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羨勾了勾嘴角,能替雲安排憂解難讓她產生了一種愉悅的情緒。
“依本朝例律，兩種人是可以不用留鬍鬚的，一種是內廷的宦官,另外一種就是出家人。雖然這不是被納入律例中的規定，也有一些年事已高的道長或高僧留著鬍鬚,但至在世俗人的眼裡,這兩種人不留鬍鬚不會讓人覺奇怪。再過一陣子你不是要拜玄一道長為師了嗎？到時候你大可以順勢表態，因玄一道長乃是坤道，為表示對師父的尊重,發願今生今世不留鬍鬚。如此……不僅名正言順,還能落下一個尊師重道的美名,如何？”
雲安高興地說道：“名聲什麼的我倒是不在乎,主要是能讓我這輩子不貼鬍子就行,人家一個姑孃家天天沾著滿臉的鬍鬚,想一想都覺絕望。”
雲安這模樣實在惹人憐愛,林不羨也忍不住捏了捏雲安的臉頰,笑道：“你呀~……你開開門出去,整個燕國有誰不想有個好名聲的？多欺世盜名之輩，挖空了心思想求到一個好名聲，明放在你眼前,你卻不稀罕。”
雲安翻過身平躺，將一隻手枕在腦後，說道：“那多累啊~我可不想一輩子活在彆人的評判裡，有那個經營形象的功夫，我多陪陪和孃親不好嗎？人生苦短，為什麼要浪費在這種虛名上？你有冇有聽過這樣一段話？”
“什麼？”
“就是說啊，若是一個人行善積德一輩子,臨了了~突然被人發了他做過的一件‘惡事’，那完蛋了……人們會說這個人偽善，假裝了一輩子總算被人揭發，戳穿了真麵目！反過來呢，要是一個人惡貫滿盈了一輩子，突然有一天頓悟了，放下屠刀……那這個人就成‘佛’了。你說這個善人委屈不委屈？嘖嘖嘖……這叫什麼呢？”
林不羨思考了一番，答道：“世俗之中也的確有過類似的事情……大概就是所謂的人心難測吧。”
“所以啊！不到萬不已，千萬不要把自己推到某個‘檯麵’上，貧窮也好，富貴也罷，咱們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喜怒哀樂，嬉笑怒罵都隨你，隻要不作『奸』犯科誰管著你？若是偏要把自己往名利場上推，那這個人的人生就再也不屬他自己了。猶如活在一場旁人製造的夢幻裡，臨了臨了……去回顧自己的一生，你說是該哭，還是該笑？”
林不羨再度沉默，後笑道：“你的這番話，若是和玄一道長說，說不定還能談出些什麼。你我年紀相仿……這樣玄奧的題我也不出好的答案來，不過今日聽君一席話，倒是給了我些許啟發，今後在麵對類似的抉擇時，我大概會出一個恰當的答案吧。”
雲安摟住林不羨，說道：“你已經活的夠謹慎了，我希望你能恣意一點兒，我會慢慢強大起來，好好保護你的。”
……
又過了兩日，雲安和林不羨帶著大夫和王氏兄弟玄一道長會合，隊伍共三輛馬車三匹駱駝，從雍州西門出發……一路向北海去了。
馬車都是寧王府出的，每一台上麵都『插』著將軍府的令旗，王府的馬車兩個車輪之間的間距外麵的馬車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算是給玄一道長這一路增添了一層保障。
趕馬車的車伕也是王府派的，王府的馬車不能外流，車伕將人送到北海將軍府之後，還要把馬車趕回雍州覆命。
玄一道長和瑞兒乘坐一輛馬車，大夫和林不羨乘坐一輛馬車，另外還有一輛馬車放了一些食物和水以及換洗的衣裳，時也方便幾位男丁夜裡宿在裡麵。
此去北海不比彆處，那是一個比隴地還要荒涼的地方，從雍州到北海這一路上，中途幾乎冇有城池，『露』宿在外麵的情況會很多。
據說還要經過一片黃沙大漠，若是冇有經驗老道的車伕，八成要『迷』失在裡麵直到死去……
一般的車馬也是很難穿過這片大漠的，所以王府給雲安他們安排的坐騎是腳掌寬大的“橐”，這是燕國對駱駝的稱呼……
王府的馬車除了車輪間距不外，車輪的寬度也比一般馬車寬出一倍，即便這樣車伕還是建議一輛馬車裡最多乘坐兩人，一切都是為了保障所有人都能安全穿過那片沙漠。
在出發前，雲安將一封用蠟油密封好的信交給了客棧的掌櫃，隱晦地告訴對方要把這封信交給寧王。
裡麵除了雲安寫給寧王的信，還有一顆黑寶石，是雲安所有收藏的寶石裡麵體積最小的一塊。信中雲安向寧王提出倡議：最好在他們離開雍州之後的某一天，寧王在幕後組織一場拍賣會，如此不僅可以提前佈局，還能洗脫雲安就是幕後老闆的嫌疑，方便今後行事。
駱駝的速度不及馬兒，車伕也刻意放慢了行進的速度，馬車很是平穩。
玄一道長和瑞兒的馬車裡麵，玄一道長盤膝坐，雙目緊閉好像是進入了“入定”的狀態裡，瑞兒則在翻看一本書。
林不羨和大夫的馬車裡，小桌上放著棋盤，黑雙方已過百手，黑子明顯呈壓倒『性』的優勢，四方的棋盤上，子隻存活一角，龜縮著，苟延殘喘……隨時都有被絞殺的危機。
林不羨隻是淡淡地掃了棋盤一眼，心思便再度飄出了窗外，外麵雖然冇有起風沙，但風不小，兩個車窗都必須起來。
不時傳來雲安和王氏兄弟的談笑聲，每每聽到雲安的聲音，林不羨都會不自覺地走神，有時候還會聽著雲安爽朗的笑聲跟著笑起來。
“啪嗒”一聲，大夫將兩顆棋子放到棋盤上——投子認輸了。
即便林不羨分心成這樣，大夫依舊不是林不羨的對手。
“夫人棋藝精湛，小人服了。”
林不羨微笑道：“術業有專攻，人的精是有限的，全情投入到一件事情上，就很難在其他地方也取樣的成就了。大夫的醫術響徹整個洛城，不知有多洛城的老闆都羨慕府上能有你這樣一位大夫。”
“夫人謬讚，鑽研醫道是小人畢生所願，還冇謝過夫人這趟帶了小人出來，玄一道長的醫術深不可測，若能她老人家指點，小人受益窮。”
“帶你一前往北海並非我的主意，是秉初的意思。她也是想借這一路促成你和玄一道長溝通醫道的機會。”
大夫的眼中劃過一絲意外，在她看來：像這種緊要的小事，雲安和林不羨夫妻體，謝謝誰都是一樣的，這個道八麵玲瓏的林不羨不可能不懂。那麼她還要特彆提及此事的答案隻有一個——林不羨在替雲安施恩。
“請夫人替小人謝過老爺。”
林不羨勾了勾嘴角，平靜答道：“秉初不會在意這些小事的，這種事在她看來不過是舉手之勞，道謝反疏遠了。”
“這份恩情小人記下了。”
……
出了雍州大概一個多時辰，林不羨主動掀開了車窗，喚道：“相公？”
雲安剛熟悉瞭如何『操』控駱駝，王氏兄弟年紀也不大，三人玩兒的正開心，聽到林不羨的呼喚，雲安還是拉著韁繩『操』控駱駝靠近了車窗：“怎麼了，娘子？”
“累不累？”
“不累，這駝峰靠起來很舒服，這會兒風小了，你要不要也出來騎騎駱駝？”雲安他們三人的駱駝膘肥體壯，駝峰和身體裡儲藏了大量的脂肪，坐起來很舒服。
馬車裡的大夫聽到雲安的回答聲地笑了，林不羨的臉頰上也染上一抹紅暈，她嗔了雲安一眼，放下了車窗。
大約過了幾個呼吸雲安反應過來了，叫車伕停下了車子，把駱駝係在王櫟的駱駝上，上了馬車。
“娘子，我來了。”雲安嬉笑著坐到了林不羨身旁，朝著對麵的大夫微笑致意。
林不羨淡淡道：“去騎駱駝多好呢，還能欣賞風景，何必要到這『逼』仄的車裡來？”
“這可是王府的馬車，寬敞明亮哪裡『逼』仄了？要是傳到寧王殿下的耳朵裡，他該多傷心。”
林不羨秀眉微蹙，暗惱雲安當著外人的麵打趣皇族，回道：“再滿嘴胡沁就快出去吧，若是累了後麵那輛馬車不是給你們留出來了麼？”
“車伕說過大漠的時候車廂裡坐兩個人比較好，在地下還是土路呢，這麼寬敞的馬車八個人也能容下，娘子就收容我片刻吧？外麵的風沙吹的我臉頰疼，你看看，是不是破皮了？”
林不羨仔細打量雲安的臉頰，答道：“冇有破，不過的確有些紅，一會兒把圍巾戴上吧。”
“嗯~，謝謝娘子。”
……
對麵的大夫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對小“夫妻”間的互動，從前在林府大夫是專門負責照顧林四小姐的，每日請平安脈的時候人都能聊上幾句，久久之便熟識了。
見慣了林四小姐的剋製冷清，大夫甚至都歎：恐怕這世上冇有什麼人，什麼事能在四小姐那兒掀起波瀾。
如今看著四小姐和雲安的互動，震驚的時大夫覺……如此的四小姐纔是生活在凡塵俗世中的，活生生的人兒。
從前的林四小姐，就像一幅掛在牆上的美人圖，是和善的目光，還是淡雅的笑容都是那樣的不真實，似乎永遠保持著距離……再難親近。
大夫微笑著注視著雲安，在雲安的眼眸裡，似乎找到了答案。
或許隻有一個足夠真摯的人，才能把畫中的美人拉回人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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