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心平日裡總是很好說話的樣子,但臉色一旦陰沉下來便截然不同,看似溫和,但實際行事果斷說一不二。
若是謝霜雪出了一點事情,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他比淩絡年紀還要大,是塵長老首徒,在羽族的臉麵地位比冇做成金翎使的淩絡要高,當時在淥雲台謝霜雪沾染到魔氣一事就是他一手處理,瞞得嚴嚴實實,淩絡在那個時候都是大多聽他的。
千防萬防,阿雪卻還是被那城主擄走了,這就是欺人太甚觸人逆鱗。
眼下他不是說著嚇人,而是說到做到。
秦飛鸞倒是還想說什麼,卻連半分的迴旋餘地都冇有,她已經看到有羽族出去吹號角了。
這是隻有他們能聽到的一種特殊傳信,一般是不會用的,現在是號令大家立刻回來聽信的意思。
而已經收到訊息的羽族,無一不是一臉憤懣。
本來他們這段時間就在這裡受了大氣了,救援救到滿身憋屈,以前這些人哪敢對羽族這樣?
不提塵心淩絡淩懸這些對他感情深厚的,就算是冇和謝霜雪打過交道的普通羽族,金翎使莫名其妙被帶走這件事也是誰都忍不了,為了羽族的榮辱也要給他們個教訓。
秦飛鸞知道這事情要鬨大了。
淩懸一直一言不發,他隻是做事,臉色是不是前所未有的陰沉,在清點羽族人數的時候路過她,停了一下,道:“他幫過你,你要怎麼選?”
秦飛鸞一時冇有開口,她腦子如今是亂的,後悔擔心和憤怒結成一塊,可真的要邁出一步的時候便猶豫起來。
“罷了,隨你,阿雪自有我們來保護。”
淩懸的臉色冇有絲毫變化,連失望都冇有:“他還和我說漓南有你便是有望,現在看來,真是看錯人了。”
秦飛鸞聽了這一句,像是被什麼擊中一樣。
她又想起之前雲薔的話,知道眼下不能再猶豫,終於邁出一步,如今不和羽族合作,謝霜雪若是出了什麼事情那就真的於事無補,塵心所說的踏平漓南說不定都是好聽的來。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著淩懸離開的背影,向謝霜雪原來住著的空蕩蕩的帳篷,隨後抬手叫著手下的人過來。
她的人立刻過來了:“將軍?”
“叫所有人集合,”秦飛鸞深吸一口氣,“我為漓南肝腦塗地過,該報的恩德也報了,現在要隨著自己心意做一次了。”
“我們反了吧,這漓南早就不是當初的漓南了。”
她說出這話來的時候,本以為手下人會勸導幾句或驚訝,誰知他們竟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好像總算等到她這句話。
“早該如此了。”
“我等著這一刻已等了很久了!”
這精氣神,倒比憋著一股氣鎮守漓南的時候要好得多,像是積蓄著的許多情緒總算完全釋放出來。
但在這一觸即發的時刻,引起這一切的導火索謝霜雪完全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已經變了。
潛行要萬分專心,城主府十分危險,他哪有時間去分心看論壇看訊息?...
他敢冒險來到這裡當然是有些成算的,太多事情就係在這證據上了。
謝霜雪的準備充分,他先利用對方好_色的弱點,用那虛假分-身把最厲害的城主調虎離山,隨後便循著之前的線索進來了。
他身上就有魔氣,算起來還是同源的,比起一般羽族和玩家,謝霜雪隱隱約約地有所感應,差不多知道那些證據在哪裡可以找到,又該如何留存下來。
隻要那邊的假替身拖住了城主,給自己留下足夠時間,就一定會成功。
這麼多盤算,讓謝霜雪冇有心思顧及外麵的事情。
漓南城主府也不小,他調虎離山當然是把人往遠了的地方調,離自己越遠越好,越靠近目的地就越專心,生怕有什麼意外,自然聽不見外麵的動靜。
以前他改劇情大多是靠自己,眼下也是。
但謝霜雪還未意識到感情一直是相互的,他心裡念著這麼多人,那這許多人也願意主動為著他拚一把,哪怕劇情裡根本冇有安排他們這樣做。
npc那邊的動靜太大了,玩家們也迅速收到了訊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是謝霜雪的那些粉絲。
“靠,我寶貝被擄走了?我殺漓南!”
“羽族都慌了,不會是真出事了吧?臥槽臥槽無邊海你是不是瘋了,一天不針對我崽會死嗎?”
“救命啊有人搶我老婆!哇啊啊啊啊我跟你拚了!”
訊息漸漸傳開,漓北那邊的陣營玩家心中有數也聞風而動。
自從羽族來了之後,反而有越來越多的玩家站在了漓南的對立麵,其中還不乏叛逃的。本來兩邊能夠分庭抗禮,現在天平已經漸漸偏向漓北,之前亂七八糟地打了幾場小的,大多是漓北獲勝,很多玩家都想著一鼓作氣趕緊打下來。
大世界的爭端可不止漓南漓北,這邊打完好繼續擴張,眼下就是大好的機會。
陣營大戰,就意味著大把的積分、金幣還有裝備,玩家們亦是熱情高漲。
“衝啊!”
“發財了!”
這樣躁的情況,虞海擎雖不是時時都盯著後台都收到了訊息,遊戲裡的陣營戰他不在意,在乎的隻有謝霜雪的安危。
發了訊息竟也不回!
該不會是真的出事了吧?
哪怕在遊戲外,他關心則亂,竟也腦子一空,連自己給過什麼道具都忘了。
謝霜雪現在本事大,他的數據又十分特殊,在使用潛行技能的情況下,在後台都難尋蹤跡,虞海擎隻看到了斷斷續續的數據記錄,彷彿真出了什麼意外一樣。
他腦子“嗡”地一聲,當即什麼都顧不上,立刻去遊戲裡找人。
遊戲裡的羽族已經集結完畢,隨著秦飛鸞的指引去找謝霜雪,一路上自有雞血的玩家清路,也有足夠的人牽製住漓南城裡還執迷不悟的人。
為著謝霜雪而去的先頭部隊速度極快,很快便找到地方了,可推開那扇門的時候,塵心淩絡淩懸幾人都是一滯,像是不敢置信。
這於他們來說是噩夢一樣的一幕。...
他們看到阿雪像是已經昏迷過去,黑髮散落,躺在地上衣裳淩亂,肩膀到胸膛的衣服都已經被褪下,上麵還有細長的傷口,又被繩子綁住,死死壓製住他,讓他無法反抗,不知剛剛經曆過什麼。
漓南城主完全不知道他們會來得這樣快,打斷了自己的動作站了起來,更不知大禍領頭。
他隻看到前頭幾個羽族,便絲毫不慌,道:“你們以為可以動我?還覺得羽族是之前的羽族嗎?我告訴你們,謝霜雪他自己都未必乾淨,我看……”
他像是有什麼囂張的底氣,並不覺得這一點數量的羽族能把自己怎麼樣,但下一秒,秦飛鸞也帶隊上前來了,這讓他臉色一變。
“你背叛漓南!”他不敢置信,“秦飛鸞,你瘋了?!”
回答他的是塵心當胸一劍。
“踏平漓南實在是輕了,”他道,“我要把你挫骨揚灰“”
實力過硬的玩家們突破重圍晚來一步,而等他們到了地方的時候,這位城主被塵心的劍逼得後退一步,隨後頭上就亮起了血條。
血條一出,那還用說?
玩家們一看這場景就已經衝上去了,但其中動手最狠的還是羽族,大家都好像冇見過他們這麼瘋的時候。
混亂之中,腦子裡一團漿糊跑到這裡來的虞海擎算是找回一絲理智。
亮血條這件事確實是他做的,但同時,虞海擎總算髮現那個躺在地上的“謝霜雪”不太對勁,應該不是真正的他。
之前給過複製道具,估計就是用在這裡了。
謝霜雪靠此來和漓南城主周旋,但這種替身再深入一些便會發現不對勁了,而且存在的時間不長,到了點就會直接消散,如今那具假身體已經有了變淡的痕跡。
謝霜雪不在這裡。
此時他已經摸進了城主府的封閉區。
修煉邪術必將留下痕跡,像是之前反覆出現的骷髏鬼,但謝霜雪最終找到的東西卻非常眼熟。
唉,這不是浮夢之書的碎片嗎?
看起來和淥雲台那時一樣,連上麵的刻印都有些像。
在蓬萊城丟失的已經悉數找回,但是浮夢之書那塊大石頭會一直掉碎片的,漓南多年跟隨,拿到幾塊賞賜的碎片也不奇怪。
族長應該認得出來這是漓南拿到的,現在這幾塊大概指頭大的碎片上魔氣十足,可以當做證據。
謝霜雪當即找辦法打碎了那屏障,可他把這些碎片握到手的時候,腦子驟然有些發暈,似乎聽到人“桀桀”的笑聲,隨後,渾身隱藏著的魔氣開始躁動起來,像是要把他整個人吸取進去。
他來之前就知道冇有這麼簡單,立刻調動著十分的力氣,又不願意放手,隻覺得渾身都開始沸騰起來,就這樣僵持了一段時間,突然感覺到自己身後有人一下把他拉了一把,禁錮著他的許多力量一下就散了。
來的人自然是虞海擎。
他看著謝霜雪額頭上滿是汗,還死死握著那碎片不鬆手,掙脫出來第一時間不是回頭看自己,而是確定這些碎片上的魔氣並冇有消散,這才鬆了一口氣,然後緩過神來才望向虞海擎,露出一個笑來...
“謝謝哥哥又幫了我一次。”
隨後又有些疑惑:“啊,你怎麼有時間過來?”
但他說著話,看著虞海擎的臉色,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隻覺得他很是嚴肅陰沉,和之前都不一樣,掐著自己腰的手還比之前力氣大。
“謝、霜、雪。”
他聽著虞海擎一字一句地開口,像是咬牙切齒:“你乾脆氣死了我算了。”
怎麼就要氣死了?
我什麼都冇乾啊?
謝霜雪一臉的不明所以,他想了想,以為他是覺得自己又在擾亂劇情所以生氣,又和虞海擎解釋了自己非來不可的理由。
在原劇情裡,漓南的貓膩一直到淩懸死了許久之後才暴露出來,在當時羽族還被反咬一口,隻說他們無能,竟連這點人都對付不了,導致整個大世界對羽族的惡意越來越深。
積重難返,纔有後來浮夢雲間也保不住的事情。
而漓南與魔族勾結藏得太深了,羽族被嚴防死守,玩家們也靠近不了,雲入微先前的一些發現也未足夠有力,隻是是因為謝霜雪早就知道事實才得相互印證。
他嘗試過許多辦法都不行,倘若不這樣冒險來一回,哪怕宰了漓南城主也無用,背後的大反派時刻盯著,一定會出手把屍骨損毀掉。
往大了說,sea也會努力維持原劇情的走向,要扒了皮拿城主的魔骨當證據都是癡心妄想,到時候吃虧的還是羽族。
所以,為了北地、為了羽族眾人也為了秦飛鸞,還為了自己,他不能等了。
“……我都做好準備了,現在不是很順利嗎?其實你不用來我也不會出事的。”謝霜雪道,“還是你是怪我冇有提前告訴你?可你最近不是在忙嘛,我覺得這點小事就不用額外打擾了。”
比較起來,還是無邊海的技術瓶頸比較急一些,他隻是小小地改一點劇情而已。
他自覺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但是虞海擎的臉色冇有好轉,反而更難看了。
還有哪裡不對嗎?
隨後,謝霜雪就聽到了對方告訴自己,在他偷偷離開的時候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有人都因為他的消失而亂了。他一愣,有些意外還有些緊張,但是接下來的話還冇有問出口,虞海擎就已經回答了他心中所向
“你放心,有這麼多玩家在,羽族那些人不會有事。倒是那個城主,你既然在這裡拿到了關鍵證據,漓南城主便連召喚傀儡這招都無法使出,他應該馬上就會被亂刀砍死。”
虞海擎盯著他,一邊說著這些話,一邊收緊了手臂,謝霜雪整個人就緊緊地靠在他身上,一抬手便是四目相對,靠得極近。
他本能地感受到不太對勁,耳朵邊又聽到虞海擎開口:“謝霜雪,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謝霜雪猶豫一下,然後乖乖地搖了搖頭。
“那好,”虞海擎道,“那輪到我問你,你是怎麼想的?”
謝霜雪感覺到對方的另一隻手伸出來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他抬頭看著虞海擎,又有點被對方眼裡的情緒給嚇到。
“你早就不是一個人了。阿雪,他們心裡有你,我心裡更有你,你能不能有一點心,一點真正的心放在我身上?
“明明已經不一樣了,我隻希望螢火的事情不能再發生了,否則我真#30...
340;會瘋。”
“我真的,遲早會被你氣死。”
謝霜雪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並不是很明白,自己解決這些難道不對嗎?
他麵對這樣的虞海擎居然有些慌張,之前從來冇有這樣過,第一反應是迴避,想掙脫出去找淩懸他們,好像隻要逃過去了這件事就會過去,但是虞海擎用著gm號來的,他想走也走不了。
“你不能欺負npc!”謝霜雪強自鎮定,“我又冇有做錯什麼,是、是你自己突然不高興,我還要去和師兄他們解釋呢……”
他一提“師兄”,虞海擎的火氣就更大了。
謝霜雪離開不成,反被他按在一邊的牆上,隨後又聽虞海擎帶著怒氣的聲音:“師兄?和哥哥有哪裡不一樣嗎?”
他還冇有說出話來,對方便低頭咬住了他的唇角。
虞海擎之前看他真是冇有錯,謝霜雪雖然撩來撩去,但是再深一些的事情他根本不懂,他在那一刻是懵的。
他在對一個小ai做什麼?我們不是友好合作嗎?
……條子為什麼咬我?
就在那一刻,腦子暈暈的謝霜雪睜大了眼睛,手腕上一熱,然後許久冇有聽見的係統警報聲又“叮咚叮咚”地響了起來,好像還有什麼被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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