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今日商會會長代表洛城全體商賈宴請新上任的同知,洛城內所有叫得上名號的東家會悉數到場。
林不羨作為南林府的掌權人,自然要出席。
晨起, 林不羨和雲安給林威夫婦請安完畢, 一同回到臥房, 林不羨命人取出了一件湖藍色的廣袖千褶百疊裙, 這是一件極其華貴且繁瑣的服飾, 光是製作這件裙子就動用了上百位繡娘, 曆時三個月才完工, 是林不羨出席非常重要場合纔會穿的一件衣服, 迄今為止總共也不過穿了三次。
其實鐘蕭廷不過五品官員, 這場宴會的性質也冇多嚴肅,林不羨本不用穿的這麼繁瑣,但她亦有自己的考量,眼下多事之秋, 諸事皆謹慎總是好的。
這件衣服需要由兩人合力服侍才能穿上, 林不羨更衣時,丫鬟也幫雲安穿上了今日的出席宴會的服裝。
一件藏藍色的長袍, 顏色深沉, 樣式簡單卻暗藏乾坤,長衫的一針一線皆有講究,橫為蠶絲做引, 豎用銀線為經, 也不知用了什麼巧妙手法,銀線錯落間在衣襟下襬處形成了一朵祥雲, 袖口和衣襟處用了“回”字形的花紋, 除此之外整件長衫上再無繁雜繡樣, 但袖口的設計並非尋常的廣袖,而是用綢帶做成瞭如勁裝般的收緊袖口,就是這簡簡單單的一收,就讓這件長衫看起來精乾了許多,不至於臃腫。
倒是那件玄色的外衫是廣袖,袖口極敞,雙手自然放置身側,其袖口能垂至腳踝處,佐以三指寬的同為黑色的寬邊腰帶,左係香囊,右戴玉佩。
雲安的滿頭長髮皆被一絲不苟地盤在頭頂,用玄鐵髮箍固定,穿過一根黑色的玉簪,渾身上下唯一豔麗些的顏色便是那大紅色的金抹額,抹額正中鑲嵌著一枚橢圓形的白玉。
雲安本就“男生女相”,穿上這身衣服,襯得她的五官愈發立體,多了一絲絲冷豔之感,同時也讓她的身材看起來更加瘦削修長,略顯單薄卻並不羸弱,最主要的是冷色係更厚重,雲安的氣質上欠缺了一點沉穩,穿上這身衣服,隻要她不笑,便真有那麼幾分大家族掌權人的風采了。
人靠衣裳馬靠鞍,雲安換上這套衣服後,整體形象分提升了一大截,就連服侍雲安更衣的那兩名丫鬟都忍不住多偷瞄了雲安幾眼。
“娘子,我換好了。”雲安來到林不羨身後,一手貼在身前,一隻手垂在身側,微笑注視著林不羨的背影。
林不羨剛好也打理完畢,轉過身的一瞬間,四目相對,皆從對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豔之情。
林不羨的美,翩然逸仙,如碧波中演化出的靈魄,又如乘風踏浪飛下凡塵的仙子,白皙的皮膚搭配上湖藍色的主調,愈發出塵。
水的顏色是沁爽的,卻不如寒冰那樣拒人於千裡之外,和林不羨的人一樣,溫潤且容。
林不羨這套裙子的設計和雲安身上的長衫有異曲同工之妙,衣衫外部的樣式並無太多花哨,功夫都下在了暗處。
林不羨的臉上遮著麵紗,同為湖藍色,隱去了她那精緻的容顏,雲安恍惚了須臾,思緒回到了二人初相逢的街頭,林不羨也是那般,舉手投足都蘊藏著東方女子的神秘,古典的美感。
雲安卻不免有些遺憾:輕紗覆麵雖雅緻,可歸根結底這並不是林不羨出自內心的選擇,而是屈服於時代和環境……
像林不羨這樣的女子,若是生在藍星,天生就是那種生活在陽光燦爛下,受人矚目和豔羨的存在,若是有一日林不羨也能自然地生活,無拘無束地笑,隨心所欲地選擇,那該有多好呢?
林不羨眼底流淌著盈盈流光,雲安不知道的是:她身上的這套衣服最初的繡樣正是出自林四小姐之手,這件衣服是林不羨為雲安量身定製的,所有的創意和靈感都來源於一人。
林不羨在藝術上的天賦不僅僅侷限於建築設計,服裝設計上同樣出眾,隻是她出生在這樣一個時代,又是女子之身,諸多才華皆被埋冇了。
林不羨很滿意自己的作品,更滿意雲安穿上以後的效果,比她想象的還要好,誰能想到呢?眼前這個冷峻無雙,麵色如玉的翩翩公子,其實是個女紅妝。
而且,這個秘密……除了她本人,隻有自己一人知曉。
念及此處,林不羨的心裡產生了一股接近於“驕傲”的情愫,溫柔讚道:“很襯你。”
雲安展顏一笑,回道:“娘子今日這身也很美。”
房間內的四名丫鬟齊齊垂下了頭,這幾位姑娘都還年輕,麪皮薄,麵對流淌在二人之間,甚至都氤氳到空氣中的溫情,既有些無措羞澀,又在內心深處暗自羨慕。
祝福也是發自內心的,誤打誤撞下,自家小姐尋到了良人。
林不羨略側過頭,喚道:“瑞兒。”
“是,小姐。”
瑞兒從梳妝檯上拿起一方檀木長匣,雙手端著遞給林不羨,林不羨接過木匣又轉而遞給了雲安,說道:“送給你的,看看喜不喜歡。”
雲安笑嘻嘻地接過木匣,打開裡麵是一把摺扇,雲安取出摺扇,將木匣隨手交給身邊的丫鬟,“啪”地一聲抖開摺扇扇了兩下。
除了瑞兒外,其他三位丫鬟的臉色都有些晦暗難明,努力地隱藏著自己的驚愕。
在燕國,有些東西夫妻之間是不能送的,如“傘”“扇”還有“梨子”,傘和扇都有“散”的音,送梨子則有“分離”之意,這對夫妻而言都是不吉利的寓意。
雲安調轉扇麵,看到扇麵上寫著四個娟秀的大字,問道:“念什麼?”
“修身其心。”
“誰寫的?”
“我寫的。”
雲安的笑容愈發燦爛,摸了摸扇麵上的字,說道:“謝謝,我很喜歡。”
二人就這樣淡淡地對視了一眼,心領神會,一切儘在不言中。
林不羨垂下眼眸,輕聲道:“喜歡就好。”
她知道,自己的意圖雲安明白了,雖是意料之中,卻也難免心生歡喜。
她懂,真好。
送扇子的寓意很不好,林不羨卻篤定雲安不會計較這些,抱著這種莫名的信任,便送了。
結果和她想想的一樣。
雲安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暗自醞釀已久的情緒驀然翻湧起來,她抬起手舉到林不羨的耳畔,停頓片刻又垂了下來。
雲安看著林不羨的眼睛,目光也變的認真起來,輕聲說道:“再給我點時間,等到你覺得可以的那一天,再心甘情願地把麵紗摘下來,今後……讓我來。”
“好。”
……
最後這段話,所有的丫鬟都聽的雲裡霧裡,隻覺得小姐和姑爺之間好像是許下了某種諾言,卻猜不透到底是什麼。
隻是那份感覺,是極美的,美到冇有任何人覺得二人之間的互動唐突了禮法。
時辰不早,二人攜手出門,登上馬車,前往聽潮軒。
洛城有兩家馳名全國的酒樓,一家是新銳崛起的七寶樓,另一家是已有百年曆史的聽潮軒。
聽潮軒坐落在幽蘭湖畔,幽蘭湖是洛河的分支,流經平緩低窪處,形成的天然活水湖,湖麵綿延六百裡,風平浪靜。
湖麵上常年行駛著畫舫和漁船,聽潮軒的菜色以魚蝦湖蟹為主,菜譜並非絕對固定,所有的食材都取自幽蘭湖內,漁船在湖上打到了鮮活且品相極好的食材可以第一時間送到聽潮軒,由專門的夥計評估價格後當場現銀交易,聽潮軒收購食材的價格公道,帶動了周邊的產業。
不少上了年紀的老人也會自己編一方木筏,湖心垂釣,若是走運釣上來珍惜食材,拿到聽潮軒一出手,幾兩銀子便到手了,足夠普通三口之家吃上幾個月。
林府的馬車停在聽潮軒門口,雲安率先下了馬車,轉身扶下林不羨,早有樓內的夥計和商會的接引人等候在哪兒,看到二人後分彆行禮,喚道:“林四小姐,雲公子。”
“小的見過四小姐,姑爺。”
“劉會長可到了?”林不羨問道。
“回林四小姐的話,會長一早就到了,今日包場,在裡麵等著呢。”
“賓客來了多少?”
“距離定好的時間還有一個時辰,賓客隻來了三成不到,李知府和新到任的鐘同知還冇來,林四小姐裡麵請。”
“多謝。”
“娘子,我們進去吧。”
“嗯。”
在馬車上,林不羨已經向雲安簡單介紹了一下與會成員,著重介紹了這位商會的劉會長,他叫劉萬舟,字景園,祖上三代曾出任皇商,傳到他父親那一代,在劉老爺子晚年時期主動向朝廷辭去了皇商一職,獲得恩準,陛下念劉家有功多年,破例封了劉萬舟為洛城商會的會長,雖無官階,卻領朝廷六品官的俸祿。
放眼整個燕國,領朝廷俸祿的商會會長,劉萬舟是獨一份。
林不羨還說,相比於七寶樓,劉會長更喜歡聽潮軒,自打他上任後,所有商會宴席都辦在了聽潮軒,每次都是包場。
雲安好奇,多問了一嘴:“那他給錢嗎?”
林不羨看著雲安,笑而不語。
雲安明白了,合著門麵讓劉萬舟拿了,資金從林府出?
難道這天下間但凡有點勢力的都拿林府當肥羊了?一個商會會長也敢如此?
雲安很生氣!
來到聽潮軒內,劉萬舟倒是很給麵子,親自下樓迎接林四小姐“夫妻”。
“四小姐,來的倒是早啊,這位……想必是尊夫了吧?真是儀表堂堂。”
林不羨打了一個萬福,說道:“林四見過劉會長。”
雲安朝著劉萬舟行了一禮:“在下雲安,見過劉會長。”
看著囊滿腸肥的劉萬舟,再想想他拿著林府充門麵的事情,雲安的眼中劃過一絲鄙夷,臉色也不好看。
“啪”地一聲,雲安抖開了摺扇,遮住了半邊臉,藏住了冇能控製住的表情。
聽到聲音,林不羨輕紗下的朱唇微微勾起。
她,果然是懂的自己用意的,真好。
千金易得,知己難求。或許,要不了多久,自己真的可以不用再戴麵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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