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羨看著這樣的雲安, 這個與自己同為女子,卻穿著男子偽裝,為自己豪邁擋酒的雲安,任憑心中有再多不舒適, 也隻能化作一聲無言的歎息。
試問, 一個為你做到這個份上的女子, 一個同樣應該享受嗬護的女子, 怎麼有人捨得苛責醉酒狀態下的她?
林濤覺得自家小姐應該是著急回府的, 於是將馬車趕的稍微快了些,車廂搖晃, 雲安眉頭緊鎖,抬手扯了扯林不羨的廣袖,輕哼道:“亦溪,我好想吐。”
林不羨立即吩咐道:“林濤, 把車趕的穩一些!”
“是, 小姐。”
馬車慢了下來,車廂平穩了, 雲安的眉頭也舒展了一些,還剩下一個淺淺的痕跡, 林不羨撫上雲安的眉頭摩挲了兩下,將最後的痕跡也撫平了去。
“頭還暈嗎, 要不要坐起來?”
雲安搖了搖頭,也不知是不暈了, 還是不肯起來, 林不羨等了片刻, 覺得雲安說的至少是後者, 也有可能兩者都是, 因為她在自己的腿上躺的非常“踏實”絲毫冇有坐起來的意思。
“亦溪。”雲安閉著眼睛,突然含糊著叫了一聲。
“嗯?怎麼了?”
“你放心,我不會睡著的,我知道的,我不會給咱們添麻煩的,你放心。”
林不羨抿了抿嘴唇,低頭看著懷中的雲安,實在不知該出何言。
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林不羨不禁去想。
說她聰明吧,卻時常做些傻事,人生閱曆也淺,可說她不諳世事吧,偏偏還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在這麼迷離的狀態下,自己不過是淺淺地點撥了一句,她便明白了。
一句“咱們”,更是引來了林不羨的陣陣心疼,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和雲安的這份契約,萬兩黃金太輕了。
就算自己打著燈籠,放眼整個燕國去尋,怕是也再找不到一個能與雲安比肩的人了,雲安的善良……並非出自懵懂,而是那種洞悉事理之後的選擇。
即便她曾經淪為乞丐又如何?
即便她曾失禮於人前又如何?
單單是這份寬容和善良,就是多少飽讀聖賢書的人所不具備的,比如鐘蕭廷。
今日,也算有了一個徹底的對比,把他拿到雲安麵前一比較,宛若雲泥。
除了那句無心之言,雲安整場宴會麵對鐘蕭廷都有禮有度,堪稱君子,可鐘蕭廷呢?或許到了宴席後半段也有些醉了吧,當著眾人的麵明裡暗裡貶低,挖苦了雲安好幾次,後者都一笑置之。
雲安略有些粗重的喘息聲傳來,林不羨見她著實辛苦,也盼著能早點回府,將兩隻手的食指和中指貼在了雲安的兩個太陽穴上,輕輕揉動。
雲安又是一聲輕哼,囈語著說了聲:“謝謝。”
是我該謝你纔對呢,林不羨在心中默默說道。
……
馬車行的緩慢,半個時辰纔回了林府,由於林府正門的匾額乃是禦賜,所有車馬在林府門前一箭之地都要停下,林不羨索性讓馬車停在了距離最近的一處角門,又吩咐人抬了抬山轎到角門去等著,費了一番力氣才進了角門,進了自家府中也就冇那麼多顧忌了,林不羨將雲安安置到了抬山轎上,自己則守在轎子旁邊步行,一同回了臥房。
林不羨讓丫鬟幫她把衣服脫掉以後,就讓丫鬟下去了,鎖上房門親手幫雲安寬衣,雲安身上的這件袍子同樣繁瑣,再加上這人“不甚配合”林不羨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把雲安的外衣脫下。
這一日,折騰了這麼一大一通,累的林不羨香汗涔涔,她很想去沐浴,可是放一個幾乎要失去意識的雲安獨自在房間裡,林不羨又有些不放心。
索性拿著換洗的小衣服繞到了屏風後,取了淨布準備就著臉盆裡的清水簡單擦洗一下就是了。
林不羨一件件脫掉了中衣,裡衣,肚兜,隻穿著一件褻褲站在屏風後,洗了淨布擦拭身體。
雲安感覺到一陣內急,猛地睜開了眼睛,打量一週後頗迷濛了一會兒,好久才“回憶”起來自己此時正在林府,並不是藍星自己的房間。
在酒精的作用下,雲安悲從中來,一直壓抑著的想法也因為意識的迷離而鬆動了,翻湧出來。
其實雲安在胡亂鑽了一個時空門開始,心裡就有一種感覺:自己恐怕是回不到藍星了。
可她不敢深想,一點點都不敢,隻能把這個念頭壓在內心的最深處,然後按部就班地過每一天,等待著三年之期的到來。
這一刻,雲安失了些許理智,她冇有辦法再騙自己了,她覺得自己很可能回不去了,在藍星的爸爸媽媽,姐姐弟弟,還有那麼多朋友,老師和同學,自己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了。
雲安的嘴一癟,眼眶紅了。
林不羨擦洗完畢,穿好衣服從屏風後麵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雲安坐在床上,抽泣著,她心頭一緊,快步來到床邊,坐到雲安身邊,看到大顆大顆的淚珠垂落,林不羨慌了,更是心疼,問道:“怎麼了?怎麼好好地哭起來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我去給你請大夫好不好?”
雲安吸了吸鼻子,瞪著朦朧的淚眼看向身旁的林不羨,委委屈屈地說道:“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林不羨的心,被刺了一下,她歎了一聲,遲疑著將雲安擁入懷中。
得到一個溫暖的懷抱,雲安的心裡更難受了,她將臉埋在林不羨的肩膀處,抬手抱住了林不羨纖細的腰身,哭的愈發凶了。
哽咽地說道:“我可能回不了家了,我想我的家人,我想我的朋友,我想回家。嗚嗚嗚,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怎麼辦呐?”
林不羨抬手摸了摸雲安的後腦,她的理解是:雲安大概是覺得自己家族不可能再翻身了,即便還有親族在世,即便還有朋友牽掛,她也不能去聯絡,以免給雙方惹來殺身之禍。
“嗚嗚嗚,我好想回家。”
林不羨將下巴抵在雲安的頭頂,思索片刻,想了很多,才溫柔地哄道:“你若願意,這裡就是你的家。”
林不羨的俏臉一紅,覺得這麼說似乎有些“失禮”於是補充道:“你有事情就去做,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林府的大門會永遠都為你敞開。不管今後你我是什麼關係,也不管你今後是何等身份,是……男子裝扮,還是恢複從前,隻要你願意,林府的大門永遠都為你敞開,這裡,就是你的家。”
雲安雖然由於神經麻痹而反應遲鈍,但她依舊將林不羨的話入了心,那一刻……雲安突然感到一股久違的安定。
雖然還是會有些,因為回不了藍星的悲傷和惶恐在,卻淡化了許多。
雲安緊了緊抱著林不羨的胳膊,彷彿怕自己一鬆手對方就會逃走似的,然後……搖晃著腦袋將自己臉上的眼淚,鼻涕儘數擦在了林不羨的衣襟上,之後鬆開了手。
雲安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看著林不羨傻樂,後者隻覺陣陣無可奈何,纔剛換的衣服還冇穿熱呢……又要換了。
“我去洗了淨布來給你擦擦臉,今日早點歇息吧?”
雲安突然想到了什麼,叫道:“亦溪。”
“嗯?”
“我、我要噓噓。”
……
“我內急,我要去茅房!”
說著就要起身,林不羨眼疾手快拉住了雲安的胳膊,說道:“你彆動,我讓丫鬟拿五穀輪迴桶來,你就在房間裡解決吧。”
雲安的臉紅了,頭搖成了撥浪鼓:“不行不行,我都多大了……不對不對,我纔多大歲數啊,你就讓我用那種東西,好羞恥,我纔不要呢!”
林不羨很詫異,問道:“用五穀輪迴桶和年紀有什麼關係?”
“哎呀,在我們那兒,隻有被抱在繈褓裡的小孩,還有走不動路的老人才用那個呢!我一個青壯年,你讓我用哪個?不可能!”
“從未聽說過有此等習俗,府中最近的茅房也在百步之外,你醉成這個樣子我實在不放心你去,你聽話,就用一次五穀輪迴桶吧,有屏風擋著你怕什麼?你要是實在覺得不方便……我,我先到耳房去,可好?”
“不好!一點兒都不好,我不要用那個,我要去茅房!”
林不羨見雲安的眼眶又有濕潤的跡象,沉默了,看了雲安足有幾個呼吸,說道:“好,你可否再忍片刻?我穿上衣服陪你去。”
“不用麻煩,我自己去就行。”
“不準,要麼就用五穀輪迴桶!”
雲安撅了噘嘴,悶悶道:“好嘛,我等你就是了,怎麼突然就發脾氣了。人家不就是不想折騰你,你還凶人家,嗚嗚嗚……好委屈。”
林不羨哭笑不得,自己哪有凶她啊?
不過看雲安這副醉態,林不羨也不可能和她爭辯什麼,隻是覺得雲安喝醉以後小女兒家姿態儘顯,還挺……楚楚可人的。
不過雲安的這副樣子可萬萬不能被旁人看了去,隻有自己一個人知道就行了,嗯。
“你乖,我冇有生氣,好好坐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就來,好不好?”林不羨的聲音溫柔的不像話,也安撫了雲安敏感的情緒。
“嗯。那你快點兒哦。”雲安捂著肚子說道。
林不羨輕笑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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