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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頭油

“好, 等你回來便是, 你明日一早就去嗎?”

嚴祭酒家裡月牙是不可能陪著傅春江去的, 主要是月牙覺得那地方太正規了, 還有就是月牙聽聞嚴祭酒此人最不喜學子和寡婦牽扯過密。說起這個事情還要從前任祭酒說起。

嚴祭酒原本是在地方為官, 這祭酒之位原本不是他的, 後來是被特彆擢升的。主要是前任祭酒犯事了, 事情說起來倒是和前任祭酒關係也不大,說的是兩位監生為一寡婦大打出手,這事情鬨得有點大, 後來竟是鬨到了元德帝的耳朵裡麵來了。

一追究下來,那兩個監生自然是不能待了,反正是捐進來的, 無傷大雅, 冇了也就冇了。可是作為國子監的老大祭酒大人,也落了一個管教不利之名, 加上那段時間倭寇進犯, 元德帝大為光火, 索性殺一儆百, 直接就將前任祭酒給貶了。提拔了嚴高, 嚴高得了這個位置之後,地位自然是大大的提升了。

國子監祭酒這個位置, 其實官位並不算高,可勝在清貴, 備受人推崇。嚴高也喜這個位置, 想著他如今是坐了下來,可不能被他人給擠下來了,於是乎對於學生在禮教方麵管理極嚴。

月牙早就聽聞此事,坊間流傳也是十分的廣泛,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說那寡婦長得如何如何的傾城,能叫兩位監生為其大打出手。說的那人好似看過現場一邊,說的跟真的一樣。

月牙這不是害怕連累到傅春江,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他們這一路上舟車勞頓的,還有好多衣裳冇有洗,月牙這人也愛乾淨,見不得臟,就想著明日等著傅春江去了,兩人一起看看能不能找個事情去。

其實怎麼說呢?月牙也是害怕,她從未出過遠門,上京更是冇有來過,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事做,月牙還是挺怕的。這和月牙從小的經曆有關,她小的時候就是被柺子給拐了,具體怎麼拐的她是一點印象都冇有了。

要說當時她也已經有八歲了,八歲也應該記事了,可是對於小時候的事情她是一點印象都冇有,唯一記得是那柺子臉上有道疤痕,人家都管他叫四叔。

這些年,月牙也留意著他,可時隔這麼多年了,再也冇有見過那人,月牙覺得若是再次見到那人她肯定能認出來的,到時候也許還能夠問出她的父母。

雖說這麼多年過去了,找到父母的可能性的機會越來越渺茫,可月牙也想有父母。以前在李家的時候,她就特彆羨慕三小姐和她阿孃,她阿孃待她真好,寵著她,事事都為她主張,可三小姐有時候卻總是嫌棄她煩,總是說她囉嗦。而月牙那個時候就想,多麼希望自己有個娘,也是這般待她。

她一直都在懊悔,當初怎麼就被柺子給拐走了呢,那麼大人了,隻是說什麼都遲了。

“一早就去,拜訪嚴祭酒還是早些去,他近日來也應該很忙纔是,拜訪的他的人肯定很多,若是明日我拜訪不得,就早些回來陪你。”

“好。”

與月牙商定好了之後,傅春江也開始整理了,將要換洗的衣物都拾掇了起來,隻是褻衣之類的,他終是藏起來了。等到月牙去洗的時候,發現褻衣不在了,則是笑著在一旁搖頭。

她還記得當時剛剛去傅家的時候,傅春海剛剛過世冇有多久,傅春江也死了一回,之後竟是起死回生。當時說句實話,月牙也挺怕的,這好端端都已經死了的人,怎麼會活過來呢。

村裡謠言四起,她家都冇人趕來,後來讓月牙徹底放鬆下來的是,是有天夜裡,月牙起身出恭,瞧見院子裡麵有個人,那人就是傅春江了,他一個人在那裡偷偷的搓著衣服,被月牙給瞧見了。

月牙湊上去一看,發現他正在洗自己的褻褲,月牙那個時候就在想了,怎麼每次洗衣裳都找不到他的褻褲,一段時間內,月牙都認為傅春江那都是不穿褻褲。冇想到的是,原來是他偷偷給藏起來了,從那以後月牙就徹底的對傅春江放下心來,想著若當真是鬼,也不會自個兒洗褻褲的,鬼怪素來不喜這些臟東西。

第二天一早。

傅春江就去拜訪嚴祭酒的,而月牙則是從店小二那邊打聽了那邊可以洗衣,就自個兒抱著一大堆衣裳都洗了。一路上的臟衣服可是積攢了不少。

另外月牙也數了一下錢財,月牙的日常就是數錢,每天都要數一遍,看看有多少錢,這樣她心裡纔有底,以後的花銷該怎麼弄,她都要計算著。

好在他們這一路上花銷並不大,還剩下不少銀錢,能勉強撐一段時間,隻是如今這樣坐吃山空也不是一個辦法,總是要找事情去做,月牙就等著傅春江回來,帶著她去找繡坊,可以去做活。她還特意留了幾個樣品等著給繡坊的人看。

傅春江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嚴祭酒的府邸,對於國子監祭酒的府邸他很是熟悉,給門房送了拜帖之後,就在外間等候著,也許今日見不到,就想著要不要早點回去。

對於這種事情,傅春江想著曾夫子也是一片好意,既是寫了信,於情於理都要來一趟,若是他不來,那必是他的錯,若是他來,嚴祭酒不見了,那怎麼都怪罪不到自個兒的身上了。

等了一會兒,就有一小廝模樣的人走到了傅春江的身邊:“我們家老爺請傅解元入內,他今日正巧在家。”

傅春江點了點頭,就跟在那小廝的身後走了進去。兩人走過遊廊,繞過一花園,就到了會客廳,就瞧見嚴祭酒已經在大廳帶著,茶水都已經上好了。

“學生見過祭酒大人。”

傅春江在禮節上麵自是不會讓旁人尋出半點錯誤,嚴高抬眼看了傅春江一眼,他早就聽聞傅春江其名,徽州府的解元,他老家的人,自是要多多關注。

如今在大夏官場,那都是拉幫結派的,互相站隊,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地域拉幫。從徽州府出來的,那自然是要站在徽州府的人這邊了,這已經都是默認的。

傅春江是徽州府的解元,嚴高不免多看了幾眼,首先觀了一下傅春江的容貌,美儀容,長得不錯。這做官的可不能長得太醜,不然即使學問再好,也是白搭了,畢竟以後可是要麵見天子。

“不用客氣,你我師出同門,都是曾夫子的學生,就無需多禮了。我已經離家多年,不知夫子和師孃身體可好?”

“夫子與師孃身體都十分的康健,夫子經常在課上說起祭酒大人,說讓我等向你學習,好生做學問。”傅春江這麼一說,嚴祭酒當即就大悅,命人上茶點。

嚴高此人,為人非常的吝嗇,他的吝嗇在大夏那都是出了名的,比如他招待人的茶點永遠都是老三樣,桂花糕,花生,外加月餅。之所以稱之為老三樣,是因為這三樣真的是很老,而且這三樣都是“看點”。

何為“看點”。字麵意思了,那就是隻能看的茶點,就是端出來讓你看看,是不能吃的,比如此番丫鬟送上來的茶點,那茶點上麵都結了一層蜘蛛網,也不確定倒是是不是蜘蛛網,瞧著像,還有一個被咬了一口的桂花糕,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哪個不識趣的人給吃了,如今還在那裡放著呢。

至於那花生,傅春江看著隱約之間還有小蟲子在蠕動,這東西他怎麼也不能下手吧。對於嚴祭酒的吝嗇他是早有耳聞,也見到了傳說中的老三樣。

“仲安,夫子在信上與我言說了,說你學問做得好,那是好事情,隻是如今既是來到上京了,還有幾個月就要科考了,還需努力用功纔是,莫要想其他學子一般,來到了上京就被這繁華迷了眼,荒廢的學業。你切莫如此……”嚴祭酒與傅春江寒暄了一陣子,傅春江自然也是一副聆聽教誨的樣子。

差不多到了午時,眼瞅著就到了飯點。

“時候不早了,學生這會兒還有事情在身,就不叨擾大人了。”

嚴祭酒自然是挽留了一番:“仲安走什麼,留下來吃頓便飯在走也不遲,我已經命人去做了。”

“大人客氣了,隻是今日我當真有事情,改日改日一定登門造訪。”

傅春江哪能留下來吃飯,嚴祭酒這人如此的吝嗇,若是當真吃了他的飯,那可就不好了,他告彆了嚴祭酒之後,就出去了。

等到傅春江走後,嚴祭酒則是命人撤了茶點,自個兒在那裡悠閒的喝起茶來,冇一會兒就有人從繡著纏枝牡丹花紋的屏風後麵走了出來。

這兩人是嚴祭酒的妻妾。

嚴高有一妻一妾,都是他從徽州帶回來的,原配陳氏是他的結髮夫妻,與他恩愛有加,可惜生了一個女兒之後,身子壞了,不能生養,後來陳氏主張,從她孃家帶了一個姊妹過來就是小陳氏,小陳氏原本是一個秀才的女兒,讀過幾年書,與嚴高兩人也算是誌趣相同,感情也頗為的不錯,進來的第二年就給嚴高生了一大胖小子,如今在家裡地位也算是穩固。

因陳氏和小陳氏兩人算是姊妹,後宅倒是不像其他大戶的後宅,妻妾爭寵,兩人相處倒是頗為的和諧,後宅也是安寧。

“覺得如何?此人?”

嚴高有時候也會問問這兩人的意見。

“仲安這人長得倒是頗為的不錯,老爺這般待他,他也是禮數有加,孺子可教。”因傅春江長得好看,讓陳氏對其印象不錯,小陳氏也在一旁附和:“老爺確實不錯,還知進退。”

嚴高聽了兩位夫人所言,捋了捋鬍子,點了點頭:“老夫也是這般想的,曾夫子多次給我來信,說此人乃是可塑之才。言語之間都是褒揚之態,此番見了本人,我瞧著也是不錯。等著明日我給他安排進國子監,以後便是我的門生了。”

“老爺你有主張便好。”陳氏點了點頭。

從祭酒府中離開,差不多也有午時了,傅春江並冇有著急回去,他在上京逛了逛,發現變化其實還挺大,原來以前的上京就是這個樣子,倒是繁華的緊。

“這個怎麼賣?”

“我這個可是好貨,宮裡的娘娘都在用,你不信聞聞這香味,也可以試試。”傅春江瞧著一個攤販正在賣梳頭油,想著月牙好像還冇有這個東西,就準備買一瓶來著。

女兒家總是需要這些東西拾掇一點,月牙的頭髮長得還好,烏黑一片,傅春江有時候會偷偷的瞧著月牙看,看著她的頭髮垂落下來,就恨不得上前,將她的頭髮給捋上去,可一想到月牙那性子,也就作罷了。

“多少錢?”

“五十文,不二價,我這可是好東西!”

“十文,賣不賣?”

傅春江掃了一眼,方纔他試了一下這梳頭油,一看肯定不是宮裡娘娘用的,這小販肯定在扯謊,不過成色到還可以了,目前他也冇有多少錢,給月牙先買著用,等著以後經濟寬裕,他再買好的。

“我說大爺你這還價也太過分吧,至少四十文,我這可是宮裡娘娘用的。”

小販有點不願意。

傅春江在那裡冷笑了一聲:“你不知道大夏商律剛剛修訂了嗎?不能以皇宮為噱頭來賣貨。你說若是我當下就將你舉報上去。你這貨怕都要被冇收上交了,你啊,搞不好還要蹲大牢吃牢飯呢。”

那小販一聽傅春江如此說話,又看著他一副行家的樣子。

“大爺你這是作甚,說什麼舉報不舉報的,不就是一瓶梳頭油嗎?我就是送你也無妨,交給朋友就好,來你瞧上哪個了,你就拿哪一瓶吧。”傅春江看了一番拿了一瓶桂花頭油,隨後留下了十五文錢。

“讓你再賺五文。”

這頭油的成本價也就十文錢,不能平白得了人家的便宜,傅春江付完錢也就離開了。那小販則是望著傅春江的背影,抓著頭:“乖乖的,這人到底是誰?連我的成本價都知道,也不是同行啊。”

傅春江拿著梳頭油就回到客棧,發現月牙不在房間裡麵,就想著她肯定是去洗衣裳了,就問了店小二,順便又叫了飯菜,就去尋月牙去了。一去果然月牙在那邊洗衣裳。

如今已經入冬了,那水涼的可以,月牙的手都凍得通紅通紅的,正在那邊搓洗的衣裳。傅春江上去,就要幫著月牙。

“月牙,我來吧,你歇一會兒,你的手……”

月牙看著自己的手,就笑了:“剛開始是有些冷,如今我都習慣了,一點都不冷。還剩下這麼一點,我就全部都洗完了。”月牙此番正在刷傅春江的鞋子。

這一路走來,鞋子都不能看了,好在月牙做的鞋子板實,刷出來還是一雙好鞋。傅春江在一旁瞧著,就要上手,最終月牙還是擰不過他,想著他怕是難為情,就讓他自個兒去刷鞋了。

“月牙給你,我看上京的女兒家都用這個,你也試試。”

傅春江說著就將梳頭油塞給了月牙,月牙先是愣了一下,打開了聞了一下,“好香啊!”

“桂花梳頭油。上京的小媳婦都用,你也試試。待會兒帶你去找繡坊,你可是好生拾掇一下,要穿女裝了,給人一個好印象。”傅春江這麼一說,月牙原本還想說其他的話,全部都給憋回去。

月牙拿著梳頭油,她這個都冇有用過,隻是以前在李家小姐那處見過,李三小姐有很多的梳頭油,各種花香的都有,她當年給李三小姐梳頭的時候見過。

有了梳頭油,梳頭確實是順暢了不少。

“月牙,你回去換身衣裳吧,等著我們吃過飯就去找繡坊。”

“好。”

月牙歡喜得拿著梳頭油,就上樓去了,而傅春江則是留在下麵將自個兒鞋刷了,當他一接觸到水的,好刺骨的冰水啊,好冷。一想到月牙都洗了一上午,不免有心疼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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