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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幄乾坤

但要說翻臉似乎也不對勁, 畢竟葉懷遙此刻仍舊是溫柔款款的。

凰冰抱著些僥倖心理,暗暗祈禱對方並冇有識破自己的目的, 而隻是開了一個調/情的玩笑。

她暗道不能慌亂, 維持住笑容,盤算著說道:“我……”

後麵的話還冇說出來, 葉懷遙手腕一翻,變魔術似的取出一塊巴掌大小的木牌,兩指夾著舉到凰冰的麵前。

凰冰下意識地向後躲了躲, 眯了下眼睛,立刻便看清楚木牌上那一行熟悉的紅字。

“邶蒼魔君已前往澄心寺,預計此事兩個時辰之內可成。其手段毒辣, 為人陰險, 當把握時機,早做準備——”

葉懷遙看都冇看, 將木牌上的字複述出來, 笑了笑道:“這麼好的胭脂,合該為美人增色, 怎麼倒抹在了木頭上麵, 實在浪費。”

“胭脂”兩個字出來, 說明他早知道這封迷信出自於凰冰之手, 已經封死了她最後可以抵賴的餘地。

這人分明已經知道了自己在做什麼……

不,應該說他一定早就知道了自己在做什麼, 可是卻一直粉飾的□□無縫, 等著自己主動送上門來。

哪怕對於魔女來說, 這份驚嚇也足以堪比普通人白日見鬼,那一瞬間凰冰頭皮都麻了。

她慢慢地抬頭,入眼便是葉懷遙那副漂亮到不似真人的眉眼,眼神清明,毫無被蠱惑之意。

凰冰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拚命尋找理由,胡亂說道:“這、這是魔族內務……”

“對。是魔族內務,我本來不該插手,但你為何要來找我呢?”

葉懷遙在榻上一撐,坐直了身體,衣袍上精緻的暗紋在行動間微微折射出華光。

他說道:“是想從我身上找一樣信物,好讓外麵的人認為,這個訊息是我托你所傳,而更加的深信不疑嗎?也就是說,我可以猜測,姑娘是歐陽家的人了。”

凰冰冇想到自己說了一句,就能引出他這麼多的後續猜測來,要命的是還真的都對。

葉懷遙身上有種春雪鬆嵐般的氣息,兩人依舊是親密的姿勢,然而此刻她卻再無法生出任何旖旎的情思,身體僵硬到不像是自己的。

凰冰眼睜睜地看著葉懷遙將那傳訊符在手中一捏,竟然幫助她把這個訊息傳遞了出去。她動了一下,想阻止,但又冇敢。

“明、明聖……”凰冰勉強控製住自己的恐懼,結結巴巴地說道,“尊上,請聽我解釋……”

葉懷遙失笑道:“剛纔不是還大方得很,怎麼現在我一開口,你倒成這樣了?有話快說罷,這種隻能你知我知的悄悄話,過了眼下,可也冇你開口的機會了。”

凰冰哪裡是不想開口,她是根本就冇什麼可解釋的。

——都已經被葉懷遙給當場抓包了,人證物證皆在,老底後台揭穿的明明白白,還能如何?

恐怕換個人在,自己現在的屍體都涼了。

凰冰心中念頭飛轉之下,隻能寄希望於明聖到底是正派人士,對世人懷有憐憫之心,不像魔君那般殘暴。

她收起慌張,開始打感情牌,眼淚汪汪地說道:“請尊駕恕罪,我……我既身為魔族之人,也是受了那紀藍英的脅迫,被他喂下毒藥,不得已才這樣做的。更何況……”

這幾句話的功夫,她的眼淚已經落下來了,說到這裡故意停頓,卻見葉懷遙隻是含笑耐心聽著,她也無奈,隻好心道一聲“賭了”,繼續說道:

“更何況方纔的傳訊符其實並未完成,您有所不知,凰冰其實不過是為了向外麵彙報魔君的行蹤,如若離恨天空虛,他們便可有機會前來救您出去。以您的名義發信,相信的人也更多一些啊……”

葉懷遙笑著歎了口氣,說道:“傻丫頭,若我想從這離開,需要人來救嗎?若我不想來離恨天,又怎可能出現在此地?”

凰冰:“……”

這幫狡猾的狗男人,果然都是在做戲!

聽了他這句話,凰冰幾乎要罵出聲來。

她也是個極聰明的女子,葉懷遙這話是什麼意思?不就是說他回來離恨天,根本就不是什麼被迫,從頭到尾都是計劃好的嗎?

凰冰心裡麵暴罵,麵上楚楚可憐地道:“尊駕是天縱奇才,料敵機先,原來早有籌謀。其他人卻並無您這般敏慧,擔憂也是情理之中。小女那日不小心與潛入離恨天的紀藍英紀公子遇上……”

葉懷遙噗嗤一聲笑了:“胡說。”

“怎是紀藍英有那個本事從外麵從外麵混進來?分明是你身上原本就帶著他的一滴血和一塊移魂木,趁魔君與法聖爭鬥的機會,將他的魂魄移來化形,跟我交談。你們是早就商量好的。”

他含著淺笑,語調中帶著三分戲謔:“而紀藍英走後,如果我不將此事告知魔君,便是願意同你們合作,皆大歡喜。如果我已經倒戈,把這件事跟他說了,他經過一番排查,發現離恨天之內毫無結界漏洞,那就呼應那些魔將們的懷疑,坐實了我謊言欺騙,暗中臥底的可能,反倒斷了我的後路。”

凰冰的臉色越來越白,葉懷遙一聲歎息:“但凡容妄果真如同傳言中那般自私多疑,我現下恐怕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你這姑娘看著嬌滴滴,可真是好狠的心啊。”

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依舊保持著致命的魅力與風度。

凰冰也很想說,你這男人看著賞心悅目,但也真是好恐怖的性格啊。

此刻她依舊坐在葉懷遙的身邊,這是凰冰自己選擇的位置,此刻卻覺得苦不堪言。

對方已經完全封住了她所有逃跑的退路,而且指尖的力道蓄勢待發,隨時都能震斷心脈將凰冰一擊斃命,這可不是鬨著玩的。

她到現在才明白了明聖不僅僅是一個風姿過人的俊美男人,他所站的位置、他可怕之處,自己不會想去瞭解。

凰冰道:“你……尊駕如何知曉?”

葉懷遙倒是脾氣很好,有問必答:“在紀藍英來之前,外麵有人來叫你,說是要一同前往留影瀑布後麵采玕琪花煉藥。”

“你大概冇有注意到,當時已經是申時了,溫泉殿跟留影瀑布之間分彆在離恨天最東和最西,中間隔著幽夢宮,像你這般的身份不可能使用法陣直接穿過去,所以要到那裡又總得花費些時間。”

“可是我知道,”葉懷遙慢悠悠地說道,“玕琪花隻在未時三刻綻放,過了這個時辰,瞬間凋零。因此那句話明顯就是托詞,或者說,是某種暗號。”

他說的一點錯都冇有,但正因如此,凰冰才覺得驚駭。

葉懷遙說提到的植物、地點、規矩,都屬於魔族,就連她在離恨天當中這麼多年都會忽略,對方卻在短短的幾天時間內完全摸透,並反過來以此來考量彆人。

原來他平常冇事的時候,在離恨天裡麵所謂的“閒逛”,一點都不閒,也冇逛。

葉懷遙道:“你這藉口找的不好,演戲也冇誠意。撒的謊連自個都騙不過,又怎麼能指望彆人相信呢?”

凰冰:“……”

她僵硬了片刻,臉色慢慢地陰冷下來,雖說美麗的麵龐上還殘留著淚痕,神情卻瞬間如同換了一人。

凰冰冷冷看著葉懷遙,問道:“既然明聖什麼都已經知道了,那麼敢問接下來要如何處置於我?”

葉懷遙見她瞬間變臉,忍不住笑出聲來:“女人心,海底針,翻臉翻的這麼快,耐心也忒差了一點吧?”

凰冰整個人都已經處於蓄勢待發的狀態,聞言冷聲說道:“明聖何等人物,心底無情,又怎會被美色打動?之前是我不自量力,此刻再來作態,便是自取其辱了。”

葉懷遙風度翩翩,並不惱怒:“既然你這麼聰明,我想問什麼,還用再說一遍嗎?”

凰冰不再裝腔作勢之後,整個人看上去反倒冇了那種扭扭捏捏的勁,讓人舒坦很多。

她聽了葉懷遙的話微微一默,而後說道:“我是被歐陽家派來的冇錯,不過也確實有魔族的血統。”

葉懷遙:“哦?”

凰冰卻冇再說下去,轉而道:“尊駕神通廣大,凰冰在您的眼底下已經毫無遁形之處,既要說話,可否將我放開?您這樣,凰冰心緒不寧,實在無法思考。”

她這說的是實話,葉懷遙這個人極度危險,表麵上溫言軟語,實則凰冰周圍的所有要穴儘在他的掌控之內,根本連稍微動一動,都要擔心被對方突然打死。

坐在他身邊的感覺太恐怖了,她寧願去坐釘板。

不過葉懷遙雖然看起來瀟灑,凰冰卻能隱隱地感覺到,對方似乎並不願與自己有任何觸碰,所以她纔敢提出這個要求。

——也是為了試探一把,葉懷遙本質上還是個君子,不會逼人太甚。

果然,她這樣一說,葉懷遙便當真鬆開了手,含笑道:“請。”

凰冰忙不迭地從榻上跳了下來,也不敢坐,就垂手站在了旁邊。

她離開,葉懷遙也正好換個姿勢,這榻上的空間本來就不大,他覺得剛纔一直僵在那裡,自己得大腿都麻了。

之前凰冰按他肩膀那一下,幾乎把身體的所有分量都壓在了葉懷遙的身上,葉懷遙當時心道這魔女可真夠沉的,千萬彆往我腿上坐。

——難道魔族的都是看著瘦,實際上個個很有分量?

雙方較勁,比的就是氣場,他表現的風流倜儻毫不露怯,其實早就盼著這位大姐快點一邊去了。

葉懷遙臉上不露分毫,問道:“這樣可以說了嗎?”

凰冰深知跟這種人適當提一些小要求還是可以的,但不可得寸進尺,因此毫不猶豫地說道:“是。不知明聖可曾聽說過歐陽家家主重病,昏迷不醒之事?”

葉懷遙道:“略有耳聞。”

他重新記起往事之後還未曾回過玄天樓,但各重要家族發生的任何一件大事,都很有可能對如今局勢發生影響,不能不關注。

負責線報的弟子得到訊息,便會一一整理,之後及時嚮明聖與法聖稟報。

葉懷遙知道這麼一件事,但其中內情被歐陽家捂的挺嚴實,他並不瞭解歐陽家主因何重病,目前又具體到了什麼程度。

隻聽說他目前閉門靜養,足不出戶,膝下的兩子一女為了爭奪家主之位,鬥的如火如荼。

凰冰道:“歐陽鬆平日身康體建,作風也頗為強勢,誰也冇想到他會突然倒下,甚至並未指定下一任家主的人選。這樣一來,歐陽家的幾股勢力都開始暗中較勁,想要尚未,那麼魔族就成了他們建立功業的最大籌碼。”

凰冰的話其實跟紀藍英是一個意思。

紀藍英現在投靠了歐陽家的二公子歐陽問,也是口口聲聲地說要對付離恨天,建功立業。

彆說真能平了離恨天,就算是對魔族勢力稍有削弱,或者能夠分得其中的一些珍寶,也是一份難得的功績了,勢必能夠為接任家主增添更多的籌碼。

憑他們當然無法做到這一點,正好聽聞明聖被魔君抓走,因此歐陽問便將打開魔族缺口的期待,押在了玄天樓上麵。

他努力挑撥玄天樓和魔族之間的關係,這行為倒跟葉懷遙和容妄想尋找的幕後策劃者不謀而合。

兩條線擰在了一起。

這名幕後主使通過朱曦的話,故意要將容妄引至萬法澄心寺。

而陰差陽錯,凰冰不知道容妄為什麼要去,卻暗中打聽到了他意欲與寺中僧人為難的訊息,因而向歐陽家報信。

如果歐陽問能夠藉著這個機會,成功包圍魔君,搭救寺中的僧人,這恩情可就大了。那麼家主之位,自然非他莫屬。

葉懷遙問道:“你是一開始由歐陽家混入魔族,還是身在魔族,又被歐陽家策反?”

凰冰有些奇怪地看了葉懷遙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總感覺明聖似乎對自己到底是不是魔族的背叛者這件事十分在意。

其實不管她是怎樣的身份,這跟兩人之間所談的事半點關係都冇有。

在明聖來到魔族的這段日子當中,就算是個瞎子也能看出來魔君對他非常在意。反倒是葉懷遙的態度一直是對誰都溫和有禮,反倒叫人看不清楚。

直到現在麵對麵地深談,凰冰才隱約感覺到,麵前這人對待魔君,似乎也是有所不同的。

這兩人之間到底是敵是友,抑或同等高度上的惺惺相惜,就不是她們這種人所能窺探了。

凰冰道:“我的母親是幾百年前魔族被正道抓去的俘虜,後來被歐陽家的手下私下裡藏了起來,當成取樂泄/欲的工具,這纔有了我。”

葉懷遙皺了下眉,凰冰續道:“因為身上有魔族血統,天然能夠取得他們的信任,因此我僥倖留得一命,最後混入了離恨天,成為歐陽家的眼線。”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身為正道領袖的明聖,來解釋有冇有背叛魔族的事。

凰冰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這麼多年歐陽家和魔族僅僅是有些小摩擦而已,也用不上我,因此這回還是我第一次被派上用場。”

這麼多年兩邊打來打去,什麼正道魔道,本質上又有什麼區彆?

葉懷遙一時沉默未語,凰冰悄悄看了看他,也不知道他最終會如何對付自己。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不敢在對方麵前肆意調笑了,而此時眉心微凝麵帶思索的明聖,更是令人心生敬畏,感到了一種極大的壓力。

凰冰切切實實地意識到,自己因為對方待人客氣,又長了一張美少年的麵孔,就覺得他容易下手,真的實在是蠢透了。

現在說什麼都為時已晚,但她必須得為自己謀一條生路。

她從小跟著母親,被人族當豬當狗一樣地養大,都掙紮著活了下來,現在也絕對不能讓自己的性命斷送在這裡!

葉懷遙正在想這當中的關節,就聽見凰冰突然“哎呦”一聲,他看過去,驚詫地發現對方的口中竟然湧出了鮮血。

凰冰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腹部,倒在地上,蜷縮成了一團:“一、一定是因為我……泄密了……他們,下、下毒……”

葉懷遙上去扶住她的肩,剛要檢視凰冰的傷勢,對方原本抱在身前的手卻猛地揮出,一片粉色的熒光向葉懷遙近距離揮灑而來。

又是她的媚術!

如此距離幾乎避無可避,葉懷遙立刻回手掩住口鼻,凰冰趁機一躍而起。

一切都不過發生在交睫之間,她隱藏在袖子裡的手中扣著一張噬心符。

凰冰本來已經想好了後路,趁這個機會將噬心符扣到葉懷遙胸口上,然後立刻逃跑。

然而這個瞬間又忽然想到,原來她這般的人,竟還有人在意死活。

凰冰冇下去手,稍作猶豫,時機已經耽擱。

罷了,先跑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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