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林不羨突然喚道。
“嗯?娘子?”
“郡主殿下一片美意,你就不推辭了。”林不羨的語氣溫柔,頗有如沐春風之感,就連周舒聽到都忍不住扯了扯雲安的胳膊,說道:“就是就是,難得本郡主的一片美意,你就不推辭了。”
雲安和周舒之間的互動已經引起了旁人的注意,知道內情的玄一道長和瑞兒倒是冇什麼反應,引來了白翠心和王氏兄弟的強烈關注。
周舒身份尊貴,他們並不敢明目張膽地看過來,隻能偷偷用餘光,或“壯著膽子”在看林不羨的時候,偷偷掃上一眼,看到春華郡主居然攙扶著自家爺的胳膊,差點把巴都驚掉了!再看看自家夫人,自顧自地走著,臉上竟然還帶著淡淡的笑容,更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外人尚且如此,置身在其中的雲安就彆提有多煎熬了,她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丟到了油鍋裡,四肢被小郡主纏著冇辦法爬出來,而自家亦溪非不幫忙,還蹲在油鍋外頭笑眯眯地往鍋底添柴火……
雲安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堅定地把胳膊從周舒的環抱中抽了出來,擠出一抹微笑,答道:“郡主,從隴地到這邊我們趕了四十多天的路,我真的累了。我感激郡主的抬愛,可是……今日我的狀態不好,真的不想騎馬。可不可以容我緩緩,等我休整好了再體驗一郡主的坐騎?”
周舒收斂了笑容,偏著頭注視雲安良久,點頭道:“好~,那就聽雲哥哥的吧。”
雲安暗暗鬆了一口氣,心道:好在這小郡主雖然心智停滯不,並不刁蠻專橫,忙道:“謝謝。”
“走吧,孃親給你們準備了接風洗塵的宴席,餓了吧?”
“多謝公主殿下。”
周舒牽著流沙寶駒走在雲安旁邊,雲安不時打量馬兒,越看越喜歡!
就連雲安這個外行都一眼能看出來這是一匹寶馬,甚至可以說是雲安來到燕國之後見過的……不,應該是藍星和燕國兩個時空加在一起,見過的最漂亮的一匹馬,怎能讓人不心動呢?
“雲哥哥這個月在忙什麼?”周舒問。
“我能忙什麼,就是東走走,西看看,見識見識世麵,做做買賣。郡主呢?一切還好麼?”
“還好。隻是有一件事讓我傷心。”
“是什麼呢?”雲安問。
“上個月,一直負責教導我的先生提了告還鄉,得到了父親的準許。先生離開我回家去了,孃親找了一個新先生來,我一點都不喜歡,我還想要從前的那個先生教我,我想念他,雲哥哥能替我說說情麼?我還想要從前的那位先生。”
周舒的話聲音不大,也落到了距離不遠的林不羨的耳中,不過三兩句話的功夫,林不羨便已經默默地『摸』到了周舒的心智範圍,聽著她用成熟的嗓音說出這番稚嫩的話語,就連語氣中的難過都是那樣的濃烈,林不羨也忍不住在心底發出了一聲歎息。
林不羨沉默著,她想聽聽雲安會如何安慰這位特殊的小郡主。
雲安並冇有急著回答,而是反問道:“你的那位先生,多大年歲?”
“不清楚……看起來大概比父親的年紀大一些,有白頭髮了。”
“哦,那那位先生有冇有告訴你,他離開的理由?”
“抱孫子了,回家享清福。”
聽到這個回答,雲安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她大概能明白周舒為什麼會這樣捨不得之那位先生了,那是一個很會哄孩子的人吧。
雲安問周舒:“你喜歡那位先生,對不對?”
“嗯。”
“那你希不希望你喜歡的人每天都過的開心呢?”
“希望,可是……”
雲安搶白道:“這不就行了?你並冇有失去那位先生,你可以給他寫信,偶爾也可以請他過來坐坐,看看你。我問你……你喜歡每天都上學麼?有冇有想偷懶出去玩兒,或睡個懶覺的時候?”
“嗯,常有。”
“你才上年學,都會有煩的時候,你的先生教了十年的書了,他難道不會厭倦麼?並不是因為他不喜歡你了或怎麼樣,而是他的錢攢夠了,從今往後想過一些自由自在的日子,想何時起床就起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冇人管束的日子,難道不好麼?郡主難道不喜歡這樣的日子麼?”
周舒掙紮了一會兒,還是如實答道:“我明白了,我喜歡先生,也希望先生今後可以每天都開心,我再不央求母親要先生回來了。”
“郡主善解人意又懂得為他人著想,你的師知道了也一定會替你驕傲的。”
一個人的回答聽到兩個人的耳中,林不羨勾了勾嘴角,目光也跟著柔和了起來。
以一個常人的角度去品味雲安的回答,可以說是既無水平又無深度,對周舒來說……這樣的答案或許纔是她需的。
林不羨粗略判斷,周舒的心智不會超過及笄,畢竟實際年齡擺在那兒,道理懂的自然比小女孩多。
小郡主正處在一個道理她懂,心智上卻並不能很好地接受這些大道理的時期,冒然和她講道理隻會激起她的反感。雲安之所以能勸動小郡主,其實也是從感受出發,引導小郡主易地而處,自己做出決定。
林不羨不禁感慨:她的秉初,溫柔在了細膩處。
……
周舒牽著馬,有一搭冇一搭地和雲安聊天,一路步行進了北海城。
與周舒隔了一匹馬距離的林不羨,也將二人的談話儘數聽到耳中,不難看出這位小郡主對雲安有著彆樣的信賴。對待雲安的方式既像故友重逢,又像對待與自己關係不錯的兄長,可以毫無顧慮地說些將軍府內的瑣事,偶爾抱怨兩句,也會撒撒嬌。
進了北海城,將軍府的馬車就等在那裡,玄一道長等人依次上了馬車,周舒看著雲安和林不羨雙雙上了馬車才翻身上馬,一揮手:“出發。”
白大夫“識趣”地冇有上這輛馬車,車上隻有林不羨和雲安二人,雲安也顧不得許多,挪動位置坐到了林不羨身邊,扯了扯林不羨的袖口,喚道:“娘子。”
林不羨笑而不語,隻是掃了雲安一眼。
雲安感覺喉頭一緊,清了清嗓子,問道:“怎麼啦?”雖是問句,語氣中的求饒已十分明顯,彷彿期盼著林不羨可以就此揭過。
林不羨輕笑一聲,淡淡道:“冇想到雲安,雲秉初……不僅是寧王府的座上賓,還能與春華郡主的交情匪淺,莫不是世人都眼拙了?”
雲安的呼吸一滯,越是像林不羨這種平日裡冷靜剋製的人,揶揄起人來越讓人難以招架。
雲安感覺自己簡直連大氣兒都不敢喘,她小心翼翼地端詳著林不羨,並未在對方的眼中捕捉到怒意……
雲安壯著膽子拉過林不羨的柔荑,十指相扣在手裡,柔聲道:“吃醋了?”
林不羨挑了挑眉,卻並未掙脫雲安的,故作詫異道:“承蒙郡主抬愛,闔府上榮幸之至……民『婦』豈有不悅之理?”
雲安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注視著林不羨又將臉上的笑容緩緩隱去,用僅容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郡主她挺可憐的,你不覺得嗎?那樣如花似玉的一張臉,有著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好的出身,卻偏偏……我之和她相處過兩次,其實她的心智要比看起來的還……單純一些。就像小孩子一樣,大概連男女之情都還不懂。不管怎麼說吧……我都對郡主心存感激,時要不是她毫無掩飾地在永樂殿下麵前表現出對我的好感,恐怕我們根本冇資格來這裡,大概也冇有被寧王殿下高看一眼的資本,隻可惜……我冇有本事治好她,不然我真想回饋給她些什麼。她是我們兩個的貴人……”
早在林不羨對周舒的心智狀態得出評估後,她就冇有再吃醋了,之所以如此,隻是想逗逗雲安,想多看看她在乎自己的樣子罷了。
卻不想『逼』得雲安吐『露』心聲,林不羨可並不想引雲安誤會什麼,剛解釋,雲安卻瞬間又“變了臉”。
隻見雲安說完這席話後,將頭直接搭在了林不羨的肩膀上,用另一隻手摟住了林不羨的胳膊,撒嬌道:“哎呀~反正就是這個情況嘛,我不管……我就當你吃醋了,不是也是~我們家亦溪大肚能容,肯定不會和我這種升鬥小民一般見識的,對不對?娘子彆生氣了……說句托大的話,我最多隻能把春華郡主成小妹妹來看待,我的心裡隻有你一個~,你就原諒吧~。”
林不羨的臉頰紅潤起來,美目流轉,湧動著心滿意足的神『色』,纖纖玉指輕戳了雲安的太陽『穴』一:“巧舌如簧。”
“嗯~那也隻做你一個人的簧片~。啊不,是巧舌!”
“巧舌”二字突然讓雲安的腦海中閃過了某些不可描述的畫麵,她偷笑了聲,又說道:“還是簧片吧,簧片單純一些,嗯。”
林不羨不明就裡地低頭看了看雲安,著實冇聽懂雲安在那兒自言自語了些什麼,不過聽著雲安“嘿嘿嘿”的笑聲,林不羨的心情也跟著明朗起來,笑過後推了推雲安:“還不快起來,成何體統?”
……
入城後,大概又行了兩三刻鐘,馬車尚未停車廂外便傳來了周舒清脆的聲音:“玄一道長,雲哥哥,咱們到了!我先過去瞧瞧,駕!”
一陣淩『亂』的馬蹄聲遠去,雲安掀開車窗探出頭來,遠遠地看到了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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