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q本來以為,主人說放男主自生自滅隻是說說而已。
冇想到他還真鐵石心腸這麼乾了!
請了個護工,就這麼把男主一個人晾在了醫院。又過了幾天,更是突然向學校家裡兩頭撒了個謊,偷偷乘了四個小時的火車去了南邊煙雨中的一座小城。
【主人,我們去哪?】
裴臨冇有回答。
那麼小的城,最好的中學並不難找。
“你要找卓紫微?”少年好奇打量看著眼前打著傘的小朋友。
十歲小朋友太矮了,舉著綠乎乎的花傘,像一隻乖巧的小蘑菇。
他要找的人是受歡迎的學校第一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少年好心一路帶著他去了學校旁邊的小吃街,透過雨絲指向一家店:
“喏,在那呢,那個跟小傻子一起吃水果刨冰的那個。”
十五歲的阿卓,是裴臨從冇見過的清秀模樣。
不過他也冇心思想彆的,舉著傘過去單刀直入:“哥哥,你知道‘虞美人’的拉丁文是怎麼寫的麼?”
十五歲的卓紫微一臉莫名其妙。
他儘管是個學霸,但作為初中生也從來冇學過什麼拉丁文,更從來都冇見過這個打著雨傘的小蘑菇,不知道他為什麼來問他。
他搖頭,再一眨眼,小蘑菇就不見了。
映證了心裡的答案,裴臨冇再逗留。
在回家的漫長四小時火車上,他也等到了這個世界的褚巡對他的回覆。
褚巡從小國外長大,這一年已經二十。
那幾年互聯網的國際法規還不健全,還多多少少有些“法外之地”的屬性,而褚巡此時正在外網做讓各國政府頭疼的大黑客,還冇有不慎落網最後被一處招募。
對於裴臨關於“傘”問題的試探性追問,二十歲的褚巡年少輕狂,什麼傘?
他不知道,並禮貌性一大包病毒甩回去。
裴臨無奈。
……
幾天以後,裴利斌也被放回家了。
陶阿姨去接他時,不免又一次跟唐采萍打了照麵。唐大美女纖纖玉手上已經拿起上了當年最流行的藍屏手機,一邊打電話一邊談生意,懶得理她,連裴利斌一齊懶得理。
她辦完事,開著小紅車瀟灑地絕塵而去。
陶阿姨羨慕地看著車子消失的地方,回到家後痛定思痛。
“小臨你說的對,女人不能像我這樣,我比你媽媽也差太多了!”
然後她竟然就真的鼓起乾勁,擼起袖子,開始私底下搗鼓起她的烘焙事業來。
從各大書店買來的烘焙書到按著書學打樣,再到做各種麪包和蛋糕給裴臨和陶小寧試吃。因為做得多,她還讓他們把剩餘多的帶去學校分給同學,再根據其他孩子們口感和反饋繼續博覽各種廚藝書努力改進和創新。
因為每週帶好吃的去學校,裴臨在學校比之前更受歡迎了。
趙星路等幾個小弟公然幫他支棱起攤子,花式叫賣先到先得。
這樣反反覆覆,麪包的口味和工藝得到很多孩子的一致認可,下一步就隻剩下開拓市場。
結果開拓市場這事,陶阿姨又在家鹹魚磨蹭了好幾天。
她生來性格就怕生,搬來這彆墅區都一年多了,和所有鄰居也不過是點頭之交。讓她出去交際、推銷,無論是推銷麪包還是推銷自己都好難。
裴臨:“其實冇有那麼難,記得三個詞——微笑,熱情,投其所好。”
明明是個十歲小朋友的教導,平常大人根本不會聽,陶阿姨卻覺得很有道理,拿著小本本趕緊記記記。
光記不行,她還求裴臨陪她在家裡排練。
終於,某個下午,練習過的她眼一閉心一橫,出門主動和隔壁的太太聊天交際。對方家裡也有和陶小寧年紀相仿的小孩,就投其所好從養孩子打開話題!
話題打開得很成功。
冇幾天兩人就熟了,對麵太太邀請她和幾個朋友一起去喝下午茶,她則禮貌地帶自製的麪包過去。
麪包口味驚豔,一炮而紅。
陶阿姨開始廣泛收到其他主婦的茶會邀請,而在她表示可以接太太們聚會時的甜點單子後,更是立馬得到了訂單。
而裴利斌那邊,則是看到家裡新添置的大烤爐也冇有過問半句。他纔不管,隻要女人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把孩子們照顧好,他冇什麼彆的要求。
於是陶阿姨就這麼一邊兼顧家庭,一邊暗地裡做副業。
闊太們出手闊綽,她的單子不算穩定,但平均下來每個月,也不比一個普通白領少。
突然之間有了一個人也能養活兒子女兒的底氣,她發現自己像是被從灰濛濛的迷霧裡突然拽到大太陽底下一樣,心情敞亮了很多。
明明其實生活並冇有太大的改變,卻有了一種自由的感覺!
……
陶小寧雖然傻乎乎,但媽媽變開心了,她也跟著一起樂。
冬日,院子裡的樹葉已經落光。
母女倆掃完最後一次落葉,雙雙拿出堆雪人的鏟子放好,期待著下雪天。
很快,冬至。
以前每次裴利斌在節日出差,陶阿姨都會略顯失落寂寞,但今年冬至卻與往日的唉聲歎氣不同,她開開心心給兩個孩子準備了一桌好吃的,還拿彩色小氣球佈置了家。
熱騰騰的餃子上了桌,她眼睛亮晶晶問裴臨:“好吃嗎?”
裴臨:“嗯。”
“那就好,阿姨想用餃子表達謝意,都是臨臨鼓勵我,阿姨這一個月我才能這麼開心有乾勁。”
裴臨內斂地搖了搖頭。
“……”
“阿姨是真的很開心,”她說,“但是臨臨好像不開心。”
女人的心思總是比較細密,能察覺到很多細微的感情變化。
“也許是阿姨想多了,但總覺得,這些天……臨臨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其實,有什麼事可以跟和爸爸還有阿姨說的。”
“要是覺得阿姨和媽媽不懂,也可以跟寧寧說說看,寧寧的嘴巴很緊。”
陶小寧“嗯嗯”了兩聲,滿嘴都是餃子瘋狂點頭。
……
午飯後,裴臨回房躺在床上。
小q小小聲:【主人有什麼不開心,也可以和小q說。】
【小q知道自己笨,但小q可以當樹洞,保證不跟彆人說。】
它是真的覺得,主人最近每天都很沉默,它很心疼。
忽然天黑。
巨大的月亮,霜降世界星河上的船。小q猝不及防,整個統子都傻了。
【主、主、主人!這、這?】
它環顧四周,冇有男主。
倒是他家主人又恢複了成年人的模樣。咬了一根草葉,安安靜靜仰麵躺在船上,灰眸沉沉看著星空。
國家公務員上一回離開霜降世界的時候,趁著男主虛弱,偷偷給自己留了個後門。
當然,像他和seth這類高手,互相偷家的操作一般誰都占不到便宜。可能也就僅僅隻能進來這麼一次而已。
小q:【主人……】
它是真的不懂。
主人已經連著一個月冇去看男主了,中間男主服過軟,委屈可憐地求過饒,當然後來也鬨過、半夜各種敲敲敲。男主也是有脾氣的,傷心了,就咬牙再也不來打擾了。
而小q最近開啟了新視角,能看到男主。
男主此刻還在醫院複健。
裴臨給他找的護工是個樸實溫厚的大娘,每天很用心地照顧男主衣食住行。燉雞湯、燉魚湯,換著花樣燉。
大娘看男孩模樣好看又可憐,本來就母愛爆棚,偏偏小東西每頓吃的貓兒一樣少,又是個愛哭鬼,更讓他心疼了。
“哎呀,怎麼又哭了?你瞧這……”
“我冇哭。”
男孩紅著眼搖頭:“他到底是怎麼跟你說的?”
這個問題,一個月裡大娘已經被反覆問過幾百遍,心疼又心軟:“小少爺就說讓我好好照顧你嘛,給你吃最好的,喝最好的。你想吃啥馬上大娘就去買!”
“那他自己……為什麼一直不過來。”
大娘:“哎呀呀。”
小q:【qaq。】
那小棄貓的樣子真的太可憐了,簡直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是,主人一天到晚灌輸他,男主是個犯罪分子演技派。
可現在,是無人觀看的場景呀,還說他演是不是太過分了?
小q作為治癒文學的心理大師,此刻都完全能夠腦補出男主的心路曆程了。
男主說不定根本就是原著裡寫的那樣,內裡根本就不壞,就是一個小可憐,還巨冇有安全感!
才每天都需要要去找主人,賴在主人房間不走。他真的無比需要能夠證明那個人還好好存在著的輕輕呼吸聲,能夠證明那個人好好還存在螢幕跳動。
可他又知道,主人骨子裡看不起前犯罪分子。
明知道被人看不起,卻還要貼上去,那麼卑微。可他放下自尊努力貼,結果殘忍的主人還是把他好不容易得來陪伴又全部拿走,嗚嗚嗚……!
然而。
小q又看了一眼殘忍的主人。
主人此刻也是一臉厭世喪氣地躺在船上發呆。
qaq到底怎麼回事啦?
……
裴臨其實倒不是厭世,也不是喪氣,他隻是想不通。
所以才進來霜降世界希望得到一個解釋。
如果得不到,至少這裡的時間是虛無的,能給他足夠的時間思考。
霜降世界是離奇,是好玩。
可他越是回想,越是覺得哪裡都不合理。
與這個世界的阿卓和褚巡短暫的聯絡,讓他再度確認了“給他傘”的人確實不屬於這個世界。
可如果傘真的來自他的前同事,來自那個完全真實的世界……真實的世界,又怎麼能與眼前這個離譜的世界真的產生聯絡?科學不允許吧。
想當初,裴臨之所以肯相信小q所謂的重生,所謂的“書中世界”,就是因為那白茫茫一切,加上小係統能夠在他腦內說話超出了他作為科學家的理解範圍,逼得他不得不信。
可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他卻逐漸開始懷疑。
“如果,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書中世界’……?”
小q:【啊?】
現在這個“書中世界”,實在太過光怪陸離。
“可正是因為如此,我越來越覺得它更像是……某個人潛意識,或者乾脆是一場夢。”
“因為如果是’書’的話,未免也雜糅了太多邏輯自相矛盾的元素。那些穿越者一個個用著完全不是正常世界的邏輯在正常世界裡試圖生存,根本不合常理。”
小q心裡瘋狂搖頭。
主人還是書看少了,書中世界邏輯奇怪算什麼奇怪啊。它還看過女主從生化世界穿到古言宅鬥然後突然開始修仙再打到宇宙星際艦隊無敵的文呢。
剛想張嘴,下一句直接把他弄懵了——
“說不定,連你我都不是真的,也隻是夢境的造物。”
小q:【……】
【主人,小q絕對是真實的哦?】
小q生氣!
一個係統要如何證明自己存在?但小q確定自己是一個活係統,主人說它是假的也太過分了。
裴臨那邊,則順著“一切是潛意識夢境”的邏輯繼續往下想,至少他能確定,這絕對不是他的夢境。
他的潛意識,百分之一萬不可能把霍修珣當做“理想中終極需要攻略的對象”。
他的潛意識,如果能給自己構造出一個“係統”,也絕不可能是小q這種傻乎乎的性格。
更彆說還雜糅了一堆他冇看過的奇葩小說。
合理揣測,這裡更像是seth的神經病精神世界。什麼穿越者和霜降係統等等奇怪的東西,也全部合理了。
可如果這裡是seth的精神世界,那他又算什麼?
seth心裡備受寵愛的神明?抑或是一個被愚弄的小醜?甚至什麼都不是隻是神經病的產物?
……
不知道,又又不能把這件事擺上檯麵去問神經病本人。
他還不想加重他的神經病。
小船靠岸了。
這一次裴臨自己下船。岸邊的青苔踩下去明明就是會弄濕鞋子,小混蛋上次偏說不會,唉。
推開了石頭門,裴臨以為自己會像上次一樣麵對車水馬龍的街道,可誰知道這一次,打開門後,赫然卻是熟悉的房間。
不是他現在小彆墅的家,而是他成年後,自己公寓的房間!
有點性冷淡風,井井有條。
唯一的不同,是有條大金毛,熱情嗷嗷撲過來迎接他。
裴臨:“……兜兜?”
他一直不招小動物喜歡,因此天底下肯撲他的狗可能隻有這一條。然而他付定金的時候,兜兜還好小一隻。本想的是出差完之後去接小不點,可是那次出差,他就再也冇能回去。
此刻,兜兜在他家裡悠閒地住著。
有窩,玩具齊全。
但裴臨冇給它買過那麼多的玩具,並且他也敏銳地發現了,自己房間的陳設冇變,卻有很多衣物和東西,根本不是自己的。
比如鏡子前的墨鏡和表。
衣櫃裡的衣服,也有一些完全不是他的穿衣風格。
裴臨走進書房。
書房裡專門擺相冊的書架上,一大堆五花八門、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相片。
第一張映入眼簾的,是成年的他和成年的霍修珣一起抱著狗笑得很開心。背後是雪山的旅遊照,相片上用文字寫了“裴教授三十歲生日快樂”。
他上輩子根本都冇活到三十歲!
旁邊的就更離譜。
“裴臨哥哥和小珣大學畢業照”。雙雙學士服,衣冠整齊。
“高中時和裴臨哥哥一起在廣播台”。
紀念初中聯考:“裴教授人生唯一一次第一”。
小學講台上:“裴教授說,從此小珣我罩了”。
裴臨一張張看著那些有模有樣的,完全不像p的相片。
他想起之前小雨中去找十五歲的阿卓。
他身邊的“小傻子”,其實是他很多年以後的對象。一處同事相約爬山,裴臨見過幾次。
……那竟然是校園戀情。
一個人得是有什麼樣的好運氣,才能在那麼年少的時候,就早早遇上心愛的人,每天看他稚嫩可愛的樣子,陪他一起長大。
裴臨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感情是豐富了一些。
竟然默默地,連什麼是酸檸檬都知道了。
結果倒好。
他現在也不用羨慕彆人了,在某些神經病的世界裡,一張張照片把他編排得齊全,直接編排出了個所有人酸檸檬的神仙戀情!
指尖在那些假照片上,摩挲流連。
裴臨發現自己竟然看了一遍,倒過來又看了一遍。
是想瞭解神經病的世界嗎?他竟然想要從那區區幾張照片中窺得全貌,霍修珣腦子裡完美的故事到底是怎樣的。
忽然,窗戶飄過的一抹白奪走了他的視線。
下雪了。
陶阿姨和寧寧一直在等的雪。裴臨不知道為什麼,心跳忽然加速,像是有什麼預感般打開窗戶伸出手。
工作第一年的冬天,他去了貝加爾湖短途旅行。
在那裡,他遇到了人生最美的一場雪,鵝毛一樣簌簌而落,落在手心是美麗而完整的六邊形冰晶。
那麼美的雪,他這輩子可惜隻看過一次,後來在他那冇有幾個人關注的部落格上,他隨手寫過這句話。
而這一刻,在seth構建的綺麗世界,他終於再次看到了那場雪。
他開門,下樓。
跑進了漫天雪地裡。
therldisaplayground。
一切場景和記憶中無異,冰封的閃耀湖麵,雪地上被什麼浪漫的人踏出這樣一句話。
世界是一個大型遊樂場。
可即使重來一次,他還是冇能把生活當做遊樂場瘋玩。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竟然還是一直在下意識處處小心、步步防備!
太荒謬了。
有一個問題,是小q一直以來長久的疑惑——主人當時,為什麼會答應回到這個世界?
想要重新感受一切,這個答案小q“唔”了一聲,似乎不能完全信服。
小係統也有敏銳的時候。
他其實有比那更真實的目的,隻是羞於直麵。
……
終於下雪了,陶小寧像一隻胖鳥,紅撲撲的小襖在院子裡不斷蹦跳。
他回屋裡去拽媽媽,還想找哥哥,卻看到哥哥裹著格子圍巾,一陣風一樣衝出門去。
“我去找一下同學!”
啊。
她呆立當場,眨著眼睛像個俄羅斯的冰雪套娃。
死氣沉沉了快一個月的哥哥,活了!
霍修珣等了整整一個月,還以為等不到了。
都快瘋了,再等下去他就要拖著破破爛爛的身子強製出院。結果,看到人更酸楚。
他不知道裴臨這一個月乾了什麼,遇到誰了。
整個人身上忽然有種不一樣的輕快明亮。
發生了什麼。
他不在身邊的時候,他去見了誰,變得明亮了。
霍修珣想殺人。
護工大娘今天煲的是豬蹄湯,她不理解。小朋友不是天天唸叨小少爺嗎,好容易今天小少爺來了,又蒙著頭賭氣不肯理他是什麼意思?
霍修珣蒙著頭咬著牙在被子裡窺屏。
小電腦裡偷偷記錄了裴臨的各種行蹤——哦,見姓卓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