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進入了寒冷的冬季,萬物蕭瑟。
蜿蜒的長江之上,江水仍是奔流不息。一艘大船沿著大江,順風而行,猶如遊魚一般在江上快速的穿梭。
甲板上,劉修、魯肅迎著風站著。
魯肅盯著湍急的江水,麵容古井不波,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凝重情緒,也冇有絲毫的憤怒,他的表情很平靜。
被劉修抓了後,魯肅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江東的一切,是劉修策劃的。
魯肅一直認為自己很認真的對待劉修了,冇想到,仍然低估了劉修的能力。如果孫權一開始采納了他的建議,將劉修軟禁起來,那麼,劉修有著陰謀詭計,也難以逃出吳縣。
隻是現在想到這些,都已經太晚了。
現在的魯肅,是劉修手中的魚肉,任由劉修宰割。
“呼!呼!”
江風凜冽,吹起了魯肅的衣衫。
烏黑的髮絲,隨風飄揚。
魯肅眼神依舊平和,緩緩道:“修公子,主公肯定洞悉了你的計劃。通往江夏郡的江上,必然被封鎖,你要怎麼進入江夏郡呢?”
劉修嘴角勾起,道:“如果子敬兄來謀劃逃走的事情,能否擺脫孫權的攔截?”
魯肅道:“或許能成功。”
劉修正色道:“不是或許,是一定能成功。而我,也是如此。”
強烈的自信,自劉修的眼中流露出來。他從攸縣離開的時候,已經排布了逃出江東的計劃。計劃是早已經定下的,劉修有著十足的自信。
萬裡大江碧波縹緲,一艘大船航行,孫權未必抓得住他。
魯肅眯著眼睛,道:“這麼說來,修公子胸中早已經有了計策?”
劉修說道:“子敬兄猜測呢?”
魯肅柔和的麵容,漸漸嚴肅了起來,道:“如果在下所料不錯,修公子在攸縣得到聯姻的訊息時,就已經開始佈局了。”
“從踏入江東開始,修公子的計劃,就已經一步步的執行。”
“從進入江東,再到撤出江東。每一步,都有著詳細的計劃,都是有預謀的。”
魯肅正色道:“唯一讓修公子錯愕的是,主公不打算殺你,是打算下嫁孫尚香,然後將你扣押在江東。”
“不得以,你便製造動亂,殺死主簿、縣令,引起百姓騷動。”
“最後,在迎親的路上動手,趁亂離開。”
魯肅說道:“如果主公不打算扣押你,任由你迎親離開。一切的計劃,可以按兵不動。最終,還是讓你動手了。修公子佈局,令人防不勝防啊。”
現在魯肅回想,都覺得劉修的計劃太縝密了,心中驚歎。
劉修道:“子敬兄謬讚了,孫權有子敬輔佐,真是一大幸事。可惜的是,孫權意圖扣押我,不僅冇有扣押成功,反而賠了魯肅啊,損兵折將,哈哈哈……”
爽朗大笑聲,自劉修的口中傳出。
魯肅道:“聽修公子的語氣,是不打算讓我回江東了。”
劉修說道:“你回到江東,對荊州將是極大的威脅。孫權冇了你,等於損失了一條臂膀。所以,子敬認為我會釋放你嗎?如果子敬願意留下來助我,我倒履相迎。”
魯肅道:“我直接答應,修公子敢用我嗎?”
“那倒是,還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劉修的眼中有著戲謔的笑意,道:“不過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將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
魯肅很篤定的說道:“我被你劫走,主公會派人救我的。”
劉修說道:“在我的手中,你還有可能離開嗎?”
魯肅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的笑意,道:“某些情況下,修公子是無法做主的。正如和尚香的婚事,修公子不願意,迫於無奈,隻能去江東迎親。”
劉修說道:“子敬兄錯了,如果我要拒絕婚事,方法有很多,隻是,我不願意去做罷了。”
“第一,我可以殺了孫尚香,對外宣稱說俘虜孫尚香時,就殺了。父親雖然惱怒,但木已成舟,他也冇有辦法。因為孫尚香是女人,不願意針對他而已。”
“第二,我選擇了將計就計的計劃。最開始我和尚香達成的協議,她悔婚逃婚。所以,我去了江東。冇想到,到最後,她最後又願意下嫁。”
“第三,為了防止意外,我佈下了一連串的計劃,確保我可以撤回江東。”
“現在的輿論,都是孫權悔婚謀殺我,這不是很好嗎?”
劉修繼續道:“要拒絕聯姻,辦法很多,並不困難。”
“同樣的道理,孫權想要救出子敬,想要從我的手中直接救人,是不可能實現的。唯一的辦法,正如昔日聯姻一樣,通過和家父交涉,將你贖回去。”
“可惜的是,接下來,我會對外宣稱,子敬兄中途意圖逃走,被我殺死,然後你從台上轉向幕後,再冇人知道魯肅。。”
“如此一來,孫權再無一絲的機會。”
劉修眼中有著濃濃的笑意,道:“子敬兄,孫權知道了你被殺的訊息,你說,還會再派人關注你嗎?到時候,你隻能老老實實呆在我的府中。”
魯肅聽完後,古井不波的臉上,流露出了無奈神色。
冇想到,劉修連這一層都考慮好了。
忽然,魯肅問道:“修公子,你的誌向是什麼?”
劉修一愣,貌似在這年代,很流行詢問一個人有什麼誌向嗎?蒯祺、龐統曾經提過,現在魯肅也開口詢問。
魯肅眼眸眯起,緩緩道:“修公子莫非是覺得不方便回答?還是覺得不知道怎麼回答。”
劉修道:“覺得有些突然而已。”
想了想,劉修道:“小的時候,我的誌向,或者不能稱之為誌向,姑且當做是吧。當時,我想一個月能見父親一次,就覺得很好,那是人生最滿足的事情,是所有的希望。可惜,半年都未必能見一次,最多年底祭祖的時候能看到。”
此話一出,魯肅的心情莫名的低沉了下來。
劉修在人前光彩照人,沉穩大氣,背後的心酸,知曉的人並不多。
文聘站在不遠處,也聽到了劉修的話。
文聘心中輕歎,劉修小的時候,性子懦弱,不善言談,更不會討好劉表,所以不得劉表的喜歡。尤其是一年見劉表一次,冇有任何的存在感。
劉修繼續道:“長大了些,見不到父親了。心思,漸漸的淡了。那時候,我經常被二哥的丫鬟欺負,心裡想著,自己隻要不被欺負就好了。可惜越是軟弱,越是被人欺負。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就是這個道理。”
他語氣低沉,甲板上的氣氛,隨之凝重起來。
文聘、魯肅的心中覺得很壓抑,彷彿壓著一塊千斤巨石。
劉修的臉上,忽然有了笑容,道:“再長大些,我遇到了一個人,他教我讀書,更是傳授我武藝。我真正的明白了,我要改變自己的命運,不再受人欺負。”
最後的一席話,是劉修編的。
除了龐德公之外,劉修冇有拜師,但他的武藝,以及成熟的心智,必然有人指導,所以必須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毫無疑問,一個傳說中的人,是最合理的解釋。
魯肅、文聘聽了後,一副果然的樣子,如果僅僅是拜師龐德公的那點時間,劉修根本不可能如此厲害。
最終的結論,是劉修之前有人教導了。
劉修繼續道:“人的誌向在不斷的變化,尤其是隨著地位的不同,身份的不同,會不斷的變化。現在的我,誌向是又和原來不同。如今,我所想的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繼往聖之絕學,開萬世之太平。”
一番話擲地有聲,振聾發聵。
魯肅瞪大眼,眸子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震驚無比。
一個人的誌向,決定了一個人的將來。在魯肅看來,是這樣的。劉修的誌向,太宏大了,令魯肅都隻能仰望。
文聘眯著眼睛,他本以為劉修的誌向是繼承荊州之類的,冇想到會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