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同樣的時辰,家丁來到西苑。
同來的還有一位矍鑠的道長,雲安開門,讓開身位請二人進來, 林福對雲安行了一禮, 說道:“請雲公子的安, 這位是玄苦大師, 婚期將近,今兒是六禮中的問名。”
這個名字雲安在林四小姐的生辰宴上就聽過了, 就是那位斷言了林四小姐在雙十生辰中會遇到天賜良緣的神秘道長。
雲安本以為林老爺口中的“玄苦大師”是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頭, 不想竟是一位女道長。
就在雲安打量玄苦的時候,對方也在打量雲安,忍不住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林福忙問道:“大師,可是看出了什麼?”
玄苦搖頭搖頭, 一雙眼睛卻一眨不眨地望著雲安,時而蹙眉,時而疑惑,分明是有話。
玄學曆來都是神秘的, 雲安還不知道這門學問在這個時代擁有怎樣的力量, 但從林福對玄苦的尊敬程度上看,大致能推斷出一些。
這個時代女子的地位很低,玄苦大師能得到林老爺的尊重, 甚至用她的名號來背書,想必出自玄學的力量。
落座後, 林福問道:“雲公子今年多大, 幾月生人?”
“二十三歲了, 生日是六月十一。”
“祖籍何在?家中還有些什麼人?”
“祖籍……在東北方向, 具體是哪裡我也說不清,嗯……”雲安忖度片刻,編了一個說辭,繼續道:“從小就在流浪,所以記不得了,隻記得在東北方向。”
“那家中有些什麼人呢?”
“高堂雙親,上有一長姐,下有一幼弟。”經過嚴老先生的教導,雲安的話語中也多了幾分古韻。
“不過……他們,都不在這個世上。”藍星和燕國是不同的時空,這個回答算是玩了一個文字遊戲吧。
玄苦將雲安交代的資訊儘數寫在了一張紅紙上,落下最後一筆,玄苦道長將紅紙交給林福,說道:“你且先去,貧道還有幾句話要和雲施主說。”
“是。”林福收起雲安的問名貼,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交到雲安的手上,說道:“雲公子,裡麵是四小姐的姓名八字,請您過目。明兒小的還在同一時辰過來。”
“知道了,謝謝。”
林福退走,雲安問玄苦:“道長要說什麼?”
玄苦沉吟片刻,回道:“貧道自歸入山門已有一個甲子,卻從未見過雲施主這種情況。”
“什麼情況?”
“雲施主……近來可有身體不適,或者久睡不醒之兆?”
“冇有,我的身體一向好的很,前幾天得了一場小感冒……就是風寒,睡眠也挺好的。”
“胃口如何?”
“吃嘛嘛香。”
“嘖,這就奇了。”
“道長直說便是。”
“恕貧道直言,貧道觀雲施主天庭之相,分明有氣脈將儘之意,這種氣相併非橫禍,或者血光之災,多出現在遲暮老者的臉上,雲公子如此年輕,身體又好,貧道實在想不通為何會從施主的身上看出‘將儘’之相。”
“道長的意思是,我的時日無多了?”
“非也,施主並非短命之相,而且貧道隱約能從施主這即將枯竭的氣脈之下,感受到一股躍躍萌發的新生機,怪哉,奇也。”
玄苦大師陷入了沉思,雲安卻震驚不已,暗道:這位玄苦大師果然不一般,要不是穿越之事超過了這個時代人類的認知,對方簡直就要看出她是一個時空旅行者了。
在雲安的理解中,玄苦大師所謂的“氣脈”大概是自己與這個時空之間的磁場,“氣脈將儘”指的也不是自己要死了,而是要離開這個時空了,這也印證了後麵的話,在自己枯竭的氣脈之下,還蘊藏著一波濃濃的生機,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兩年多以後可以準時回到藍星?
想通這裡,雲安如釋重負地撥出一口氣,平心而論,雲安的心裡一直都有隱約的擔憂,首先是時光隧道裡的那個怪物,還有自己傳送錯誤的事實,出了這麼多變數,雲安害怕自己回不去。
不過,雲安不是杞人憂天的人,她將自己的擔憂和害怕轉化成了動力,非常敬業地完成李教授交代的任務,用行動欺騙自己的潛意識,立下了一個心理暗示:隻要自己好好完成任務,就一定能回去。
玄苦大師的話算是給雲安吃了一顆定心丸,她高興地起身,對玄苦大師鞠了一躬,真誠地說道:“謝謝大師,你的話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這次換玄苦大師發愣了,換成旁人,聽到如此斷言定會失魂落魄,不知所措,如雲安這般表現的,玄苦還是第一次見。
……
送走了玄苦,雲安撕開了林福給她的信封,裡麵裝著一張紅紙,上麵寫著林四小姐的閨名和八字。
雲安看了好幾遍,她隻認識“林”“不”還有“年”“月”“日”這五個字,名字的最後一個字筆畫太多,雲安還冇見過。
雲安摸了摸最後的那個字,心頭湧出一股,小貓爪撓心臟的感覺,就差一個字,自己就能知道她的名字了!
“到底叫什麼呢?林……林不群?林不然,林不棄,林……林不惑?”
雲安捏著名帖,右手的手指卻在自己的腿上畫了起來,一筆一劃,寫的正是林四小姐芳名的最後一個字,這個行為是無意識的,雲安自己也冇發現。
門外傳來家丁的通報聲,是嚴老先生來了,雲安將名帖收到了自己的空間裡,起身相迎。
雲安端起手臂行了一禮,說道:“學生雲安,見過老師。”
嚴老先生也給雲安回了一禮,二人分次落座。
看著桌上的文房四寶,雲安一陣心動,鋪開宣紙,拿過毛筆,寫下了來到這個時空後的第一個字。
這個字的筆畫很多,“目不識丁”的雲安卻冇有頓筆,一口氣寫了出來。
雲安自己都覺得很神奇……
雲安將宣紙推到嚴老先生麵前,問道:“老師,這個字念什麼?”
“羨。”
“羨?是哪個羨,羨慕的羨嗎?”
“嗯。”
林不羨……雲安抿了抿嘴唇,垂下頭,嘴角勾起,默唸了幾次林四小姐的名字。
腦海中閃過兩句詩來:“借問吹簫向紫煙,曾經學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雲安還沉浸在某種情緒中,嚴老先生問道:“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字?”
雲安抿嘴一笑,隻搖頭。
嚴老先生也不追問,略看了一眼雲安的字,說道:“筆體倒是不錯,不像是從未習過字的。”
“……家裡窮,念不起書,小時候喜歡用樹杈在地上胡亂畫幾筆。”
……
另一邊,對於雲安“氣脈將儘”的事情,玄苦大師並冇有提,因為她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不敢妄言。
隻是當著家主夫婦及林四小姐的麵,為二人批了八字,得出的結論是:雲安和林四小姐的八字並無刑剋,且屬於相互兼濟,互幫互補的結合。
林威稍稍放了心,命林福將雲安的生辰八字壓在祠堂,轉而對林不羨說道:“之後三日,你每日晨起都到祠堂去上香,請曆代列祖列宗給個明示,記下了?”
“是。”
在燕國,問名環節至關重要,合過八字後還要將女方的名帖壓在男方的祠堂至少三日,男方需要每日到祠堂去上香叩問,若三日內府上無人生病,冇有失竊,失火,**等事件發生,就證明祖宗同意了這場婚事,若是發生了,這場婚姻便是不行的。
自從林老爺將林府交到林不羨的手中,就打破了女子不能入祠堂的規矩,不過也僅限於林不羨一人。
林夫人不放心,問林福,道:“林福,六禮之事全權由你負責,你看那雲安……可有憤懣之色?”
無怪林夫人擔憂,雲安作為贅婿,六禮流程全部按照女方來辦,如此“陰陽顛倒”對所有男子而言都是極具侮辱性的,這也是入贅之人會被恥笑的原因之一。
林福如實答道:“回夫人的話,這兩天小的仔細觀察過,還命守在門口的家丁幫著留意,雲公子從未有過異常,更未表現出不滿。”
林夫人抬手撫了撫自己的心口,總算是有一件讓她欣慰的事情了。
而林四小姐深邃的眼眸中並未激起一絲漣漪,臉上也冇什麼表情,隻是目光在林福的臉上多停留了片刻,見林福的表情真誠,便收回了目光。
之後的幾天,雲安完成了剩下的四禮,由於雲安冇有父母家人,進行到需要親屬的環節都是由林府全權安排的。
喜服也做好了,雲安試過尺寸後便由專人收了起來,婚期將至,嚴老先生給雲安放了假,禮儀課程在大婚十日後恢複。
林府內的佈置也在變化,鮮紅的帷幔隨處可見,家丁和丫鬟的衣裳都鮮豔了不少。
一轉眼,就到了成親的那一日,雲安一夜未眠,胡思亂想了一夜。
天還未亮,丫鬟們便來到西苑服侍雲安更衣,雲安感覺自己的手有些發抖,大腦一片空白,以至於如何來到正堂的都不知道。
直到視線中出現一抹刺目的紅,雲安才恍惚回神,自己這是要拜天地了?
雲安呆愣愣地望著頭頂蓋頭的林四小姐,喜婆見雲安不動,笑著將紅綢的一端塞到了雲安的手裡。
雲安與林四小姐各自旋轉九十度,麵向了正門。
司儀唱到:“跪!”
“一拜天地。”
“起!”
雲安又被家丁扭著旋轉了一百八十度,麵向林老爺夫婦。
司儀唱道:“再跪!”
“二拜高堂。”
“起!”
“夫妻對拜。”
“禮成!”
雲安空白的大腦稍稍回神,看著依舊包裹成“粽子”的林四小姐,張了張嘴。
雲安覺得:雖然她們的婚姻並不作數,但這畢竟是自己的第一次,卻連對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這……好奇怪啊。
雲安的臉有些紅,她想叫林不羨的名字,卻怎麼都開不了口。
在雲安的注視下,林不羨在丫鬟的攙扶下轉身了,雲安感覺手中的紅綢一緊,也跟著邁開了步子。
若是正常夫妻,禮成後應該由新郎牽著新娘步入洞房,但雲安是贅婿,必須反著來。
林四小姐頂著蓋頭,全靠丫鬟攙扶,步子很慢,雲安安靜地跟在後頭。
堂下所有賓客都注視著這一幕,真心祝福的卻幾乎冇有,有的在強憋著笑,有的則是滿心鄙夷,還有的在暗中“祝福”這對新婚夫婦無子纔好……
自古皆是:乾坤,陰陽,男尊,女卑,堂堂男兒卻被一名女嬌娥牽著入了洞房,今兒算是開了眼。
二人來到林四小姐的臥房,入眼皆是喜慶的紅,林四小姐端坐在床上,喜婆拿來喜秤,遞給雲安:“姑爺,掀蓋頭吧。”
雲安拿過喜秤,向前邁了兩步,抬起手又放下,如此兩次,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說不出的緊張。
身邊傳來喜婆和丫鬟們的笑聲,臊的雲安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今兒是大喜的日子,即便是家規森嚴的林府,也會放鬆一些。
“你們彆笑啊,我隻是緊張!”
喜婆揮舞著紅色的小手帕捂住嘴,說道:“新姑爺,快掀蓋頭吧,彆誤了吉時!”
這,是林四小姐“第一次”聽到雲安的聲音,不知怎地,她忽然冇有那麼緊張了,隔著蓋頭看不見雲安的樣子,但林四小姐通過聲音判斷,對方應該是個,嗯……有些柔弱的人?
林四小姐的眼前一亮,蓋頭被掀開了。
雲安呆住了,她從未見過這麼美的女子,即便是置身現代,看過無數娛樂圈的小花,大花,依舊找不到任何一個能與眼前之人媲美的人。
林不羨的美,不僅僅是容顏,而在於她身上散發出的……古典的氣質,那種唯有東方女子纔有的含蓄。
就像此刻,林不羨冇有抬頭直視雲安,一雙柔荑搭在腿上,腰桿挺的筆直,微微低著頭目光向下。
眼睛是一個人心靈的視窗,是傳達心情的主要渠道,避免目光的接觸,是另一種剋製。
林四小姐的表現,超出了雲安的所有預想,永難忘懷。
雲安不禁問自己:她難道不好奇麼?不好奇自己的夫婿是醜是美,是胖是瘦?
怎麼可能不好奇?
可她還是將克己發揮到了極致。
喜婆跪在床前,托起林四小姐的右手,挽起廣袖,露出雪白的藕臂,隻見在臂彎下一寸的位置上,有一顆圓潤的紅點兒。
喜婆說道:“宮砂一點,完璧之身,請新姑爺驗看。”
雲安的大腦,轟地一下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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