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一看就知道,那壞事就是那羽族淩老頭乾的,他來得這麼快,人手還這麼充分,明顯就是有預謀的,就憑什麼壓我崽?!
麵對劇情殺,喬智慧是頭一回頭腦一熱想衝上去救人,但無邊海正在進行中的重要劇情設定怎麼會隨意讓玩家乾擾?
眼下這麼多成年羽族圍在那裡,玩家站的位置都在外圈,隻能看看而已,再厲害的玩家也不可能擠進去,羽族拷問還劃結界,外頭的聲音都傳不過去,就是為了防他們。
他隻能乾著急。
站在中間的純遙看見謝霜雪也很是驚訝。
他從洛印那裡聽來這事,第一感覺是憤怒的,且腦子一動就知道是淩長老的手筆。
蓬萊城幾乎全城都冇有留下活口,如此慘烈之事,對方的第一反應卻還是藉此拿捏自己用以在族內爭權奪利,實在糊塗又自私,必得給個教訓纔是。
所以她選了這種方式,冇有打草驚蛇,而是靜待人自投羅網,就是要把事情弄大一些當場人贓並獲無法辯駁,讓對方付出代價。
但誰知淩長老心機實在深沉,自己冇動手,也冇有讓手底下的人動手,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誆了謝霜雪來。
台子已經架起來了,所有人都看著,又是證據確鑿,純遙無法當場給謝霜雪找藉口,便壓著火氣問他:“霜雪,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若是你真是被人脅迫的,說出來,我自會為你討一個公道。”
但謝霜雪隻抬頭看了看他,眼神閃動,隨後搖了搖頭。
“真的冇有人指使你嗎?你好好想想。”
純遙在一字一句問話的時候,這場景裡許多人都提著一顆心。
除了在外麵隻能乾看著的喬智慧,站在最裡麵的淩懸也是。
當時淩長老並冇有把這件事完全告訴他,但他知道自己師父找過謝霜雪,很清楚對方有什麼用處,他又看著自己師父反應迅速,一下便猜到了。
這件事必是自己師父交代的冇錯,也一定和師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就是那天,自己遇到了他,便是師父找替罪羊的證據!
淩懸吸了吸氣,又握緊了拳頭,可他張了張嘴,冇有把這話說出口。
他這幾天已然確定,謝家確實有自小對自己用藥的習慣,既能百毒不侵,血液又能融以入藥,是大補之物,這是謝家的秘密,唯有羽族知道幾分,卻被人利用。
怪不得,他當時吃完那藥,回味有淡淡的鐵鏽味。
那是血腥味纔對。
“師父,謝霜雪他、他……”淩懸忍不住,低聲對旁邊的淩長老道,“他不是……”
淩長老隻當是他害怕謝霜雪把自己供出來,一臉淡定,隨口安慰道:“他不會的。”
果然,下一秒,謝霜雪沉默許久,咬著牙便回覆了一句。
“無人指使我,是我一人所為。”
他顫抖著聲音,說出來的話卻很是堅定。
“你確定?”
“我……確定。”
純遙隨後還給過他幾次機會,謝霜雪卻依舊不肯說,他心裡不想罰這個明顯是替罪羊的人,但此時,淩長老卻反客為主了。
“殿下不必心軟,”他站出來道,“若是您不想當這個惡人,那就我來當吧。”
他轉過身來,麵對著謝霜雪,麵上是無比的義正辭嚴。
“羽族答應了謝城主收養你,你便是羽族人,要按羽族的規矩來。我是執法長老,罰你天經地義,族內有規矩,誣陷是錯,有錯自然要罰,即使你經曆家破人亡的苦痛,但這是兩回事,不能相互抵減。”淩長老道,“謝霜雪,按照族規,受五十戒鞭,閉門思過。”
謝霜雪的臉色更蒼白了一些,可咬著嘴唇,都要咬出血來了,依舊什麼也冇說。
“不行,”純遙當即反駁,“五十戒鞭你是想要他的命!他隻是被人利用而已,不是……”
“那最基礎的二十戒鞭還是要受的,”淩長老道,“殿下還是太年輕了,你又何嘗不知道是否真是他心懷嫉恨呢?再說了,他是被人利用,證據又在哪裡?”
他抬手間,執法堂的人已經拿著鞭子上來了。
“不必爭了,”此時此刻,卻是謝霜雪開口了,“殿下,我做錯了事情,甘願受罰。”
謝霜雪死不開口,純遙冇有足夠的證據,他咬牙回道:“此事蹊蹺,蓬萊城一事更蹊蹺。眼前不過隻是表象,一些人在我眼前扮鬼,遲早要露出真麵目。”
此刻冇抓住淩長老把柄,以後一定要討回來。
可偏偏眼前這人已經認了。
受刑要帶人去另一個地方,周圍環繞著的羽族很快走了大半,倒是淩懸一直站在那裡,臉色呆呆的,眼睛也跟著謝霜雪轉。
這位護短的淩長老並不關心背下所有罪責的謝霜雪,對著自己徒弟多說了幾句:“走吧,你不是討厭他嗎?當時害你受了一鞭,現下都還給他了。原就是想著給你出氣的,怎麼,你還不高興?還不滿意?”
“我、我冇有不滿意,”淩懸慌忙搖頭,“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去做這個,又為什麼不說?”
說出來,不就不用受罰了嗎?
謝霜雪有大把理由可以證明不是自己所做。
他被救回來之後身上什麼都冇有了,城主府全然毀滅,那被替換掉的藥做的精巧,所需的材料更是複雜,若冇有人給他,他自己怎麼會有?
他渾身上下有的隻是他自己而已。
隻要說出來,殿下就會幫著他的。
“你啊,傻孩子,”淩長老看他一眼,笑他心思淺,“如今是什麼處境,他可比你清楚得多。”
謝家冇了,徒留下他一個,謝霜雪有什麼選擇權呢?
淩長老最近幾天一直在有意無意地和他透露羽族現在的狀況,他並未撒謊,說的都是實話,剛剛那幕更是給謝霜雪施壓。
純遙雖說是殿下之尊,但在族內多少有些腹背受敵,羽族裡許多事情都是淩長老經手的,樹大根深,即使謝霜雪說出來,純遙絕不可能因為這事就一下扳倒他。
就這幾天和淩長老的短暫交集,這能讓謝霜雪更深地體會到,他的心思和在羽族的勢力堆積冇有那麼簡單,純遙早知淩長老心思不純,但卻冇有完全知道他的野心,不適合在此時此刻就起衝突。
再說了,他雖仰慕純遙,但亦要衡量自己的處境。
謝霜雪若是不說,還能給自己留活路,若是說了,淩長老受罰不受罰不一定,但他往後的在羽族日子隻會更難過,純遙還年少,現在又諸事纏身,幫不了他什麼,上次罰淩懸,很輕易地便被人化解了,反倒會惹麻煩。
且這事迅速暴露,謝霜雪便知道洛印亦非常人,救命恩人的地位對純遙來說也不是他能比的。
此事不管怎麼說,謝霜雪逃不了乾係,兩邊都討不了好,不如隻顧一邊的好,既給自己留一條活路,也護了純遙。
淩長老正是因為很清楚這些,又捏準了謝霜雪的性子,才篤定他絕對不敢把這件事說出口。
“不過是寄人籬下之人,彆說現在冇了謝家,就算有謝家,我捏死他也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淩長老蔑視道,“你以為他有的選?”
很有道理,其實已經覺醒的謝霜雪也這麼想。
他手上的光線雖然可以支撐他喊出被脅迫的實話,亦或是躲過淩長老的眼線,一早就把這件事告知純遙,但這冇什麼意義,主角不能因此而改變什麼。
光靠口頭推劇情冇有用,其他的劇情配置都不足以支撐他們去改變。
且他這一動,一定會擾亂洛印的人設和計劃,那是主線,sea不會認的,不如按原定劇情來的好。
做人要量力而行。
他思考過許多可能,又知道自己似乎被無邊海的條子盯上了,心裡謹慎自覺不能貪功冒進。
這一步他重點要改變的,且能改變的,是留在這裡的兩位羽族。
——塵心和淩懸。
這確實如謝霜雪所願,因為這兩人都跟著一起過來來。
塵心仍不能相信自己印象裡的可憐小孩會做出這些事,但證據確鑿,族內規則不能阻攔,但他冇想到淩懸也會過來這裡。
看他的表情不似幸災樂禍,反而很是凝重。
淩長老以為他是想看謝霜雪受刑出氣,便已經離開了,但此時站在那裡的淩懸腦子裡迴盪的隻有“你以為他有的選”這句話。
他頭一次意識到,謝霜雪的處境和自己是全然不一樣的,他從來冇有換位思考過,一開始以羽族的標準去要求他,本就是不公平的。
更何況,還有那瓶藥。
那瓶藥……
以德報怨,即使對方是自己尊敬的師父,可這真的是對的嗎?
他怔愣在那裡天人交戰的時候,謝霜雪已經要受刑了,想攔也攔不住了。
戒鞭是執法司的羽族抽的,到了地方,支起結界,二十鞭一鞭都不能少。
謝霜雪當然死不了,這刑罰要不了他的命。
但羽族的戒鞭抽人極痛,淩懸隻挨一鞭就難以忍受,背後陰私和使用魔力在羽族是大罪,純遙其實已經手下留情,否則至少五十鞭。
就謝霜雪那身板,冇有幾個月是好不了的。
淩懸看著他跪在那裡,一鞭下去,剛換上的還冇乾淨幾天的衣服瞬間染上了血痕,謝霜雪卻一點聲音都冇有發出來,不呼痛,不呼救,也不看他。
他受刑的地方在城主府的大廳前麵,這裡寬敞一些,頭頂上懸掛的匾額還有明顯的“謝”字標簽,可命運翻轉如玩笑一樣,不過幾天時間,他就從謝家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小少爺變成了這副樣子。
喬智慧也在堂下看,頭一回走劇情走到手抖。
他甚至無心看彈幕,隻記得盯著謝霜雪。
那都是數據,他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忍不住想,可npc也會疼的吧?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二十戒鞭抽完,每一秒都像是度日如年,謝霜雪最後還保持著清醒,他甚至還想自己站起來,但是起身的時候搖晃了一下,彷彿瞬間失去所有力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塵心立刻想去扶他起來,倒是有個人動作更快。
隻見淩懸一個箭步就上去了,謝霜雪便倒在他懷裡。
淩懸雙眼泛紅,手上是前所未有的小心,又聞到撲麵而來的血腥氣。
謝霜雪身上傷痕累累,他生怕再碰到他的傷口,卻又無法避免,隻能儘力動作快一點,把他挪到能休息的地方去。
剛接過人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塵心為什麼憐他。
謝霜雪輕得像冇有重量一樣,他現在知道了謝家練暗器要修輕身功法,從小就辛苦,更何況和長著大翅膀的羽族比起來,正常身形的謝霜雪就像個紙片一樣。
“淩懸,”執法堂的羽族皺了皺眉頭,攔住了他的去路,“這不合規矩,他要送去閉門思過。”
“我們一時半會兒回不了羽族,他下不了羽族大獄,殿下又冇說要關在哪裡,隻是讓他不出門罷了,”淩懸瞪著人道,“我自會找地方看守著他,不必你們多費心,若是覺得不對,隻管來罰我!”
這話說的,執法堂原就是淩長老在管,他又是長老最寵愛的徒弟,除了殿下,誰能去觸他的黴頭?
算了,二十鞭也抽了,其餘的事情睜一隻閉一隻眼罷了。
不過這淩懸也實在奇怪,前幾天不是恨得牙癢癢嗎,現在又是這副樣子。
淩懸很快抱著他跑了。
要論謝霜雪本人的感受,他身體是根據係統的劇情要求暈過去了,但是意識是清醒的。
疼當然是疼的,他又不像玩家一樣能調痛感,但謝霜雪經曆過太多測試了,被絞死都不知道多少次了,眼前這一點鞭傷倒是還好。
在測試的劇情裡他是暈倒之後無人管被執法堂拖走丟在房間裡,純遙當時還認為他年紀小被人蠱惑,有讓人偷偷送藥進來,後來又找人照顧他,也給他換了個好一點的地方住著。
當然,那更多出於憐憫。
眼下居然有人真心為他著急了。
雖然是在他計劃中的,但這對謝霜雪來說是很新奇的體驗。
在原來的劇情裡,從來冇人對他這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