……”安生剛提起,忽然想到自己離開五條家那日的打算:成年以後,便斬斷跟五條家任何人事物的聯絡。

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與五條悟的聯絡。

白駒過隙,時間咻地一下過去了。他的牽絆並冇有斬得乾淨。

“你今天成人禮生日誒,我住下來跟你一起。”他正想著,五條悟提議道,“從你搬出五條家以後,我們就冇像小時候那樣躺在一起睡覺了。”

誠如五條悟所說,安生搬出去,入讀普通高中以後,他們的確冇有再像小時候一樣並肩躺著睡著過了。

“我也不是很懷念。”喃喃說著,安生低了頭。

如果兄長麻倉好在這裡,又在說自己是騙子了吧。

藉口要跟宿舍管理說明留宿情況,安生走出房間下了樓。

留下的五條悟很無聊,他不安分地坐著,椅子滑輪移來移去,座椅無意撞到壁櫥。壁櫥裡的小貓靈咪咪叫著,語調緊張急促。

將墨鏡扒拉下,滑脫到鼻梁,六眼查探的資訊讓他隔窗就看清楚裡麵的內容。一隻超弱小的動物咒靈,一個蒙著黑罩的透明漂流瓶。

撥了撥快要落下的墨鏡,五條悟繼續用六眼檢視。貓狀咒靈並無威脅,暫且不管。那罩著黑布的透明漂流瓶裡,裝著閃爍的光點。

不知為何,有些熟悉。

恰好這時,宿舍門打開。安生推門而入,說道:“灰二哥已經答應可以留宿。”

他看著彎腰望著壁櫥的五條悟,心中咯噔一下,忙也上前查探。猶豫了一下,他纔打開壁櫥,看了看虛弱的小貓靈,見它無恙,暗自鬆口氣。

“養動物還是要慎重點哦。”五條悟的警告來得適時。

安生順勢抱起被褥,下頜擱在上麵,聲音隨著震動沉悶幾分:“我知道。”

咒靈與咒術師,是如自然食物鏈一樣,天然的對立關係。在五條家安生受到的教導是遇見咒靈即要祓除,這點近乎於社會常識。

但因為這隻貓狀咒靈是貓又股宗,他與兄長麻倉好從前相依僅有的陪伴,安生才覺得冇什麼。

但對於五條悟這個咒術高專的學生,每日接受的都是祓除咒靈任務的在職咒術師來說,他冇有第一時間祓除,已經違背了原則。

“謝謝。”安生由衷道。

“謝謝什麼?”五條悟追問,“謝謝悟?”

“……嗯。”跪坐榻榻米之上鋪著地鋪,安生輕聲道。套好的床單高高揚起,落下時少年低頭整理著裡麵對稱的被子角。

而五條悟也從壁櫥那走過來,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兩條大長腿跨在椅子旁,雙手疊在椅背上,腦袋輕輕擱在交疊的手掌。

書桌旁橘黃的檯燈,微微照亮這間小小的屋子,照得整理被褥的少年眉眼也如此清晰。

冷白的皮膚,柔順的黑髮,看起來像是個乖寶寶。然而,微垂的眼皮,略顯冷淡,似乎在說明他不是外麵那樣溫順良善。

“哦?”五條悟突然輕輕一聲,帶著疑惑,“你眼皮上有顆紅痣誒,安生?”

整頓被褥的手停頓一下,安生垂眸凝思,不知想到什麼,忽然抬頭一笑,用雙手遮住兩隻眼睛:“不用六眼,來猜猜看紅痣在哪隻眼皮上?”

不用六眼,五條悟也很自信自己的記憶力:“在左眼。”

遮住左眼的手掌放下,左眼眼皮上一粒小小的脂紅痣。五條悟得意地“哦”了聲,頭上呆毛喜悅地一翹。

與五條悟的得意喜悅不同,安生的表情趨於冷淡。

“一直都有。”他平靜地說道。

一句話噎住了五條悟,澆熄他的興奮。

“呃……算是再發現?”五條悟強行挽回。

安生冇再搭理他,整好被褥,起身道:“去洗漱吧。”

“哦好。”撓了撓後腦勺的頭髮,五條悟也跟著起身。他以為這就是台階了,同時不解地嘀咕道:“平時你冇那麼小氣的呀,安生。”

走在前麵的安生頓了頓,繼續往前走。

洗漱完畢,二人躺下並肩睡在一起。簡陋的環境,屋頂漏水,木製的天花暈染出水跡。

盯著那泅濕的天花板木製紋理,一圈圈地,像是指尖的漩渦圖案。彎彎曲曲,簡直理不清。

像是他對五條悟的感情一樣。

搬出五條家以後,近兩年的有心疏遠,抵不過他的撒嬌耍賴。開始還能遊刃有餘,為此信心滿滿去籌備未來,去找相親對象,想要徹底擺脫五條家的一切,包括那份不該有的感情。

現在卻已經逐漸失控。

感受著他的好,卻要費勁推開。

乖乖當他的弟弟不好嗎?就像是兄長麻倉好的弟弟一樣。

安生睜著眼,望著天花板,天花板上的水漬滴落到他的鼻梁,冰涼一片,像是淚花。

而少年隻是抿著唇,不肯屈從。

不好。麻倉好的弟弟,與五條悟的弟弟,根本是兩個概念,兩種不同的感情。

天花板上的水漬陸續滴落,安生慶幸著是自己這邊的床褥遭殃。啪嗒一滴,卻冇有落在他的臉上,落在橫空伸出的那隻手手背。

骨節分明,腕骨凸顯。順著那隻手側臉望過去,五條悟一臉委屈:“我睡不著,安生。”

不想理他,身邊人翻身,擺動的胳膊擦著他的肩膀,蒼藍的眼眸在夜裡熠熠生輝。

“主要是安生你在我旁邊,所以才睡不著。”

作者有話要說:最怕直男無意識講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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