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車廂外部用一種極淡的藍色絲綢包著,絲綢上繡了大片的荷花,荷花的形態各異,有的開的正豔,有的含苞待放,就連蓮葉上的露珠都繡的格外逼真,簡直就像是一幅工藝品。
馬車的車窗是雙層的,外麵一層是幾根木質欄杆,欄杆上還雕刻著幾隻蜻蜓,與車廂外繡著的荷葉塘相映襯,構成了一幅蜻蜓嬉荷圖,車窗的裡麵一層是一塊木擋板,應該是從裡麵才能打開。
雲安眯了眯眼,推進鏡頭,她看到拉車的那匹黑馬的背上披著一塊藍色的布,布料上印著兩個她看不懂的字,雲安暗暗稱奇,冇想到製度這麼封建的一個王朝,商業係統已經發達到了這種程度,這不就是藍星上的商標嗎?
雲安拍的專注,冇有留意到自己的身後出現了兩名手持哨棒的家丁,喘息之間家丁已經撲向了雲安,一左一右用哨棒反剪了雲安的兩條胳膊。
“咣噹”一聲,雲安手中的包袱墜地,黏土燒製的粗罈子摔成了兩瓣。
雲安吃痛,條件反射地使出了魔鬼訓練中的脫身技巧,雙足用力一蹬藉著力量做了一個空翻,雙手一抖就掙脫開了桎梏。
那兩名家丁起初以為雲安隻是普通的乞丐,想把她帶離此處,但見雲安的身手不凡立刻提高了警惕,剩下幾名家丁提著哨棒趕來,將雲安團團圍住。
雲安雙足開立拉開了防禦姿勢,但兩隻手卻舉在了耳畔:“你們想乾什麼?”
一名家丁厲聲喝道:“你個臭要飯的膽子不小,竟敢攔我們林府的馬車,意欲何為?”
“這是一場誤會,我是到當鋪裡典當,剛出來的,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
“我呸!你當通廣當鋪是什麼地方,豈是什麼贓物都收的?我看你就是想偷東西!”
雲安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冷冷說道:“門就在那裡,是與不是你們進去了一問便知,這麼多人當街為難一個乞丐,我看你們也不過是為虎作倀的小人罷了!”
“嘿,你這個臭乞丐!”
見家丁提起哨棒逼近,雲安已經攥緊了拳頭,隻要對方敢打自己,雲安有把握一招就把他撂倒。
就在這時,從雲安的身後傳來一個冷清的聲音:“林福,住手!”
“是,四小姐。”林福往雲安的身後一瞧,立刻收起了適才的囂張氣焰,收起哨棒躬身向後退了兩步。
一陣風吹過,雲安轉過身看到從馬車上走下一位妙齡少女,身穿一件碧色的襦裙,臉上蒙著同樣顏色的輕紗,輕紗在風力的作用下鼓了鼓,少女右眼下麵的那顆硃砂色的淚痣若隱若現。
少女梳著未婚的髮飾,雖然蒙著半邊臉看不到全貌,但雲安斷定這位少女是極美的。
這半邊輕紗非但冇有影響她的美,反而為這張臉平添了幾許神秘感,東方之美的精髓全在“含蓄”二字上,從前的雲安一直不能理解,今日見到這位少女突然有種恍然大悟之感。
這輛馬車的主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林四小姐,今日是望日,按照慣例除了“三六九”這三個月的望日,以及上元節和中元節還有中秋節這三天,其餘的望日林四小姐都要巡視洛城內所有的產業,這家當鋪正是林府的產業之一。
燕國極重男女大防,林四小姐肩負林家偌大的家業難免要行走於世,外人不會理解林府的苦衷,對林四小姐拋頭露麵的行徑早有非議,林府的家丁們愛戴家主,每次林四小姐出府都把人護的嚴嚴實實的,特彆是上街尋鋪這種事,更是提前會部下人牆,以免四小姐被路人看去。
一般來說,林府這種排場一出,行人多少都會避諱一二,卻不想今日碰到了不懂規矩的雲安……
坐在馬車裡的林不羨將外麵聲音聽了個真切,礙於女子的身份,林不羨本是不想出麵的,但聽到“為虎作倀”四個字,林不羨實在是坐不住了,林府作為一方巨賈,最重視的就是名聲,這要是讓有心人聽去,不知道要怎麼編排林府。
林四小姐不顧丫鬟的勸阻,執意出了馬車,出言製止了林福。
林不羨秀眉微蹙,美目中閃過一絲慍怒,隻因不遠處的那個乞丐的目光太過大膽,直直地盯著自己看,自己接管家業近三年,也出入了不少場合,見過諸多外人,卻冇有一人敢對自己如此無禮,即便是知府大人看到自己也禮遇三分。
林不羨雖不悅,卻並未出言斥責,隻是彆過了頭,躲開了雲安的目光。
“你個臭要飯的給臉不要!看我摳瞎你的眼睛!”林福冇想到這乞丐竟如此大膽,冒犯起自家小姐來了,抬腿給了雲安一腳。
雲安被踹了一個趔趄,這次她並冇有反擊,隻是默默地蹲下,將摔碎的瓦罐攏了攏,把散落在地上的兩吊錢拾起一併放在裡麵,用布把碎片包好捧在了懷中。
雲安低著頭向林四小姐道了一聲:“抱歉。”轉身,準備離開。
自穿越以來雲安也曾見過幾位姑娘,不小心冒犯到人家的時候,她一般都會道歉,若是遇到家中男子要打人的,雲安便立刻跑開。
她初來乍到,覺得事事稀奇,又不懂燕國的風俗,難免會不甚招惹是非,即便雲安的格鬥分數是最後十名候選人裡最高的,但她從未與人發生過一次衝突,哪怕是在溪水村被敲了幾棍子,雲安也隻是跑開。
雲安也是女子,她尊重女子,哪怕是多看了林不羨幾眼,心思也很單純,絕不是家丁想的那般。
隻是這裡的人理解不了雲安的言行……
雲安不想動手,打算撞開麵前的這個家丁就奪路而逃。
“林福,讓他走。”這次輪到雲安意外了,她真想回頭看看那女子的表情,這一次雲安控製住了自己。
“是,小姐。”林福怒目而視,讓開了路讓雲安過去,雲安抱著布兜匆匆離去。
扶著林四小姐的由儀憤然說道:“小姐也忒心慈,就該讓林福他們好好教訓教訓那個乞丐。”
林不羨收回目光,淡淡道:“進去吧。”
“是。”
雲安前腳剛走,夥計後腳就端著劍到後堂找掌櫃的去了,錯過了外麵發生的事情。
雖然這把劍是活當,而且當金才一兩,但夥計做這一行也有十年了,類似的事情見過很多,大多數的典當物到最後都會變成死當。
在洛城,一兩銀子夠乾什麼?連賃一間院子的錢都不夠,最多吃幾頓飯買件得體的衣裳罷了,可人一旦冇了棲身之所,趕上颳風下雨的很容易生病,不知有多少人,流浪著流浪著,人就冇了。
林不羨看著空蕩蕩的櫃檯,轉頭掃了林福一眼,後者高聲叫道:“人呐?”
夥計聽到聲音連忙出來,看到來人“哎呦”了一聲,繞出櫃檯來到林四小姐麵前打了一個千兒,垂首說道:“小的見過四小姐,掌櫃的在裡間呢,小的這就去請。”
當鋪掌櫃跟著夥計來到大堂,行過禮恭敬地說道:“四小姐內堂請,賬麵早都攏好了,就等四小姐過目。”
林福和由儀跟著林不羨來到了後堂,掌櫃的請林不羨上座,將提早準備好的細賬麵交給林福,林福又交給由儀,經過三人之手,賬本纔到林四小姐的手上。
掌櫃的站到一旁,雖然垂著頭看不見林四小姐的動作,但從翻頁時紙張的摩擦聲就能推斷出林四小姐看到了哪裡。
掌櫃的適時說道:“今兒,當鋪進了一件好東西,還冇來得及入賬。”
“何物?”
“是一柄劍。雖然是凶器,但做工著實罕見,夥計就破例收了,立刻就拿到後堂來給我看,所以纔沒能迎到四小姐。全海雖然年輕,但跟在鋪子裡已有十二年,眼光還是有的。”
全海是當鋪掌櫃的內侄,掌櫃的看似在向林四小姐彙報,實則巧妙地將全海摘了出來,按照當鋪的規矩夥計是不能輕易離開櫃檯的。
“知道了。”林不羨淡淡地應了一聲,由於臉上擋著半片輕紗,看不出她的表情。
“四小姐可要過目?那把劍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寶物,我經管當鋪三十年,也未嘗一見。”
林不羨合上賬本,依舊平靜地說道:“既能得董掌櫃如此讚譽,想必定是一件寶物,拿上來吧。”
“是。”
掌櫃的打了一個眼色,全海捧出一方長匣來,掌櫃的將長劍取出,退後幾步:“四小姐,小的得罪了。”說完拔出了劍。
“噌”的一聲,一道寒光隨之溢位劍鞘。
林不羨漆黑的眼眸中湧出意外之色,不禁讚道:“果然是柄好劍。”
掌櫃的又示意全海拿出三枚銅板放到桌上,手持長劍直直劈下“嘩啦”一聲,三枚銅錢崩裂成六瓣,散落開來,桌麵上留下一道斷痕。
林不羨頷首:“削鐵如泥,真乃神兵也。”
掌櫃笑著將長劍收起,林不羨又問:“當價幾何?”
“說起這當價也是一家奇事,對方隻當了一兩。”
“活當?”
“是。”
“即是活當,理應妥善保管,此等寶物賣家很快就會來贖,切莫汙了當鋪的名聲。”
“四小姐有所不知,來當這把劍的客人,是一位乞丐,聽全海說:對方聲稱此乃家傳之物,不敢賣與外人,所以隻當一兩應急,他日定會贖回。不過……”
掌櫃的話鋒一轉繼續說道:“這一兩銀子在洛城能做什麼?不過是飽餐幾頓買身衣裳罷了,最後定會變死當。這種事小的見多了。”
林不羨挑了挑眉,想起適纔在門口遇到的乞丐,她記得乞丐的手中抱著一個布包,布包散落從裡麵掉出兩串銅板……
原來他真的是來典當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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