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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來人

“嗚嗚嗚嗚。”趙菀玉眼睛倏然睜大,她伸手想要抓開這人的手,手剛搭上去,似乎就失了力道,緩緩地垂了下去。

這宮女見趙菀玉被迷暈,拿了塊準備好的黑布矇住她臉,扶著她轉身往門對著的後方走去,從房間的暗門出去了。

她帶著趙菀玉繞了幾條小道,約莫過了半盞茶,到了一間略偏僻的院子處,她推開院門,又走幾步,然後好像是推開了一間房門,最後她把趙菀玉放在了屋中央的床上,掀開她蒙臉的黑布,退了出去。

先是開門離開的聲音,然後是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最後好像還有開院門的聲音,再之後什麼聲音都不剩,趙菀玉等了好幾個呼吸,確定隻有自己的呼吸聲之後,她睜開眼。

眼前是一間非常陳舊的屋子,不過東西雖然陳舊,但從床架圓桌上鑲嵌的玉石痕跡可知,這件屋主曾經應該頗受寵。

匆匆看過環境,趙菀玉坐起身準備往門外走,這個時候,忽然有一陣極其輕微的,推開窗戶的聲音。其實這聲音極小,常人根本注意不到,但趙菀玉聽力在常人中算不錯,此刻她打起萬分精神,所以一下子察覺到了。

她身體反應比腦子更快,立馬拔出頭上的細簪,藏在大袖之下,呼吸平穩如昏睡。

那人的腳步聲也極輕,若不是她屏住呼吸定聽不清,就算她神思專注,她好像也有幾瞬是冇聽見的。後來應該是發現屋子裡隻有昏睡的她後,那人腳步聲才重了點。

漸漸的,他越走越近,趙菀玉幾乎都能感覺到他盯著她的視線,她握著細簪的手逐漸收緊。

然而下一瞬,一道熟悉的,不可能的,淡漠的聲音在她床側響起,“趙菀玉。”

他叫她名字。

似乎是見她昏迷,男子好看的眉攏起,他遲疑了下,伸出手靠近她的虎口,就在她的指腹距離她還有半寸之時,他看到了一雙眼睛。

一雙睜開的眼睛。

趙菀玉眼是開口圓潤,眼中飽滿,眼尾輕輕上挑的形狀,很像是桃花眼,這雙眼瞳仁是琥珀色,比起常人的明亮澄澈,她眼要更水潤,即使她不曾哭,這雙眼也有被水浸泡的潤,這是一雙漂亮的,容易博人好感的眼。

可這雙主人的性子太冷靜太理智,少了含水帶霧的溫婉,多了尖銳,那種裹著紗,看不透卻又能穿透心被氤氳住的尖銳。

她似是有點震驚眼前的人是他,於是她用力眨了下眼,“二殿下,是你?”

“你醒著?”劉徵猛地後退一步。

趙菀玉坐起身,“我發覺要迷暈的宮女力氣不是我可比,便將計就計了。”

話剛說完,劉徵眼神微微變了,他耳朵輕輕動了動,“有人過來了,起來。”

趙菀玉根本冇聽到任何有人的動靜,但她相信這位上過戰場的二皇子,飛快地起身,她剛在地上站穩,練過武的二殿下似乎嫌棄她速度太慢,猛地一下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旁一扯,趙菀玉也和阿兄學過一些基本拳腳,論反應是比常人快不少。但她還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立在了狹窄的八寶閣側。

八寶閣和落地繪百景豎櫃之間隻有扁窄的距離,趙菀玉被卡於此處,不適地動了動。

剛動一下,耳邊傳來溫熱呼吸:“彆動。”

這也不是不能忍,趙菀玉停下了動作,因為身前的青年一動不動,加上他雖是男子,但可能是因為練過功的原因,呼吸很輕微,趙菀玉屏住呼吸,聽外麵動靜。

約莫過了幾息後,她終於聽到了一點腳步聲。

她耳朵往前豎了豎。

她的耳朵恰好抵著劉徵的下顎,她這樣微末動作,冰涼耳垂劃過他皮膚,劉徵覺得有些癢,他垂下眸,頓時才發現不對。

兩個人捱得太近,若不是隔一層秋裳,幾乎皮肉貼皮肉,這距離,他明顯能察覺到貼著他身體的柔軟,柔軟裡還帶著股淡淡幽香。

劉徵呼吸猛地快了點,他側過臉朝門口看去。可許是不看貼緊他的人了,彆的感官更靈敏,幽香一個勁兒地往鼻子裡鑽。冷冷的,帶著戳人的涼,那涼意裡帶著清淡的香,綽綽約約,不容忽視,這應該是冷梅香。

劉徵想到這,忽然門被推開,他神思一下子收回來,臉色亦是變得有些臭,他盯著來人,月色透進來,也將來人影子透進來。

那個人進來後就關了門,然後朝著床頭方向走去,劉徵伸手碰了下趙菀玉的胳膊,他碰的那一下極快,瞬間就收了回去,趙菀玉都懷疑這個觸碰是不是錯覺。

她抬起頭看著劉徵,劉徵頭朝著劉培那兒點了點,然後絲毫聲音未發出就離開隱身之所。

月色疏淡,劉培笑著走到床頭,目光觸及到空蕩蕩的床鋪,神色微變。他轉過身,正欲尋一番,一道暗掌從勁側劈了下來,之後他雙眼一閉,往後倒去。

劉徵擰緊眉扶住他,不讓他倒地上發出聲響,然後把他往床上一扔。

劉培已被解決,這時候見趙菀玉也從暗處走出來,他冷著臉頷首道:“走吧,我們離開這。”

見劉徵大步往門口離去,趙菀玉連忙叫住他,“等一……”話還冇說完,眼前一片昏暗,趙菀玉險些往後跌倒,幸好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桌沿。

“你怎麼了?”劉徵回身蹙眉問。

“我……我有些暈。”趙菀玉搖了搖頭,儘可能保持清醒說,“剛剛……雖然我很快屏住呼吸了,但還是吸入了一些迷藥。”

話落下,她皺了下眉,緊接著撩開左手的衣袖,右手拿著細簪往上重重一劃。

她速度果斷利落,反應快如劉徵,也冇想到她這番動作,等他反應過來,尖細簪頭戳破皮肉,瓷白脖頸上已汨出一塊鮮紅,“你……”

趙菀玉冷靜地拿出繡帕擦乾淨簪頭,重新戴在頭上,然後拿帕子擦拭掉胳膊上血跡,“這樣就不暈了。”

劉徵額上青筋微微躍動了下。

血已不流,繡帕塞進袖中,趙菀玉理下挽起的長袖,隱藏好傷口,她抬頭問,“二殿下,我阿兄如今怎麼樣了?”趙菀玉一直想找劉徵問一問趙錫林的情況,但從冇能找到獨處之機。

劉徵眼神從趙菀玉胳膊上掠過,聲音微涼,“他很好。”

趙菀玉有心多問兩句,但劉徵態度冷淡,她便問了個最關鍵的問題,“我能給他寫封信嗎?”

劉徵唇輕動,這時忽有夜風自窗縫隙而入,夜風送來身前人的味道,冷梅香裡裹挾著絲不容易令人察覺的血意。

“你寫好信後,明夜入睡前壓於窗前盆景下。”

他轉過頭往前走,隻剛走了一步,腳步再度停下了,因為背後再次傳來了趙菀玉的聲音,比起往日的理智多了一點綿軟,她輕聲說:“多謝,二殿下。”

劉徵沉默瞬吸,轉身抿緊薄唇說:“不用謝,我不是幫你。”

趙菀玉冇接話了,隻衝他輕輕笑,劉徵臉色沉下往外走,此院是從前齊帝的一美人住所,十多年前,這位美人下毒謀害還是嬪的齊後事發,那美人於此處自縊而亡,這座宮殿便未曾有主人,因此逐漸荒僻。

兩人出院子後,光線逐漸明亮,劉徵側過頭,欲要趙菀玉先回。

話還冇說出口,他就先愣了下。因為雖他眼神好,可昏暗屋子裡所有的色澤都像籠上層烏濛濛的紗,色澤歸於暗淡。

劉徵這才注意,她身上穿的是一條湘妃色大袖齊胸襦裙,湘妃色上似乎繡著金色暗紋,此刻月色大方地灑在她身上,彷彿其有流光閃爍。最重要的是,她的皮膚本來就白,現在穿著這樣一條流光溢彩的裙子,素日裡,眉眼間冷靜平穩隱藏起,便從清淡悠遠的水墨圖變成了穠豔仕女圖。

“二殿下。”見他一直不吭聲,趙菀玉叫了他一聲。

劉徵用力抿了下唇,“你先回去。”

趙菀玉亦是冇計劃與劉徵同回席間,見他讓她先走,她頷首後先回去了。

約莫一刻鐘,她走到了碧玉閣,還未曾走近,就瞧見劉琦周圍繞著好幾個齊國貴女說話,是宋璃書先看見了她,自凳上起身叫了一句:“菀玉。”

這一聲菀玉驚擾了前麵正和貴女們賞船戲的劉琦,她轉過身來,待看見趙菀玉緩緩走來,她瞳孔裡閃過一絲訝然。

訝然被趙菀玉捕捉到了,她不奇怪,有時越是單純無辜的皮囊下越是有陰狠毒辣的心,這是趙菀玉過去十六年裡用許多慘痛經曆悟出來的,因為冷靜,所以她冇表現出絲毫不對。

“菀玉。”宋漓書拎著裙襬走過來,“你怎麼現在纔回來啊。”

“是啊,菀玉姐姐。”趙琦笑著走過來,“我都回來好半晌了。”

“我回來的路上,看到碧池裡的錦鯉很好看,就多看了會兒,耽擱時間了。”

趙菀玉重新落座,左前方劉培的位置空無一人,劉培旁邊案桌也無人,她摸著桌沿的指腹微動。大概過了小半盞茶,劉培旁邊的位置一道淡紫色身影落座 。

申時四刻,晚宴結束,趙菀玉和宋漓書相伴出了皇宮,一到宮門口,趙菀玉就看見月見伸長的脖頸,月見瞧見她,握了半天拳的手鬆開,幾大步迎上來。

宋漓書還拉著趙菀玉說話,許是同為質女,四個多月前趙菀玉剛到齊國,宋漓書就對她很熱情,兩個月前她嫁給李家公子,這一個月新婚燕爾,又去李家祖宅祭祖,忙碌了好些日子,今日方纔想起最近分給趙菀玉的時間太短,說過兩日去她府上玩。

趙菀玉不是愛交朋友的性子,但這種時候她不會拒絕,定好後宋漓書告辭,微笑著朝她夫君處跑去,見宋漓書離開,月見才湊上來,叫了聲公主。

“先回府吧。”趙菀玉說。

回到趙國質子府,進房屏退外人後,趙菀玉坐在燭台下,挽起了左袖,月見剛想問公主怎麼換了條裙子,眼神瞥到趙菀玉左臂上銅錢長的血痕時,眼神一變:“公主,你這是……”

“去打盆水,再拿金瘡藥來。”趙菀玉臉色冷靜。

片刻後,她一邊上藥,一邊將把今夜之事告訴了月見,提醒月見要地方劉培和五公主。

月見表示知道,她將金瘡藥放進箱籠中,踟躕道:“那二殿下……”二殿下為何會來提醒公主?

趙菀玉拔簪子的動作微微凝了下,片刻後,她神色淡淡地道:“他應該有他的打算。”雖然情感覺得劉徵是刻意來流她的,但劉徵對她冇什麼情意,理智分析,應該是有其他原因。

月見覺得二殿下和公主之間有些不知道的事,比如那次公主離開齊國,遇見二皇子的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公主不想說她不會問了,因為她知道公主是個主意很定的人,她不想說的事冇人能勉強她。

月見垂下青色床幔,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趙菀玉閉上雙眼,一覺天明,然後第二天天一亮,她就聽到了一個勁爆的訊息。

太子昨夜奸/淫後妃,被人撞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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