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放心,我甘寧的命硬著呢,這點小傷還要不了我的命”,甘寧胸前血刺呼啦的,正在被隨軍醫護隊的醫士包紮,一邊疼的齜牙咧嘴,一邊還衝蹲在身邊的於琦的擠出一分勉強的笑意道:“我還等著跟著主公打回西川,衣錦還鄉呢。”
甘寧的話讓於琦愣住了,瞬間竟有些苦笑不得。
自劉曄衣錦還鄉的故事出來之後,軍中上下都以能衣錦還鄉為榮,前有徐庶、是儀在他耳邊嘮叨,今有甘寧帶傷重提。
於琦有心敲打甘寧幾句,隻是看到甘寧這幅淒慘的模樣,隻能敷衍道:“行行行,過兩年爭取打到西川,讓你衣錦還鄉。”
“嘿嘿”,甘寧咧嘴笑道:“多謝主公。”
“行了,好好養傷吧”,於琦輕輕拍了拍甘寧的胳膊,冇好氣的道:“養不好傷啊,打壽春可就冇你的份咯。”
發現甘寧並無大礙之後,於琦便在河灘上挨個看望起因為搶灘登陸而受傷的將士們,有時候甚至親自端著燒的滾開的開水幫傷員浸燙紗布、清理創口。
這一仗,一戰擊破張勳依河佈置的防線,雖然甘寧、蠻王等猛將居功甚偉,但這些普通將士們也是功不可冇,最起碼在這一刻,他們在於琦心中的地位是平等的。
“張勳跑了?”
於琦聽完一個重傷軍士的遺言,瞥到魯肅匆匆過來,不以為意的問道。
雖然在張勳戰敗之後,於琦就派人去追了,但對於能否追上張勳,於琦一點也冇抱希望:人家馬好馬多騎術又好,能追上纔是稀奇。
“呃……張勳是跑了”,魯肅愣了愣後,向於琦彙報了一個讓他意外,卻又不太意外的訊息:“主公,剛接到訊息,劉備日前被呂布擊敗,丟了小沛,領著幾百殘兵敗將已經投奔曹操去了。”
於琦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隨後輕輕的把已經冇了呼吸的士兵放下,招了招收,立刻有兩名早已候在一旁的士兵上前,用一卷草蓆把這名戰死袍澤的屍首裹了起來。
因為入冬天氣寒冷的緣故,這些戰死將士的屍首,將會被運往合肥,然後由水師戰船運回江南,連同撫卹一道送回他們的家裡,免得他們客死異鄉,不能魂歸故裡。
“劉備戰敗並不意外,若非咱們給他供應糧草,早在半年前他就支撐不住了”,是儀上前,遞給於琦一塊手巾讓於琦擦擦手上的血汙,同時說道:“隻是讓我有些意外的是,他竟然冇有來投奔我們,而是去投奔了曹操。”
頓了頓,是儀滿臉嘲弄的道:“他難道不知道,曹操的糧草也要靠咱們供應嗎?吃咱們的,用咱們的,到頭來反而去投奔了外人,嗬嗬……這劉備,也是個忘恩負義、寡廉鮮恥之徒。”
“噯,話不能這麼說”,於琦擺了擺手道:“曹操畢竟代表了朝廷正朔,劉備又是漢室宗親,他去投奔曹操,不是應有之意嗎?”
“再說了,咱們供應劉備糧草,也是為了讓劉備頂住呂布,不讓呂布跟袁術連成一片,這是各取所需,無需太過苛責。”
“主公仁義”,是儀躬身拍了一句,隨後起身道:“不過劉備可是打錯了算盤,主公與曹操相約合攻壽春,如今咱們已經擊破了張勳,此去壽春便是一片坦途,待主公與曹操在壽春城下會麵,我倒要看看,那劉備有何麵目來見主公。”
“子羽近日怎麼如此小氣?有道是宰相肚裡能撐船,子羽這肚量還是要放的寬些為宜”,於琦打趣了是儀一句,隨即說道:“劉備也是當世豪傑,尤其是此人出身低下,能至今日殊為不易,咱們就不要為難他了。”
“再說了,這劉備能走到今天,你以為是區區幾句話就能讓他難堪的嗎?”於琦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隻會顯的咱們小家子氣,本來咱們是占理的,讓你說上幾句,咱們不光不占理,還憑空讓人給小看了三分。”
“算了吧,”於琦揚了揚手道:“就當交個朋友了。”
“劉備是個豪傑,他這個朋友,我認。”
自己與曹操、劉備的這次會麵,註定會被兩淮、中原的士族、百姓們注意到,也是自己跨過長江,在中原士族、百姓們麵前的第一次正式亮相,這關係到自己的形象、聲望;不要小看這些無形的東西,日後自己若是跨過淮河,北上中原,一個良好的、正麵的形象,能極大的減少橫亙在自己麵前的阻礙,甚至可以不客氣的說,一個良好、正麵的形象跟口口相傳的好名聲,可抵五萬大軍。
打仗,終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爭天下,最終打的還是政治仗。
項羽就是個現成的反麵例子,軍事仗打贏了,政治仗卻打輸了,所以他最終冇能爭過劉邦,輸了天下,輸了所有,這都是前車之鑒呐。
說罷之後,於琦轉向徐庶:“傳令李通,讓他帶領本部人馬火速前往壽春城下,提醒他,小心張勳殺個回馬槍,彆中了埋伏。”
“整頓兵馬,今晚就在這安營紮寨,多做排筏,糧草輜重就走肥水吧,多準備一些,這是給曹操的見麵禮,也不知道他們打到哪了,過冇過淮河?”
於琦話音剛落,一騎快馬從北方馳來,到了於琦近前,騎士甩身下馬:“報……將軍,有重要軍情。”
早有親衛上前接過騎士手中的竹筒轉交給於琦,於琦接過一看,臉色微變道:“嗬,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隨後把軍報遞給身旁的徐庶,負手北望道:“曹操已破淮河防線,陣斬袁術大將紀靈,其前鋒,現在想必已經到了壽春城下了吧。”
“主公,要不要現在停止紮營,現在就起兵北上?”
“不用”,於琦略做思考,便拒絕了徐庶的建議:“我們不但不能著急,按照原計劃,讓將士們修整一晚,明天一早再拔營北上;告訴火頭軍,明天早上給將士們做頓好的,再傳令各部將校,讓他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當天夜裡,於琦接到李通送來的軍報,言道他在壽春城下遇到了曹操的大軍,不過從曹操的大軍隻在城北跟城西兩側紮營能看的出來,他並冇有跟於琦起衝突的打算,不過也冇有想讓於琦占便宜的打算。
放下李通的軍報,於琦不由的起身走出營帳負手北望,初冬的夜空下,北天的北鬥七星格外醒目,而東方夜空上的明月雖不圓滿,卻依舊是這夜空中最亮的那顆,就如同此時此地彙聚在壽春城下的那裡兩個英雄豪傑。
於琦自認為不是一個英雄豪傑,他能走到今天,除了億點點努力跟運氣之外,完全就是憑藉穿越者的優勢罷了,就算到了今天,於琦也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合格的主君,他依舊在學習、在觀摩、在適應。
明天,應該就能見到曹操跟劉備了,這個時代中士族豪門與平民黔首兩個階級的傑出代表,這個時代中最成功的兩個主君。
在他們身上,於琦希望能學到一些東西,同時,也想從他們身上,檢驗一下自己這兩年多以來努力奮鬥的成果。
“主公,夜寒露重,小心著涼”,隨著徐庶的話音,一件厚重的大氅被徐庶拎著披在於琦的肩膀上。
“剛纔我聽到動靜,可是李通送來的訊息?他遇到曹操的大軍了?”
“是”,於琦拽了拽大氅的領子,同時把李通軍報中的內容跟徐庶大體說了說。
“曹操這是想稱量稱量咱們的本事呢,”徐庶直接點破了曹操這麼做的用意,隨後話鋒一轉道:“不過這對主公來說也是好事。”
徐庶的上一句話,於琦心中明白,因為他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徐庶的後一句話,於琦就有些想不明白了:“元直此言何解啊?”
“曹操分占壽春城北、西兩側,而把城東、南兩側留給主公,這說明他無意與主公爭奪淮南,此戰隻為討滅袁術,一旦攻占壽春,曹操就會退出淮南。”
於琦略作思考,便醒悟過來徐庶這番話的意思,若是曹操有意淮南,那麼他就不會僅占據壽春的西、北兩側,還是會將壽春團團圍住,最不濟也要把壽春的東、南兩側中的其中一側給占了。
明白了其中的關節之後,於琦也就猜出了曹操的打算,這卻是跟之前猜測的“曹操想稱量稱量江東軍的實力”相聯絡的,若是江東軍能突破袁軍的防守,攻入壽春城,那曹操對自己會是什麼態度?若是江東軍戰力孱弱,打不破袁軍的防守,隻能靠曹軍破城,那曹操對自己又會是什麼態度?
不管曹操是什麼態度,在這種關鍵時刻,於琦都不會藏拙,他就是要橫空出世,他就是要一鳴驚人,他就是要讓天下的人都看看,他們江東軍是一支能打敢戰的強軍;讓士族寒門的英才們放心來投,讓躲避戰亂的百姓們安心在江南紮根——於琦就是要通過這一戰告訴他們,江東軍能保護他們,能給他們未來!
說話間,另外幾位營帳緊挨於琦大帳的屬下聽到動靜後也陸續出來,隨著徐庶把李通的軍報內容告訴他們,眾人頓時明白過來,一番低語之後,皆不約而同的望著於琦,顯然是在等於琦的決定。
而於琦也冇有讓他們多等,當即就把他決意“大打、狠打、往死裡打,打出威風、打出氣勢、打出江東軍的名頭”的想法說了出來,不出意外,迎來了眾人的一片認同。
當然認同,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藏拙,就不怕藏著藏著藏成煞筆嗎?就不怕連自己人都覺得自己不行了嗎?
於琦的決定,在他們眼中,乃是正當其時的英明決定,就算於琦不說,他們也要勸說於琦這麼做的。
“對了,子敬啊,糧草準備的怎麼樣了?明天多備些糧草,我要向朝廷獻糧。”
“主公放心,已經備好了五萬石軍糧,足夠四萬大軍兩月之用。”
“不夠,傳信給石韜,讓他加緊督運糧草,在年前爭取再運五萬石糧食過來。子敬,你盯著點,等到後續這五萬石糧食運來,先不要記著交割,待我跟曹操做筆交易,若是能成,這五萬石糧食再給他不遲。”
望著於琦臉上莫名的笑意,眾人不由的一陣無奈:這還冇見麵呢,主公就開始算計曹操了。
當然要算計,於琦又不是冤大頭,十萬石糧食都是江東的老百姓辛辛苦苦忙活一年種出來的,是民夫們頂風冒雪送上來的,也不是讓於琦崽賣爺田心不疼的拿來肆意揮霍、浪費的。
如果說前五萬石糧食是於琦用來完成是儀之前出使時定下的盟約,同時也是用來邀名的;那後麵這五萬石糧食,就是於琦用來跟曹操締結新的盟約,用來獲利的。
名跟利,他於琦都想要。
第二天一早,夾雜著肉味的米香傳遍了軍營,在於琦吩咐加餐的命令下,數萬將士飽餐一頓,隨即在各部將校的指揮下,士氣高昂的一路北上,直奔此行的終點——壽春。
而於琦,也跨在戰馬上,頂著凜冽的北風去見他心心念唸的那兩個人,他們中間,終究有一個人會成為自己的一生之敵。
或許……兩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