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子明當居首功,”皖縣守備將軍府的廳堂裡,孫權威嚴的端坐在正中,掃視了眾文武一眼。
董襲和徐盛感覺如芒在背,羞愧的低下了頭。
先前他們一個獻策築土山,一個獻策造虹橋。
要按照他們倆的策略,想要拿下皖縣恐怕要幾十天以後了。
可是用呂蒙之策,直接強攻,不過半日便已經攻克了城池。
由此也可以看出,呂蒙的判斷力要遠遠強於他倆。
不過呂蒙畢竟資曆尚淺,聽主公如此誇獎,連忙道:“此皆諸將用命,全軍死戰之功,末將不過是儘了本分,當不得記功。”
孫權讚賞的看著這員謙虛的年輕將領,心中十分滿意,點頭道:“子明不必謙虛,我說你當的,你就當的。
待拿下合肥時再行封賞。”
呂蒙是孫權從軍中一手提拔起來的將領,所以他對孫權感恩戴德,以報答主公知遇之恩。
孫權對呂蒙也深為信任。
而且這個呂蒙不止勇猛過人,同時還深通謀略。
此前孫權一直對如何平衡手下淮泗武人,與江東本土豪族兩派勢力之間的矛盾頭疼不已。
淮泗武人從孫策時期的江東絕對主宰,驟然降為與本土豪族同等地位,自然感到不滿,鬨著要打回淮泗老家。
而本土豪族卻因為孫權太過於倚仗淮泗舊勢力,不信任孫權。
所以孫權感到進退兩難。
兩派勢力他都需要平衡,但兩派又積怨頗深,主張相對,真的很難平衡。
不過呂蒙向孫權提議——駐軍濡須口,卻完美的解決了這個難題。
濡須口在合肥以南,緊鄰合肥,但是卻屬於江東的地盤。
於此駐軍,一方麵可以向淮泗武人表明心誌,一定要帶領他們打回淮泗老家。
另一方麵又向江東本土豪族表明,他孫權是代表江東人士抵禦曹氏,與他們同仇敵愾,是自己人。
正是這麼一個一舉兩得的策略,從此讓孫權高枕無憂,輕輕鬆鬆的平衡了兩派勢力。
由此呂蒙的謀略也進入了孫權的視野。
在孫權心裡,呂蒙是將來能替代周瑜做大都督的完美人選。
至於周瑜,孫權可謂一言難儘。
他急需要這位“老臣”支援,來坐穩江東之主的位置,同時這位“老臣”是淮泗武人集團的領袖,也給他出了許多難題。
所以他才遠遠地把周瑜那幫老臣支到南郡去,等拿下南郡,就讓他們在那邊駐守……
“大軍休整一日,明日一早,向合肥進發,”孫權站起身來,意氣風發的道。
“諾!”眾文武齊聲答應,信心滿滿。
此戰他們集結了十萬大軍,可謂兵精將勇。
拿下皖縣僅用了半日,拿下合肥應該用不了太久……
……
合肥守軍主將為張遼,副將為李典,守軍僅有七千人。
受到皖縣守將朱光的求援之後,張遼當即親率三千軍馬前去營救。
可是行至半路,訊息傳來,皖縣已經失守,守將朱光與守軍已經全部被孫權誅殺。
張遼雖然氣憤不已,但卻無可奈何,隻能率軍又回來了。
不過張遼回來之前,卻在在硤石的南麵迅速築起了一座被稱為“南硤戍”的堡壘,作為合肥的前哨。
將軍府邸的廳堂內,李典不悅的問張遼道:“聽聞文遠將軍歸來之前,還在城外築了一座堡壘,可是要派軍駐守麼?”
“若不派軍駐守,築下堡壘又做什麼?”張遼坐在主位上,淡淡的道。
李典站了起來,聲音稍微拔高,略顯焦急的道:“江東大軍即將殺來,孫權手下可是有十萬大軍。
你我麾下隻有區區七千人,不集中全部軍力把守城池,以待魏公派軍來援,你還要分兵外出?
到底是作何打算?”
說著,李典又重新坐下,氣呼呼的端起茶碗,一飲而儘。
他們兩個素來不睦,張遼麵無表情道:“赤壁之戰失利,魏公麾下軍兵本已捉襟見肘,更何況如今南郡也在打仗,魏公哪有兵馬來援?”
“既然如此,更應該據堅城城以守,不該分兵啊,”李典固執的道。
“曼成此言差矣,”張遼神色凝重的搖了搖頭,“正因為孫權手下有十萬大軍,我等纔不能被動防禦。
要不然被江東軍團團圍住,坐困愁城,待糧草用儘,便是死路一條。”
“那依文遠將軍之見,難道還要分兵防守?”李典疑惑的問。
“非也,”張遼冷笑一聲,正色道:“我們要主動進攻。”
“進攻?”
李典似乎嚇了一跳,詫異的瞪眼看著張遼,似乎在看一個怪物一樣,“我看你是瘋了吧,以七千人,進攻十萬人。
你當手下這七千人馬,個個都如你張文遠一般勇猛?”
“不是,”張文遠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沉聲道:“隻不過本將卻知道,坐守孤城必死,主動出擊纔有一線生機。”
“瘋了,瘋了,我看你是瘋了,天下哪有這等打法?”
李典急的來回走了兩步,突然站定道:“不行,合肥乃戰略要地,我不能容你如此草率,我要將此事上報魏公,請魏公定奪。”
“隨便,”張遼麵無表情的伸了伸手。
李典氣的袍袖一揮,大踏步走了出去。
其實,他們兩個性格都算比較和善之人。
李典深明大義,從不與人爭功,尊敬儒雅之士,尊重博學之人,在軍中被稱為長者,人緣非常不錯。
而張遼更不必說,此前連呂布都覺得他老成持重,值得信任,他自從加入曹氏集團之後,低調謙遜,很少與人爭吵。
可是兩人矛盾卻是從何而來?
事實上不是他倆的問題,而是曹氏內部也存在勢力劃分。
曹氏內部第一勢力,自然是“宗親元老派”,這裡麵最頂級的人物就是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後來又加上了丁辰。
丁辰雖然算不上元老,但是關係要比其他四人更為親近。
並且丁辰戰功卓著,本來排在五人最末尾,到現在已經爬到了最前頭,做過夏侯惇曹仁的主將。
這幾人屬於第一梯隊,任何人無法與之相比。
排在第二梯隊的,可稱之為“外姓元老派”。
他們有的一開始就跟著曹老闆創業,有的是半途加入,是曹老闆事業發展前期加入的那批骨乾,但他們不姓曹或者夏侯。
代表人物便是李典、樂進、於禁等武將,以及荀彧叔侄、程昱、滿寵等文臣。
而屬於第三梯隊的,可稱之為“降將派”。
這裡麵就有張遼、徐晃、賈詡,以及本來應該投降過曹氏的關羽。
在曹氏派係劃分雖然不是那麼明顯,但是畢竟存在,所以可以明顯的看出,張遼徐晃以及本來應該存在的關羽之間關係就不錯。
而李典於禁樂進也常常被分派到一起。
文臣之中,荀彧叔侄與郭嘉程昱等互相推薦進入曹氏,關係極深,後來的賈詡雖位列五大謀士之一,卻無論如何也榮不進那四人圈子。
雖然算不上排擠,但賈詡肯定不被那四人高看。
於是聰明的賈詡也很知趣,隻要一下值就回到家裡,絕不跟人應酬。
他正是認為自己非曹老闆的舊臣,卻受到曹老闆重用,怕猜嫌,於是采取自保策略,閉門自守,不與彆人私下交往,子女婚嫁也不攀結權貴。
這也就是張遼與李典矛盾的由來。
雙方不是一個圈子,根本融不到一起去。
可是這樣的情況,人老成精的曹老闆難道不知道?
當然是知道的。
可是曹老闆卻非要把兩人同時安排在合肥駐守,這裡不得不佩服曹老闆的管理藝術。
張遼、李典都是屬於“明白人”,遇到共同敵人就會一致對外。
同時因為雙方又有矛盾,大家在打仗的時候便會高度集中精神,避免被對方私底下告狀。
如今李典心胸還算比較寬廣,要去告狀還跟張遼說了一聲,並冇有私底下告黑狀。
李典的書信被快馬日夜兼程送往了鄴城。
……
此時的鄴城熱鬨非凡,天下許多以前不受待見的文人士子雲集於此,準備看看曹氏如何通過考試來選拔官員。
大漢四百年來都是薦舉為官,如今曹操要一改這項製度,大家都感覺新鮮。
於此同時,曹操卻在整頓兵馬。
赤壁之敗之後,數十萬大軍灰飛煙滅,曹氏軍馬也變得捉襟見肘。
不過好在曹氏控製的地盤夠大,治下的百姓夠多,曹操想要招兵還是很輕鬆的,隻不過要通過訓練才能上戰場。
此時曹操與當初在官渡戰敗的袁紹一模一樣,無時無刻都在想著糾結大軍,前去報赤壁一箭之仇。
隻不過曹操不是袁紹,袁紹好大喜功,非要擊敗曹操報仇不可。
而曹操比較務實,報不報仇倒在其次,他現在擔心的是南郡戰場、合肥戰場以及西北的馬超韓遂。
這一日,曹仁的戰報送來。
曹操在書房內緊張的打開,掃視了一眼,隨即便對眼前的文臣武將展顏大笑。
“孤就知道,子文出馬必定能解南郡之圍,冇想到他未費一兵一卒,便已逼退了周瑜,有他在荊襄,孤無憂矣。”
說著,把曹仁的書信遞給大家觀看。
聽了曹操的介紹,大家懸著的心也都放了下來。
畢竟最近的的戰報是南郡遭到周瑜猛攻,而增援的軍兵卻被關羽阻攔,根本過不去,南郡已經岌岌可危。
丁辰雖然率軍前去救援,但是能不能趕得上卻冇人知道。
如今訊息傳來,竟然是最好的結果,南郡冇丟,丁辰也逼迫周瑜退兵了。
荀攸歎息道:“說起來,這也是丁令君麾下軍力強悍,令周瑜不敢輕視,所以才行君子之戰。
否則若是軍力不對等,周瑜豈能甘心打賭?
不管如何,南郡之圍解了,這便是皆大歡喜之事,魏公再也不用擔心西南戰場了。”
“豈止不用擔心西南,”程昱在旁邊介麵道:“以丁令君之能,絕不僅僅安定西南便停住,他必定會繼續率軍馳援合肥,魏公連東南都不用擔心了。”
曹操哈哈大笑道:“子文孤之婿也。
孤既已委任其為前敵大都督,這南方之事,孤無憂矣。
如今孤該擔心的是,如何除掉這西北之患。”
西北就是占據涼州的馬超和韓遂,他們也擁兵數十萬,而且長期與羌人作戰,軍兵戰力十分強悍。
可是如今馬騰卻在許都天子身邊為官,馬超韓遂又都奉漢室正朔,曹操並冇有理由前去攻打。
這時候賈詡在旁邊,捋著鬍鬚突然出聲道:“魏公何不進攻漢中張魯,向馬韓借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曹操聞言突然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文和妙計,妙計。”
原來,從關中進攻漢中可有三條路,最東邊一條便是著名的子午穀,從長安出發,直抵漢中。
隻不過這條路是條險路,並不適合大規模用兵。
中間一條是褒斜道,南起褒穀口,北至斜穀口,貫穿褒斜二穀,也稱斜穀路,是一條主要的通道,路況良好。
最西邊一條從隴西走天水至漢中以西,然後進入漢中地界。
後來蜀國的薑維接替諸葛亮掌兵權之後,大多數北伐都選擇走此路,不去直接攻打關中,而是攻擊關中的西部隴西,想控製隴西之後再進攻關中。
此時隴西正是控製在馬超韓遂手中。
賈詡出的主意毒就毒在這裡,曹操要出兵,為朝廷平定漢中,向尊奉漢室的馬超韓遂借道,看他二人是借還是不借。
借,曹氏大軍便可名正言順的開進隴西馬韓控製的區域。
不借,那麼他二人便是圖謀不軌。
賈詡這計謀,正是要逼反馬超韓遂。
曹操大喜道:“傳令下去,就以文和之策行事。”
正在這時,突然有侍從進來道:“啟稟魏公,合肥李典將軍有書信至。”
“拿過來,”曹操接過書信,看了一眼,然後隨手又寫了一封回信,交給侍從道:“火速送回合肥,交於張遼李典,並告訴他們,賊至再打開看。”
“諾!”侍從接過書信,又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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