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來到指定迎接地點, 鐘蕭廷翻身下馬,先是來到馬車前扶下了車中的嬌妻。
戶部尚書家的三小姐年方二八,閨名綾蘿, 雖是極美的兩個字,但“綾”與“蘿”在燕國是兩種質地極輕的布料,也不知堂堂學富五車的戶部尚書, 為何在萬千字眼中偏偏選擇了這兩個,不過一切都已不重要了。知道她閨名的人本就寥寥,如今奉旨出嫁,與鐘蕭廷成婚後,按照律例被冠了夫姓,夫姓為首, 母家族姓次之, 後麵加一個“氏”字作為後綴,若無意外,“鐘王氏”這個稱呼將伴隨綾蘿一生,在這片土地上,能如林四小姐那般, 成婚後還能儲存姓名的女子, 屈指可數。
鐘王氏的模樣生的極好, 一舉一動都很貼合她的身份,無論是從前尚書府的大家閨秀, 還是如今的金科探花郎,洛城同知的夫人。
女子成婚後有夫君陪伴下, 就無需再以輕紗覆麵。鐘王氏亦是如此, 隻見她梳著女子婚後特有的髮髻, 露出雪白的一截脖頸, 似乎有些不習慣麵對這麼多外人,抬起一隻胳膊以廣袖遮住了半邊臉,另一隻手搭在了鐘蕭廷的掌心,款款走在馬車。
站穩後,還將雙手疊在身側,行了一個淺淺的萬福禮,柔聲道:“多謝夫君。”
鐘蕭廷勾了勾嘴角,便鬆開了鐘王氏的手,瀟灑轉過身,對著身後的眾人端起手臂行了一禮:“諸位鄉親父老,叔伯兄長,蕭廷有禮了。”
眾人紛紛回禮,有人口中稱讚道:“鐘大人太客氣了,您與尊夫人真是恩愛有加。”
“是啊,真是聞名不如見麵,早就聽聞咱們洛城出了一位金科探花郎,瓊林宴上被陛下看中指了婚事,鐘大人果然儀表堂堂,對尊夫人也寵愛有加。”
鐘蕭廷又與眾人寒暄了一番,突然看到人群中的某位老者,收斂了笑容,大步流星地來到老人麵前,眾人讓開,鐘蕭廷一撩官袍下襬,倒身便拜:“蕭廷見過三叔公,給您磕頭了。”
被鐘蕭廷拜的那位老人正是鐘氏一族的族長,論起來鐘蕭廷要管他叫一聲三叔公,不過老人哪還敢受這一拜,激動地托住了鐘蕭廷的胳膊,說道:“你如今的身份不同了,老朽不過舉人出身,受不起朝廷命官這一拜啊,快起來。”
老人感覺自己的手上並冇有感受到任何力量,鐘蕭廷甚至連膝蓋都“冇來得及”彎,就站直了身體,改為行了一個端手禮,笑道:“三叔公何出此言,蕭廷父親早亡,全靠三叔公主持大局,才能走到今日,再造之恩蕭廷冇齒難忘。”
這時,鐘王氏也來到了鐘蕭廷身後,隨著夫君向鐘氏族長行了一禮,叫道:“見過三叔公。”
鐘氏族長的笑容有些僵,其餘大部分人也都笑的心照不宣,鐘蕭廷在冇博得功名之前,日子過的有多苦即便場中的大部分人之前不知道,在鐘蕭廷出息以後也都有所瞭解。
燕國的文人地位崇高,是以學子們束脩非常高昂,舉個最常見的例子,一家五口之家的農戶,由父母和三個兒子組成。即便這三個兒子都天資聰穎,也隻能有一人有資格讀書,出了一個讀書人後,這個家中所有的勞動力要拿出大部分收入供養這一個讀書人,在大考結束之前,這個家庭將會過的非常清貧。
鐘蕭廷的父親早亡,家中又無兄弟姊妹,可想而知,鐘蕭廷在冇登科之前過的是什麼日子。
若是鐘氏族長真的“關照”過鐘蕭廷,也輪不到八竿子打不著的林四小姐贈與鐘蕭廷盤纏了。
可鐘蕭廷卻在眾人麵前把話說的很圓滿,表現的也和真有其事一樣,在場的哪一位不是人精?對於鐘蕭廷的性情,他們大致也有數了。
鐘蕭廷再次跨上高頭大馬,鐘王氏也登上了馬車,這次夫妻二人分道揚鑣,鐘蕭廷要去拜見李知府,而鐘王氏要替鐘蕭廷先行回家拜見婆婆。
鐘蕭廷來到府衙,李青山已穿好官服坐在高堂上等著了,鐘蕭廷邁入公堂,跪拜到李青山麵前,朗聲道:“學生鐘蕭廷,拜見知府大人。”
一句“學生”而非“下官”放低姿態的同時,無形中便拉近了二人之間的關係。 實際上李青山並非鐘蕭廷的授業師傅,甚至連指點過都談不上,不過李青山是洛城的父母官,所有洛城學子都可在李青山麵前自稱一聲“學生”,雖不常見,卻並不失禮。
李知府微笑起身,繞過知府大案,來到鐘蕭廷麵前將人扶起,說道:“快快請起,你一路舟車勞頓從京城回到故裡辛苦了,隻是這第一麵,禮節總是免不了的,來人呐,看坐!”
衙役搬來了四方凳,李青山將鐘蕭廷按在了椅子上,反身坐回到大案後。
李青山捋了捋鬍鬚,笑道:“稍後,你且回家去拜見高堂母親,令堂已經喬遷新居,衙役會引你回去的。老夫人這些年不容易,你與令夫人好生與母親團聚,這幾天可有你忙的了。晚一些本官為你準備了接風宴,洛城內有品階的官員都會到場,另外還有已經博得功名的洛城學子們,也會前來拜會。咱們洛城已經快十年冇有出過金科三甲了,你年紀輕輕就摘得探花郎,趁這個機會也傳授些經驗給你的後生晚輩們。你登科的文章前幾日就送到城中了,我已命人謄寫數份,宴會上分發給賓客們,另外還要張貼到城內的各大書院和城門口的公告欄上,讓他們都瞻仰一番你探花郎的風采。”
鐘蕭廷眼中的得意稍縱即逝,回道:“得知府大人抬愛,三生有幸,隻是學生才疏學淺,德行淺薄,雖有幸登科也不過是蒙上天眷顧,祖宗庇佑而已。實不該如此張揚,若粗鄙文章誤人子弟,那就罪孽深重了。”
李青山笑眯眯地擺了擺手,說道:“你不必過謙,你是陛下欽點的探花郎,你的真才實學豈有他人敢妄言置喙?此事就這麼定了。”
“是,謹遵大人吩咐。”
“嗯,再有……明日午後洛城商會會長也為你安排了接風宴,屆時洛城內的商賈都將悉數到場。”
鐘蕭廷沉吟片刻,起身朝著李青山拜了拜,說道:“大人,學生有個不情之請。”
“說吧。”
“商會這邊的接風宴可否改到後日?”
“為何?”
“明日 ,學生想在上午設謝師宴答謝一路走來的幾位恩師,下午……學生想要去拜訪一位恩人,若冇有此人,學生也絕走不到今日,還望大人從中協調。”
“嗯……尊師重道這很好,知恩圖報也是美德,既然如此,我就幫你安排了便是。”
“謝大人。”
……
之後,李青山又和鐘蕭廷談論了一些事情,大多都是閒聊,並無實際的內容,見天色不早,鐘蕭廷起身請辭,想要回家拜見母親,晚上好及時去赴宴。
得到李青山應允後,鐘蕭廷起身,卻並冇離去,而是從懷中掏出一物,走到大案前雙手呈給了李青山,說道:“大人,這封信是學生的泰山大人親筆手書,還望大人過目。”
戶部尚書會給自己寫信,這倒是出乎了李青山的預料,同時雲安和林威誰都冇有想到,戶部尚書與李青山並無舊識,官階也不對等,根本冇什麼通訊的必要。
李青山大致能猜出戶部尚書意欲何為,又想到林府的囑托,心頭一沉,暗道:此事果然很難善了了。
……
待鐘蕭廷離去,李青山揣著信回到後堂,隻剩他一個人的時候才拆開了信,的確是尚書府的手筆,信的落款是蓋了私章的。
信倒是冇什麼內容,隻是說戶部尚書很疼愛他這個三女兒,他女兒自幼嬌慣,更冇離開過家門半步,希望李青山可以看在他的麵子上,以叔伯長輩的身份,照顧照顧這對新婚的小兩口。
看完了信,李青山一點兒都冇有感覺到輕鬆,反而覺得戶部尚書老奸巨猾,官員私下通訊多少有些犯忌諱,但對方一副老父親的舐犢之心,躍然於紙上,即便李青山將這封信留下,也不能作為證據,更冇有任何說服力。
但這個“照顧”一詞,用的非常巧妙,如何照顧?怎麼照顧?都值得推敲一番。
一瞬間,李青山思考了很多,他的腦海裡閃過曾經全家蒙難時,林威不辭辛勞跑前跑後的恩情,也閃過了寧王殿下的告誡,還有鐘蕭廷看似謙遜有禮,實則暗藏禍心的態度,以及戶部尚書的這封意圖不明,份量卻不輕的手書。
李青山明白,雖然冇有人明著提及,但一樁樁,一件件都表明瞭,自己該戰隊了。洛城的太平日子,結束了。
夜裡,鐘蕭廷是被人抬著回到府中的,鐘王氏嚇了一跳,急忙起身服侍自家夫君,可等外人一走光,鐘蕭廷卻突然睜開了眼睛,雖然帶著一絲醉意,卻根本不至於如他剛纔那般不堪。
鐘王氏被鐘蕭廷的眼神嚇了一跳,舉著淨布僵在原地,期期艾艾地喚道:“夫君……”
鐘蕭廷抓住鐘王氏纖細的手腕,眼眸裡劃過一絲精光,咧開嘴笑了一聲。
隨著一聲驚呼,鐘王氏被鐘蕭廷拉到了自己的身上,後者扣住鐘王氏的腰身一扭,二人便換了位置,鐘王氏巴掌大的臉變的蒼白,水汪汪的眼眸中也閃過了一絲恐懼,衣冠楚楚的鐘蕭廷又笑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狂熱,先是在鐘王氏雪白的頸部咬了一口,後者悶哼一聲,眼淚溢滿了眼眶。
鐘蕭廷粗暴地分開了鐘王氏的衣襟,雪白的胸口上竟有大大小小十餘處青紫傷痕……
鐘蕭廷伏在鐘王氏的耳邊,陰沉地說道:“綾蘿,這可是你父親的意思,你可不能怪我。今夜為夫暗中打探了一番,再許小妾之位……你父親的大事怕是難成,為今之計隻能用些手段,再許以平妻,方有一線希望,委屈你了。”
王綾蘿咬著下唇,喊著眼淚無助地搖了搖頭,一言未發。
鐘蕭廷用鼻子輕哼一聲,說道:“你嫁了我,便是我鐘府的人了,待你父親百年之後,你的一切都要倚仗於我,我不願虧待你,你也要好好表現纔是,想要穩住你正妻主母的名頭,就早日給我生下一個兒子來……母憑子貴。”
……
次日,林不羨早早起床,雲安卻還在熟睡,昨夜晚飯過後雲安被林夫人叫了過去,林夫人以身體不適為由,“請”雲安幫她抄了一卷經書。
燕國的字筆畫本就多,雲安又寫的不熟練,一直抄到天快亮了才交差。
雲安知道林夫人這是在給自家女兒出氣,但雲安卻毫無辦法,林威的意思是:雲安故作不堪的這件事不宜告訴林夫人,一來她是婦道人家冇有什麼城府,二來林夫人平時也會出席一些貴夫人間的茶會,一群女子聚在一處難免家長裡短,萬一不小心說漏了嘴,便滿盤皆輸了。
於是,林夫人越想越氣,無奈女兒和雲安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即便是贅婿也不可能說休就休的,說的重了更怕自家女兒受氣,隻能用這種方式給自家女兒出出頭。
林不羨獨自梳洗完畢,坐到床邊推了推雲安,柔聲道:“該起來了,今日要去給父親母親請安呢,吃了早飯你再回來睡個回籠覺可好?”
雲安勉強將眼睛欠了一個縫,無力地說道:“不行,我太累了……能不能給我請個假啊,我這幾天一直冇怎麼睡好,昨天孃親又把我叫過去抄了一夜的經書,錯一個字都要重寫呢,我現在後背肩膀都是酸的。”雲安這幾日為了儘快樹立敗家子的名聲,累壞了。
林不羨抬手為雲安理了理貼在眼皮上的碎髮,回道:“你要是今夜還想抄經書,便睡吧。”
雲安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雙手一撐床板,跽坐到了床上,揉了揉披散的長髮,三下兩下就將頭頂處的頭髮揉成了雞窩狀。
雲安望著林不羨,絕望地叫道:“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你們父女倆給我出的主意,把我累的半死不說,還要在孃親那裡受氣!我現在這胳膊,後背,腰痠痛的要命,你可不知道你孃的佛堂有多厲害,光是各種神像就好幾百尊,香菸繚繞的,我就是再怎麼也不敢在那個環境下放肆啊,腰板挺的筆直,我又不會寫字,太折磨人了!”
林不羨眼底一片柔軟,問道:“那怎麼辦呢?”
雲安“哼哼”了兩聲,說道:“我不管,你這回怎麼也得給我做個馬殺雞,不然我不要起來。”
聽到新名詞,林不羨不免又怔了怔,思考了一下雲安說的這三個字,問道:“你說的……是一道菜嗎?可是……你吃馬肉嗎?”在林不羨的心中雲安是將門出身,上次去子母山的路上雲安對待自己的坐騎極好,是絕對不可能吃馬肉的。
雲安也愣住了,反應過來以後捧著肚子笑的直打跌,淚花都快笑出來了。
林不羨的臉有些紅,意識到是自己會錯意了,這天下能讓她如此露怯的事情並不多,林四小姐的臉上有些掛不住,嗔了雲安一眼,卻虛心問道:“你說的那個,馬殺雞,是什麼東西?我要如何為你弄來?”
“嗯……算是我們家鄉的一種土話吧,你不懂也正常,就是按摩的意思。”
林不羨抿了抿嘴,思索須臾,便認真地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不過現在不行,時辰不早了,我們要先去給父親母親請安,吃過早飯回來,我便給你捶背,如何?”
“真的?”雲安其實就是隨口和林不羨撒了撒嬌,不過林不羨是那種……嗯,有些古板的性子,經常接不到雲安的梗,卻還是會一本正經地探討,反倒讓雲安挺不好意思的。
聽到林不羨答應給自己做按摩,雲安的腦海中不禁閃過了林不羨那雙柔軟又修長的手指,心裡癢癢的。
“既是答應了,便不會失言。”林不羨繼續一本正經地回答著雲安的問題。
雲安的老臉一紅,再不好意思賴在床上不起來了,主動爬起來趿著鞋子去洗漱,穿衣服的時候有些地方不太方便,還是林不羨幫忙打理的。
出門的時辰比平日裡稍稍晚了一些,倒也無傷大雅。
……
吃過早飯,林不羨和雲安回到臥房,雲安脫下外衫掛到屏風上,緊接著一個助跑,飛撲到了寬敞又豪華的大床上,合攏雙腿,張開手臂,說道:“來,按摩。”
林不羨默默坐到床邊,順手幫雲安把鞋子脫了,她是一個極其認真的人,所有決定要做的事情,都會努力做好。
林不羨也脫下鞋子,跽坐到雲安身側,回憶著從前瑞兒為自己按摩的手法,捏住了雲安的肩膀揉捏起來。
雲安舒服地哼了一聲,將臉埋在被子裡,悶聲道:“對對對,就是那兒,再使點勁兒。”
林不羨抿著嘴唇,加大了手上的力道,雲安發出了一聲舒適的歎息,閉起眼睛享受了。
過了一會兒,雲安請林不羨幫自己按下腰肌,但由於角度問題,林不羨的力道用的總是不對,把雲安給按痛了,雲安支起胳膊觀察了一下,說道:“你這個姿勢不行,使不上勁兒。你這樣,你坐到我屁股上麵去,那麼按你省勁兒,我也舒服。”雲安說的時候完全冇有彆的意思,因為從前在藍星的時候,雲安的姐姐總是坐到雲安的屁股上幫雲安按摩。
林不羨的臉卻一下子紅了,這麼不雅的姿勢,即便是在臥房,林不羨也不可能做出來。
雲安拱了拱屁股,催促道:“來嘛,快點兒,我的腰真的好酸。大不了我欠你一次,下回好好給你按按,咱倆禮尚往來,你看行不?”
就在林不羨萬般為難之時,房間的門被敲響了,是瑞兒。
由儀因為在清虛觀做錯了事情,被林不羨懲罰去後院做一個月的粗活,磨磨性子。現在林不羨和雲安的所有內務,外務都是瑞兒一個人暫時頂著。
“小姐,姑爺,老爺有請。”
林不羨立刻起身,穿上鞋子給瑞兒開了門,答道:“這就來了。”
雲安發出一聲長歎也爬了起來,二人隨著瑞兒來到林威的書房,得到允許後走了進去。
林威端坐在書案後,眉宇間跳動著怒火,麵色不善。
雲安和林不羨給林威行了禮,坐定後,林不羨問道:“父親,出了什麼事?”
林威將一封火紅的拜帖遞給林不羨:“你自己看看吧,簡直是荒謬!”
打開拜帖,熟悉的字體刺到了林不羨的眼,她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看身邊的雲安,恍然想起對方冇見過那人的筆跡,而且“好像”也不識字,才稍稍放下心來。
“寫了什麼?”雲安問。
林不羨快速瀏覽完,合上拜帖放回到書案上,似乎不願多拿一刻,答道:“是鐘同知送來的拜帖,說今日午後要入府拜會,感謝當年的資助之恩。”
“這麼快就來了?”雲安驚呼道。
這次是林威罕見地接過了話頭,低沉地說道:“他如今的身份不同了,旁人到他人府上坐客,即便是熟絡的關係也要提前個一兩日遞上拜帖,好讓主家有所準備,鐘大人這和回自己府上有什麼區彆,提前兩個時辰言語一聲就到了。”
聽到林威這麼說,雲安才反應過來鐘蕭廷這次來者不善,照理說他一個讀書人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那麼他這麼做也隻有兩個目的了?
一個是仗著官威到林府來抖威風的,另一個是不想給林府任何商量準備的機會,來探虛實的。
“父親請放心,一會兒他來了,我陪娘子一起應對。”
林威看了雲安一眼,囑咐道:“點到即止,靜觀其變。”
“是,孩兒明白。”
“好了,你們去吧,商討一番,其他的事情我會讓人去準備的。”
“是。”
回去的路上,雲安突然問林不羨:“亦溪,你一會兒要戴麵紗嗎?”
“不了吧。”燕國的女子出嫁後就基本不會戴麵紗了,不過林不羨比較特殊,時常要拋頭露麵,所以和雲安成親後獨自出門時也是會戴麵紗的,除非有雲安陪在身邊,她纔不會戴。
“你要是不願意見他你就戴上吧,我也不是很想讓他看你。”
林不羨心中一暖,卻還是答道:“此舉不妥,我們和他是在自家府內會麵,而且我已嫁做人婦,又有你陪在我身邊,再戴麵紗於理不合,若是讓那人誤會了什麼,反而不美。”
“好吧,那咱們定個暗號怎麼樣?你要是覺得煩了,或者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想離開,你就連續咳嗽五聲,就算我不能把鐘蕭廷趕走,我也有辦法讓你先行離開。”
“好。”
……
兩個時辰後,林府的府門大開,鐘蕭廷作為朝廷五品官員,受到了林府較高的禮遇,就連林威也親自迎接。
一行人先到正廳去喝了杯茶,鐘蕭廷送給林威一幅古畫,送給林不羨一支朱釵,言明是他家夫人親自挑選,托他帶過來的見麵禮,讓林不羨無從拒絕。
而鐘蕭廷送給雲安的禮物就很有意思了,他送給雲安一套文房四寶。還特彆熱情地向雲安講解了這套文房四寶的出處和妙用。
當初林不羨雙十生辰宴招到乞丐為婿的事情,鬨得整個燕國人儘皆知,鐘蕭廷不可能不知道雲安從前的出身,這份禮物的含義對雲安而言頗具羞辱意味。
林威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林不羨的表情也冷冰冰的,唯獨雲安笑嘻嘻地接過了鐘蕭廷的禮物,拿在手上把玩了一番後,問道:“多謝鐘大人,這套文房四寶花了你不少銀子吧?讓您破費了,真是過意不去。”
鐘蕭廷見自己的禮物一點都冇打擊到雲安,還反而被雲安拿話小小地刺兒了一番,有些不甘心,卻笑著說道:“雲公子喜歡就好。”
林威很滿意雲安的“紈絝粗俗”說道:“鐘大人,老夫年事已高,近來身子骨越發不好,如今府內一切事物已悉數交給小女,你們年輕人之間更談得來,老夫就不留在這裡打擾了,由小女和女婿作陪,告辭了。”
鐘蕭廷點了點頭,說道:“伯父請慢走。”
林不羨命人換了新茶,屏退左右,鐘蕭廷喝了一口茶,笑道:“林妹妹,彆來無恙?”
林不羨秀眉微蹙,很不喜歡鐘蕭廷對自己的稱呼,雲安這時“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著鐘蕭廷拱了拱手,說道:“在下姓雲名安,對鐘大人仰慕已久,今日一見果然不凡,鬥膽問一句,鐘大人可願相交?”
鐘蕭廷挑了挑眉,不明白雲安唱的這是哪一齣,不過還是朝雲安回了一個平禮,自我介紹道:“本官姓鐘,表字伯毅,虛度二十有四載。”鐘蕭廷隻說了表字,冇有說名字,擺明瞭是告訴雲安,她是冇有資格知道自己名諱的。
雲安眨了眨眼,偏著頭思考了片刻,麵露慚愧,回道:“萬分抱歉,在下冇讀過書也不識字,敢問這個‘薄義’是哪兩個字?是不是淡薄的‘薄’義氣的‘義’?”林不羨聽出雲安這是在拐著彎子說鐘蕭廷“薄情寡義”,在心裡替雲安捏了一把汗,但鐘蕭廷好像並未察覺,輕蔑地看了雲安一眼,解釋道:“伯仲叔季的‘伯’,毅力的‘毅’。”
“原來如此,受教了。”雲安一本正經地答道,單從她的表情上看,根本瞧不出她之前作弄鐘蕭廷的小心思。
林不羨知道雲安突然發話是為了岔開話題,不想讓鐘蕭廷這麼快和自己搭上話,同時也是在用她特有的方式為自己出氣,但是林不羨很擔心鐘蕭廷反應過來,於是主動開口說道:“還未恭喜鐘大人金榜題名。”
鐘蕭廷溫潤一笑,毫不避諱地打量著林不羨,他們認識三年了,這也是鐘蕭廷第一次得見林不羨的真容,林不羨的美端莊大氣,和王綾蘿是兩個風格,鐘蕭廷的心中更傾心林不羨的容顏。
鐘蕭廷並不後悔自己娶了王綾蘿,畢竟一個是商賈之女,一個是士族千金,誰對自己的幫助大,鐘蕭廷還是清楚的。即便再給他一次機會,結果也不會變。
但看過林不羨的真容後,鐘蕭廷更加堅定了魚和熊掌兼得的**,他甚至感覺這是上天對他的彌補,讓他過了這麼多年的艱辛生活,終於想起要彌補自己了。
不然的話,天下哪有如此美事?
娶王綾蘿時鐘蕭廷已經在心中“忍痛割愛”了,做夢也冇想到局勢峯迴路轉,自家老泰山大人竟然會主動提出會幫助自己坐享齊人之福。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林不羨已被乞丐糟蹋過了,並非完璧之身,但左不過是個小妾而已,倒也不用顧慮太多。
“蕭廷能有今日,多虧林妹妹昔日對蕭廷青眼相看,真心相助。今日是特來感謝你的,不知林妹妹近來可好?”
雲安聽的一陣火起,這話就算放在現代都有些猥瑣了,你要是男未婚女未嫁還湊合,如今女方已經“嫁”人了,你也始亂終棄,背信棄義了,再說出這些話來難道不覺得噁心嗎?
真是噁心的媽媽給噁心開門——噁心到家了。
雲安氣憤又愧疚,自己明明答應了林不羨會好好保護她的,卻還是讓她承受了這種尷尬的局麵,雲安不是冇有說辭反擊鐘蕭廷,隻是身處這個時代,不得不顧慮一二。
若是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再給林府埋下禍根,那更是得不償失。
雲安的心裡有些發悶,在這個時代如果冇有一個體麵的身份,連據理力爭的資格都冇有。
鐘蕭廷從林威走後,有意無意所展現出來的一舉一動,無不彰顯了他躍身為士族一層的傲慢,同時也深刻體現出了鐘蕭廷全然冇有把自己這個“林府的女婿”放在眼裡。
一個乞丐出身,目不識丁的贅婿,憑什麼讓一個五品官員正視?
雖然雲安一直說,要想取勝,一定要讓敵人輕視自己,可真到了這個時候,雲安多少還是有點難受,這並不是因為這股輕視本身,而是因為……
雲安產生了一絲懷疑,眼下自己和鐘蕭廷之間相差如此懸殊,自己真的有能力兌現保護林不羨的承諾嗎?
就在雲安出神思索的功夫,鐘蕭廷再度開口,說道:“林妹妹,昨日我在接風宴上聽到了不少訊息,有一些是和林府有關的,若是林妹妹有空,我想單獨告知。”
雲安藏在廣袖下的拳頭攥的嘎巴作響,身邊卻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一共五聲,不多不少。
雲安打起了精神,轉過身扶住了林不羨的小臂,柔聲道:“娘子,你不要緊吧?”
林不羨掏出絹帕擦了擦嘴角,虛弱地說道:“無事,大概是昨夜被子冇蓋好,著涼了。”
林不羨的拳頭也暗自握緊了,一股羞恥感直衝百彙,但她並不後悔,說這些也絕非衝動。
這句話聽在雲安的耳中稀鬆平常,她甚至覺得林不羨不是裝的,是真的感冒了,想著要不要從空間裡拿一片傷風膠囊,偷偷給林不羨吃了。
明明暗號這件事是雲安出的主意,真到了這個時候,第一個亂方寸的也是她。
同樣的話,聽在鐘蕭廷的耳中又是另外一種含義了,林不羨這是在明確地告訴鐘蕭廷:自己已經成婚了,相公就是陪在她身邊的雲安,而且就在昨天她們二人還曾共宿。
雲安目不轉睛地看著林不羨,目光擔憂,自然地抬起手背貼到了林不羨的額頭上試了試溫度,見林不羨冇有發熱才稍稍放了心,說道:“額頭不燙,應該隻是傷風了,回去給你端一碗紅糖生薑水,捂上被子好好睡一覺,發發汗就好了。”
林不羨頂著一張白裡透紅的俏臉,乖巧地點了點頭。
雲安放開林不羨,起身朝鐘蕭廷行了一個拱手禮,說道:“很抱歉鐘大人,你也看到了,我娘子她身體抱恙,勞煩你稍坐片刻,我先把她送回去,再回來陪你,若有怠慢之處,萬望海涵。畢竟咱們林府人丁單薄,父親身體不好,母親不宜接待外男貴客,娘子她也冇個兄弟,現在又生病了,為免病氣傳到你的身上,我還是先把我娘子送回去。”
聽到雲安滴水不漏的說辭,林不羨很欣慰,不知不覺中,雲安竟又進步了。
鐘蕭廷怎麼可能單獨麵對雲安,且不說這二人相看兩厭,單從身份上說,鐘蕭廷還覺得他堂堂朝廷命官和一個乞丐贅婿共處一室汙了他的身份呢。
鐘蕭廷和善地笑了笑,說道:“既然林妹妹身體不適,那就早點回房去休息吧。明日商會會長設了接風宴,林妹妹可一定要來,我聽李大人言談之意,好像是有些事情命我在宴會上宣佈,具體的內容李大人還冇吩咐下來,應是要緊事情,若是錯過了,可是大大的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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