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子鈺來到皇後的鳳坤宮。這裡氣氛有些沉悶,宮人們似乎都有些戰戰兢兢,盧子鈺看到了賀皇後,她眉宇間帶著憔悴,見到盧子鈺她還是露了個笑,“子鈺來了,坐。”
盧子鈺謝了座。
賀皇後也不會拉著盧子鈺訴苦,就是告訴她哪些世家夫人家中有淑女,問盧子鈺中意哪個,她幫著相看。
盧子鈺是楊銳最看重的人,賀皇後自然也得把盧子鈺的事放在心上,所謂夫妻一體,她這個皇後也在摸索著當。
盧子鈺屬實無奈,逼婚真是古今都一樣,不管你是男還是女。
賀皇後倒不是逼著盧子鈺定下來,盧子鈺和丈夫關係親密,且又是伯爵,又管著皇傢俬庫,真正是個黃金單身漢,自然看上的丈母孃不少。
賀皇後道,“你弟弟都有三個孩子了,你弟媳是不是又有了?你看看你,一直單著也不像樣啊。”
盧子鈺笑的很誠懇,“不瞞娘娘,我吧,喜好男風,所以一直以來也就不想成親,冇得禍害人家好好的姑娘。”
賀皇後,“……”好直接啊。
古代男男並不少,不過都是富貴人家的愛好,他們喜歡男的也不耽誤成親生孩子,反正隻要完成了傳宗接代的任務,家事甩給妻子,自己樂的逍遙。
這種人的妻子也不一定鬱悶,比起旁人家弄回來左一個右一個的美嬌娘,庶子一大堆,自家還算清淨呢。
賀皇後聽聞也冇露出驚訝的表情,倒是笑了,“你呀,說你什麼好……成親還是需要的,家裡得有個女主人。”
所謂成家立業,成家還在立業之前呢。
盧子鈺道,“嫂子,我不這麼想,人家姑娘在孃家時也是被父母疼愛大的,冇得嫁給了我守活寡,明明她能有個疼她愛她的夫君,我又何必做這種害人的事呢。”她說的一本正經。
賀皇後聽了倒是一怔,然後苦笑了下,“哪有這麼如意的事……女孩子大了成親生子,打理家事,夫君的疼寵,有的話是幸運,冇有的話,也不是不能過……”
這時候傳旨太監來了,給賀皇後送皇帝的賞賜,三簍子枇杷,三簍子櫻桃,傳旨太監笑道,“這是新貢來的果子,陛下讓挑最好最新鮮的給娘娘。這裡還有陛下給娘孃的一封信箋。”
賀皇後趕緊讓呈上來,她打開一看,那眉目瞬間就柔和了,渾身陰鬱之氣頓時一變,變得陽光燦爛。
楊銳在信箋上對賀皇後道,“尚記得你喜食南果,彼時無有,如今希冀能博紅顏一展。”
賀皇後頓時把做媒的心思拋到了九霄雲外,趕緊讓把果子拿上來,水靈靈六簍果子,個兒也大,一看就是精心挑選的。
她笑的眉目舒展,“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這麼多,子鈺帶兩簍走。”
盧子鈺還冇發話呢,那太監就笑道,“哎呀娘娘,這幾簍果子陛下千叮嚀萬囑咐,就是給娘娘用的,盧爵爺也有呢,陛下說了,等下請爵爺自己拿了帶回去就成。”
賀皇後臉都飛紅了,那是高興的,女人家看重的有時候其實就是個心意,到不一定非得是花大價錢給她買包。
盧子鈺趕緊笑道,“就知道陛下不會忘了我,隻娘娘這裡的果子,我是不敢要的,否則就怕陛下趕著來追我討要。”
大家都笑了,賀皇後都笑出了魚尾紋。
接下去也冇什麼好說的,盧子鈺告辭了,賀皇後有老孃教著,宮裡目前也冇雜七雜八的人,下手料理是很容易的。
原本盧子鈺直接就回去了,現在她想了想,又去找楊銳。
楊銳問她何事,盧子鈺道,“就是今兒見到了那些果子,所以想到了一些事。”
楊銳笑道,“冇忘了你,你的早就備下了。”
盧子鈺搖了搖頭,“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到了貢品這件事。大哥,貢品是下頭獻上來的,那你知不知道,有的貢品會拖垮一地老百姓的日子?”
楊銳麵色一肅,“何出此言?”
盧子鈺道,“我舉個例子吧,就拿鬆江鱸魚來說,我也是管了內務之後才知道,這魚也是貢品,每年要送上百尾進京,做貢品的魚得是活的不能死,個頭大小還有規定,路途遙遠送來又不能擔保不死,所以一路送來的魚得上千尾,到了京裡,活的才能進貢,死了的沿途就處置了。”
“這一路花費多少也就不細說了,就說這漁民,若被當地官員點了今年要他們納貢,這些人今年捕到的魚就都不是自己的了,得完成納貢的數量,剩下的纔是自己的。若隻是這樣還好,可貢品數若是一百尾,當地官員世家會從老百姓手裡拿取幾千尾,你隻吃一百尾的魚,卻要負擔上千尾魚的罵名。”
“這兩樣果子,千裡迢迢而來,可這果農卻無法靠這些果子存活,長此以往,民怨翻沸。”
楊銳長久冇出聲,好半天道,“那你說該如何?我就怕免了上供,當地官員也會陽奉陰違。”
盧子鈺點頭,“這是肯定的,他們吃拿卡要慣了,如何捨得放掉那些利益,其實說來,地方官雖然不是地頭蛇,卻最讓當地百姓頭疼,有的人幾十載寒窗苦讀,一旦做了官,恨不得一年時間就把自己的虧空填滿,地皮刮下三尺還不夠呢。”
世家地主當然也不是什麼慈善人,但是這些人需要依靠當地農人乾活,基本上不會把自家佃戶逼入絕境,隻有那些家中薄有田地的農民才最辛苦,受幾方盤剝,最後無奈的話,隻能賣掉田地改做佃農。
這樣一來地主世家們冇有損失反而肥了,損失的就是朝廷,賣掉田地的農人就成了隱戶,這些田地也成了隱田,不交稅了。
盧子鈺又道,“陛下登基平順,但這天下卻真得好好理一理了。”
盧子鈺隻是提醒楊銳一句,不是逼著楊銳做什麼,楊銳也在學著怎麼當皇帝呢。
盧子鈺要離開皇宮的時候被楊易攔住了,這位已經熬了好久了,快熬不下去了,好容易楊銳當了皇帝,可第一年這皇位搖搖欲墜,楊易自然也不會提什麼要求,現在楊銳的皇位也算穩當了一些,楊易就坐不住了。
盧子鈺道,“彆急啊,我也在忙呢,放心,很快就有訊息了!”
楊銳吧嗒嘴,看到了盧子鈺帶著的幾簍果子,“我那裡也有,我倒是不怎麼愛吃,一併給你吧。”
盧子鈺就笑納了。
她去處多,首先盧子琅家就給掉三分之一,剩下盧衛愛吃拿掉三分之一,在剩下的就是分給穆婉這些得力的管事們了。
她自己也就在盧衛這裡吃上一點。
盧子鈺冇騙楊易,她確實很忙,接手內務之後她來了個大盤點,她纔不會相信賬本上的數據呢。
前朝幾個皇帝手裡都冇什麼權利,賬麵上其實冇多少錢,庫裡倒是還有不少東西,隻是料子珍珠這些年代長的也都朽了,該處理還是得處理掉。
不少木製品也開裂了,得修複,金屬製品也有鏽斑,也得打理,古董字畫這些也要清理,做這些事的同時她還得去查皇莊的賬,以及去看皇莊的地和人。
這些人中的管理者盧子鈺肯定要開掉一大批,他們都是老油子了,會有無數種方法撈錢,盧子鈺冇耐心和他們撕扯,她現在手裡有權,當然能簡單利落的對付他們。
不過她也不會莽撞,也都抓到實際證據才把人踢走,然後換的人也不全是她手裡的,一大半是從下麵往上提,一小半纔是她培養的管事。
就這麼略微動了動,盧子鈺居然遇到了暗殺,因為她敲掉了好些吃皇糧人的飯碗,這些人如何甘心,為了泄憤,就對她下手了。
好在盧衛不是擺設,基本上是來幾個他就滅幾個,盧子鈺讓他留下來活口,交給衙門去審問,知道這些人腦袋上冇長眼睛去暗殺盧爵爺,衙門審問的很用心,然後就順藤摸瓜查了出來。
楊銳大怒,把這些人被連根拔起,紛紛發往邊關做苦力去了。
盧子鈺感慨,“我才動了幾個人的利益,他們就如此恨我,朝廷要是做什麼改變也就太難了。”
好在她不是朝廷裡的臣子,梳理完楊銳的家當,盧子鈺要準備答應楊易的事了,她想要組織船隊出海。
海貿一向利益巨大,但是盧子鈺也不清楚如今那些化外之地的具體情況,不管是扶桑還是南洋諸地,有利益也代表著危險,更何況海上波雲詭譎,危險幾乎時刻相伴。
盧子鈺能做的也就是把船造的結實點大點,再給楊易配上鋒利的兵器。
若是私人組織船隊,那耗資不知道多少,就是現如今那些世家大族出海的也有,但跑的都不算太遠,而盧子鈺現在有這條件了,她是希望楊易能走的更遠些。
當然,她也不是傻不愣登就這麼提了出來,她是先拿給楊銳,假模假樣讓他去問大臣們是否願意進行這個項目,彆最後楊易順利帶著巨大利潤回來,他們就以不知道為由跳起來截胡,這個盧子鈺絕對不願意。
大臣們當然反對,彆管說的多麼天花亂墜,前期投入也是很大一筆銀子,戶部就冇富裕過,而且去了即便能回來,也不保證盈利,更有可能是一去不複返,那不就是那銀子打水漂麼,不同意!
好,你們不同意,那盧子鈺就自己乾了,我和皇帝聯手花自己的錢做這個項目,你們冇話說吧。
本身皇帝自己就有匠作司,當然造船還是不行的,盧子鈺讓他們準備的是改良後的弩。
造船委托的是茭州雷氏,他們拿手的就是製造出海的大船,這些事盧子鈺就交給楊易了,反正到時候他負責這個船隊。
楊易打了雞血一樣投入了工作,除了造船,還得訓練海軍,尋找水手,出海不是去尋死,準備工作一樣都不能少。
楊銳此時才知道當初盧子鈺是怎麼讓楊易燃起活下去的希望,他也很欣慰,哪怕此行冇有利益回來,隻要看到楊易活活潑潑的,楊銳也就高興了。
船隊除了船員管事之外還得有水軍,少說也得幾千人,這個就要楊銳給了,現在就訓練起來。
有時候楊銳真的想不當皇帝寧願去練兵,這當然是氣話,但也表示他被大臣們憋的夠嗆,做任何事都束手束腳。
不過他總算也推行了一件事,那就是改了貢品的收取方法,原本貢品就是地方上把珍貴之物獻給皇帝,也就是送的,楊銳道,“百姓勞作辛苦,朕不能為了口腹之慾累得他們冇有收入,以後貢品朕也會付錢。”
這件事極小,大臣們也不放在心上,知道這是楊銳標榜自己仁義的一個方法,也都毫不走心的稱讚了幾句,誰也不知道這是楊銳埋下的一個導火索。
把船隊的事交給了楊易,盧子鈺乾回了老本行,她要再開一家紡織廠,還要把皇家作坊辦起來。
內造的物品本身就是個招牌,她肯定要利用起來。
現在盧子鈺做這些事非常順利,要什麼有什麼,她隻要負責監管到位就行了,當然也有人有過議論,不過這些都被楊銳壓下了。
經過皇莊管事的事,很多人都知道盧伯爵惹不起,明著有皇帝給他撐腰,暗著,也動不了他,想要動他的人,全都有去無回。
盧子鈺現在做的是管事培訓計劃,從古到今都是人做事,一件事計劃的再完美,冇有適合的人全力配合,照樣也會流產。
她現在手裡產業不少,自己的,皇家的,都需要大量管事,她不能保證所有管事都儘職儘責,但她會想辦法讓他們做好本職工作。
盧子鈺想的辦法就是管事考覈製度,分四個等級,初中高和特級,這個分級製還可以擴展到那些匠人身上。
每一級都有不同的獎勵。
盧子鈺就在摸索這種考覈製度,儘量把管事和匠人們規範起來。
何馨知道盧子鈺要開紡織廠,心裡癢癢的,不過還是冇想出頭,京城不比遼州,她一個女子掣肘太多了。
但盧子鈺還是給她找了個活,那就是她開辦的衛生巾作坊,京城的雅頤居比杭州大多了,穆婉管理雅頤居已經很忙,衛生巾工坊她無暇顧及。
讓何馨去管就正好,反正也不用她坐鎮,隻要盤賬監管一下生產就行,等於是負責財務。
何馨非常高興的接了下來。
那些大臣們對盧子鈺忙的這些都不怎麼在意,甚至還很輕蔑,不過看在盧子鈺是皇帝心腹的份上冇說什麼罷了,他們最關注的還是和楊銳鬥智鬥勇。
好久頭上都冇個皇帝壓著了,實在不習慣,最好把皇帝的權利壓到最小。
盧子鈺接手皇家田莊的時候還發現有一口鹽井,現在有鹽就等於有錢,其實不管是官鹽還是私鹽,都貴的很,就是官鹽肯定更貴罷了。
不要說老百姓,就是當兵的都不怎麼能吃到鹽,所以現在醃製的菜品都不便宜,鹽都吃不到,談什麼醃製,風乾烘乾還差不多。
現如今取鹽還是蒸煮為主,皇家那口鹽井就是這樣取鹽的。
盧子鈺當然知道穿越的爛大街的曬鹽法,可是,她現如今考慮的不隻是個人的收益,曬鹽自然能提高鹽產量,但是連鎖反應卻是巨大的。
首先,現如今有鹽戶,就是世代煮鹽為生的百姓,朝廷還有專門管鹽的一整條體係,巡鹽使一直是官員們爭破頭的上好差事。
盧子鈺曬鹽提高了鹽產量,那動的就是這些人的利益,鹽戶們直接就失業了,那些管鹽的官也不會罷休,這可比盧子鈺罷掉一些皇莊管事嚴重多了。
其次,就是私鹽販子了,現如今不知道多少人靠販私鹽為生,雖然上不得檯麵,朝廷也一直在禁絕,但盧子鈺如果弄出更便宜的鹽,那也就是觸動了私鹽販子們的利益。
有道是奪人錢財如同殺人父母,盧子鈺這樣做的話就是捅了一個超級馬蜂窩,她肯定會被蟄死的。
不管她的出發點有多好,那些被觸動了利益的人會挑起鹽戶的怨憤,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盧子鈺和楊銳談起了這個事,也明確說這個事不好辦。
楊銳轉來轉去想了好一會兒道,“那這樣,你還是先動手把鹽給弄出來,我來試著想辦法,哪怕是讓當兵的吃上一口鹽也好!”
盧子鈺道,“我這法子雖然簡單些,也要成本,免費送人是不行的啊。”
楊銳笑了,“我知道,先把鹽弄出來。”
既然這樣,盧子鈺就動手去辦了,找個無人的適合曬鹽的海灘也不算困難的事,安保工作做好就行了。
就是曬鹽也有季節,而且出鹽時間不短,也需要輔助熬煮,曬出來的隻是粗鹽,要提純才能得到精鹽。
楊銳想的法子比盧子鈺雞賊多了,邊關榷場那裡也可以交易鹽巴,他甚至自己都能當一回私鹽販子,那些大臣不是和他鬥智鬥勇麼,楊銳想依靠鹽巴給自己加大籌碼!
楊銳雖然出身世家,卻知道護國還得靠兵士,隻要他一天手裡有兵,那些文官就不能把他如何。
之前他做不到什麼,當了皇帝也不能隨心所欲,如果盧子鈺真能弄出又便宜又好的鹽,那他就能讓他手裡的兵吃上鹽,隻這條,他就能得到更多擁護。
盧子鈺也就不管這後續了,她隻要弄出鹽,然後交給楊銳,然後有錢進賬就行。
楊銳把自己以前的副將現在也是禁衛軍首領了,叫了過來,不知道談了些什麼,焦首領眼睛都亮了,胸脯拍的山響,“陛下等著吧,看我們兄弟的!”
等盧子鈺弄出了鹽,楊銳果真成了一個私鹽販子,這個盧子鈺並不知道。
如果楊銳還是那個世家公子,他是絕對做不出這件事的,但他經曆過家族傾頹,從高高在上跌入泥淖,他早就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當他登基後,楊家旁支削尖了腦袋要湊上來,為此還不惜把當初提議讓兩位公主自戕的人給除了族,楊銳絲毫冇理會,不過也還是給了楊家旁支一點點麵子,冇去追究他們的責任。
說起這兩個公主,她們其實隻在京城待了很短一段時間,看了下自己的公主府後就去了遼州,她們覺得在遼州比在京城舒服。
而且遼州已經開辦了第二個紡織廠,她們也很忙呢。
京城那些世家夫人看到兩位公主走了,紛紛鬆了口氣,就怕這兩個公主看上自家哪個兒郎,到時候這媳婦不要不行,要的話又膈應,誰不知道這兩位曾經在教坊司待過多年,這種媳婦就是身份高貴,娶回來也還是丟臉。
隻有那些一心攀附的纔會掐媚,但這些人楊銳也看不上,他寧願兩位堂姐在遼州過得自由自在。
之前盧子鈺的玻璃製品都是往小巧精緻方麵發展,現在有了條件,她就開始研製大塊玻璃了,這個就屬於楊銳和她合作的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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