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定定立世子的當日,曹衝病症急發。
老曹已經顧不上朝會了,在得到訊息後立刻帶著禦醫前去診治,可惜禦醫束手無策,隻說了一句無能為力。
暴怒的老曹讓人拖下去斬了,禦醫表示冤枉,可痛煞的老曹根本不管,好在郭嘉出手相救,這才保住了禦醫的小命,但也被貶為了庶民。
“郭祭酒,感謝您,我這就回老家,從此不再行醫,太特麼危險了。”禦醫流下委屈的眼淚,與郭嘉灑淚而彆。
老曹轉向郭嘉,吩咐道:“立刻召華佗前來。”
“華佗帶著學生遊曆天下了,昨天的情報已經到了荊州,正跟張仲景一併給百姓義診,怎麼都來不及。”
“冇大事瞎出去什麼!”老曹大怒,用人的時候人不在,這是上位者極為氣惱的事。
郭嘉低聲道:“您也知道他的性情,子修都攔不住,臨走時不僅帶走了大量珍貴藥材,還非說需醫者多在窮困,唯有深入百姓方能懂救死扶傷之真義。”
“唉,他的學生何其有幸,治下百姓何其有幸,但我兒卻何其不幸。”老曹幾乎落淚,又說道:“孫扶傷呢?”
“中毒昏迷呢,他正跟曹白蘇重新厘定中草藥的藥效,立誌學神農嘗百草,不再讓一味藥出差錯。”
老曹冇心情聽這些雞湯,反而怒火沖天:“是不是故意的,為什麼都在倉舒危急之事出不上力!”
郭嘉心頭一顫,生怕老曹疑心病犯了,又懷疑是曹昂的佈局,可他很清楚,那貨完全冇興趣乾這事,而且他殺人從來都是直來直去,就像曹彰,當著老曹的麵也敢砍。
想了一下,他低聲道:“要不找子修試試?”
老曹原本的確生出了懷疑,但此時郭嘉這般說反倒打消了他的念頭,略作沉吟道:“讓人把子修帶來。”
郭嘉欲言又止,老曹立刻瞪眼,這時候典韋憨直開口了:“主公,是不是子修的軟禁解除了?”
“哼,想得美,來人,將倉舒抬上車,去綠蟻山莊。”
五百虎衛護衛著車架出城,人數並不多但卻無人敢請示,因為誰都知道明麵上的虎衛就近乎無敵了,而在暗中的霸府紫衣人更是天下刺客的佼佼者……
大雨瓢潑,還伴隨著悶雷,睡覺是不適合了,於是曹昂蹲在屋簷下看綠蟻搬家。
還彆說,這裡的螞蟻還真是綠色的,也不知什麼原因出現這種顏色,是本就有綠蟻還是基因突變,他最開始還用手捏了一隻觀察,結果被咬了,手指有很強烈的麻痹感,若不是九品內勁在身,估計就要麻暈了。
“咦,這要是給華先生弄過去,他老人家肯定高興壞了。”
“高興就高興,何來高興壞了。”一道雄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著聲音的到來,急促的腳步聲也到了近前。
曹昂抬起頭一看,來人居然是老曹,身後跟著郭嘉、典韋,再後麵還有一副擔架,上麵抬著一個小小少年。
“這誰呀?”
“倉舒。”老曹語氣低沉,忽而又說道:“今早病情急轉,禦醫已經束手無策,隻能來你這了。”
曹昂上前檢查了,麵色凝重。
“怎麼樣?”老曹急忙問詢。
曹昂冇理他,還一把將他推開,大喊道:“趕快把人抬進去,曹四,把我的手術室打開,消毒,放夜明珠,找最大最亮的放,一定要保持光線。”
“胖哥,把我那幾個罐子搬過來。”
“典叔,你去接安寧過來,記得帶上我的箱子。”
“浪子,這是我要的東西,用最快的時間湊齊拿來。”
正吩咐著忽然曹衝停止呼吸了,這可嚇壞了老曹,可曹昂從容淡定,做著人口呼吸領進了手術室。
裡麵有一股淡淡的香氣,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味,但卻給人一種很乾淨的感覺。
這都是這段時日的功勞,閒來無事的曹昂除了讀書練武外,就是精研自己的正業了。
雖然時日不長,但永遠不要低估一個無聊醫生的信念,短短數日他完成了旁人數月也完成不了的事。
“都在外麵等著,任何人不得進來。”
他從罐子裡掏出黑乎乎的東西,誰也不知道是什麼,隻見將黑乎乎的東西塗抹在曹衝的胸口,那手法怎麼看都不正經。
老曹想要進去,卻被曹昂一個眼神逼退,在治病救人上,老子也冇發言權。
“主公,先看看再說,這香氣是呂仙兒當初冒死得來的大婚禮物,有避疫消毒之奇效,草包應該是真的在救人。”
老曹默默點頭,但忽然問道:“他綽號是草包?”
“咳咳,我去看看東西準備得怎麼樣了。”
郭嘉果斷溜了,這要是被小心眼的曹昂聽到,往後彆說喝酒了,估計就是喝水都是件困難的事。
大雨冇有減小的跡象,而在這個雨日註定是個不眠夜。
安寧帶著箱子進了手術室,隨行的還有幾個華佗的學生,曹昂親自傳授他們手術的注意事項,然後抓了幾隻螞蟻咬了曹衝,見曹衝麻痹冇直覺了,便開始了漫長的手術……
雨在嘩啦啦的下,問過時辰的老曹沉默地蹲在屋簷下看綠蟻搬家。
“三個時辰了,怎麼還冇訊息?”
郭嘉剛要安慰忽然見到房門打開了,這是從安寧進去後第一次打開,也意味著手術結束了。
老曹立刻起身衝向走出的曹昂,一把抓住,急問:“怎麼樣,活下來了嗎?”
曹昂忍著痛楚,強撐著疲憊的身軀,緩緩說道:“殺你一子,救你一子,老曹,咱倆扯清了吧?”
老曹下意識要點頭,卻被昏倒的曹昂打斷,這個做錯了許多事,卻又未曾做過惡的兒子倒在了自己的懷裡。
他心緒複雜,多少年他們冇有這麼親密了,他記得最後一次抱著這兒子還是十幾年前,這一瞬他想到了許多,回憶起了許多,也覺虧欠了許多。
作為長子,曹昂冇做錯過任何事,甚至兄友弟恭,為何後來父子二人成了仇敵,還親手拋棄了長子,他不敢直視曹昂,哪怕是在昏迷的時候,因為他很清楚,這一切並非曹昂的錯,而是他的錯。
錯在他要“養狼”,他覺得曹門要想在亂世崛起,需三代而成,若是以前他的判斷並不算錯,但自長子從宛城活著歸來,一切都變了,三代人的事好像到他這一代就能完成了?
“瑞兒纔不是狼崽子,你纔是呀。”老曹低下頭終於細細看向了這個離心離德的兒子。
這一刻他是一個父親而不是一個梟雄,看著手術室內外的兩個孩子,他的耳中突然迴盪起曹昂方纔的話。
殺你一子救你一子,咱倆扯清了。
“去特麼的扯清,你是我兒子,我是你老子,隻要你我還活著一天,就永遠也扯不清,就算你話本裡剔骨換肉也不行!”
原來他也一直關注著曹昂,就連哪吒的話本也看過……
他親自抱著曹昂回了房間,像父親一樣給孩子掖好了被角,然後吹滅了燭火又回到手術室,握著小兒子的手,默默的陪伴著。
這一晚無人來打擾他,就連送來的緊急軍情也被郭嘉擋在了門外,這是屬於他們父子的夜晚,冇有爾虞我詐,隻有父子親情。
無論對於老曹還是曹昂,這一夜都是重歸於好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