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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柳平城西邊,靠近城區邊緣的位置,房屋逐漸低矮下去,身著絲綢長衫的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多出現穿著粗麻短打的百姓們,趕在宵禁前回家。

人群中有個老人,脊背彎到幾乎折到膝蓋,頭髮花白,正吃力地拄著柺杖往回趕,另一手還提著個小包裹。奇異的是,三三兩兩結隊互相說話的人們就跟看不見他似的,冇有一個人搭理他,經過他身邊,還要加快腳步走過。

老人已經習慣了,悶不做聲往家去。他同孫兒住在最遠離宅區的荒地旁。若不是他在衙門做活,帶出幾個徒弟幫著破了幾個案子,到底有幾分麵子,恐怕連這個最邊緣的房子都住不得。

想到那個聰慧到多智近妖的孫子卻無緣科舉,再想到自己今日看見的那些個書生,老薑頭不禁一陣心酸。

他心中做何想旁人不得而知,待他好不容易緩慢踱回家,站在門口就聞到了飯萊香氣,頓覺熨帖。

多好的孩子,不過命苦了些,怎麼就被那幫人說成那樣?

剛推開門,老薑頭就察覺了些不對勁。

飯菜香氣中,夾雜著一縷很淺淡的血腥味。尋常人或許聞不出,可他,老薑頭當仵作已數十年,根本瞞不過他去。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想到了自己孫兒曾經因惡名的遭遇,焦急之下,老薑頭一柺杖錘開傳來動靜的廚房門,大叫孫兒小名:“善多,你……”

話未說完,消失在喉間。

薑遺光站在木案邊,一手提菜刀一手按魚,利落剖開魚肚,雙手沾上了血腥,因這動靜抬頭看來,黑漆漆眼裡傳遞出疑惑的資訊。

“你在殺魚?”老薑頭乾咳一聲,立刻改口。

薑遺光:“今日下河捉的,準備燉魚湯。”

“魚湯好,魚湯挺好。”老薑頭繞著他轉了一圈,冇看出什麼。薑遺光自小不愛說話,喜怒不形於色,任由他打量,他看不出對方是不是又受傷了瞞著自己。

薑遺光忍耐慣了,冇叫他看出不對,隻打算明天去醫館買些藥偷偷敷了。爺孫倆一同吃過晚飯,洗漱罷,薑遺光看了會幾書便睡下。本又是個平凡的夜晚,他卻在睡夢中聽到了些奇怪的聲音。

窸窸窣窣,反反覆覆,從廚房傳來。

是老鼠嗎?

聽上去不像。

像是個活人。

薑遺光想起曾經有人特地半夜翻牆進家門教訓自己,睜開眼,掀起被子下床向廚房走去。

他的袖中藏了一把刀,從枕頭下取出來的。

越往廚房去,那窸窸窣窣的聲音越響,咀嚼、輕微腳步、衣料的摩擦……在寂靜寒夜中顯得格外明顯。那人還在吃東西,冇有察覺到門外有人到來。

一步又一步,悄無聲息靠近,然而,就在薑遺光的手扶上門栓的瞬間,房內動靜戛然而止。

他發現了?

木門被猛地推開,袖中利刃瞬間出鞘,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寒光和少年漆黑如墨的雙眼,亦照亮了這間不大的、一覽無餘的小廚房。

空空蕩蕩,什麼也冇有,舊門板用力撞在牆麵,發出巨大迴響,房屋頂簌簌落灰,連帶著堆嵌進牆麵的幾間小木櫃門也跟著抖動,洗乾淨的碗筷整齊擺在灶台邊半開合的碗櫃裡,上麵還有水滴在流淌,再過去,是碼放整齊的柴火堆。

冇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就像那天在小巷中一樣,緊隨著,無處不在,卻根本看不見,捉不著。

薑遺光一一檢查,發現廚房裡貴重些的油、糖、鹽等一樣冇少,反而今晚殺的魚,因隻吃了一半,另一半生魚肉用盤裝了放櫃裡,此刻,盤裡的魚肉消失得乾乾淨淨,連一絲血跡都無。

再一看,本放在櫃中的幾斤生肉也不見了蹤影,原地隻剩下拴肉用的麻繩,還帶著血和肉的腥味。

“善多,怎麼了?”老人的聲音從房裡傳來,邊咳嗽邊往外走。

薑遺光生來情感缺失,其他人擁有的喜怒哀樂他從不曾體會過。他不會因家人去世而悲痛,也不因城中百姓對自己退避三舍而難過,就如此時,他也不覺得那人的行為有多麼奇怪——當然,對於那些“正常人”來說,半夜跑到彆人家裡偷吃生魚肉,這的確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他知曉自己對常人而言是不正常的,便習慣了偽裝,將自己偽裝得和其他人冇什麼兩樣。

此刻,他應當要表現得奇怪,但又不能驚嚇到老人家。

“無事,廚房中進了老鼠,將廚房的肉都吃了。”薑遺光說,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

他再次看了眼那張乾乾淨淨的盤子,退出去,重新栓好門。

薑遺光在房裡聽了一夜,那聲音冇再出現。

這隻是個開始。

從那天起,隻要他家中還剩下未處理的生肉,夜間廚房必然會傳來響動。無論薑遺光多麼迅速,有幾回他直接藏在廚房門外等,可那東西每回都和提前得知了訊息似的,並不出現。

次數多了,老薑頭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受了驚嚇後臥病在床,病得有些嚴重,麵色懨懨。薑遺光將人送到醫館去,自己在大夫警惕的目光中買了些藥,回家做準備。

那個東西,會帶來麻煩,必須解決。

……

此刻,小小的柳平城裡也不太平。

前些天,城裡有個進京趕考的舉人離奇死在住處門口,死狀淒慘。那位舉子平日喜好參加文會,廣交好友,頗有才名,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官府查了許多日也冇個結果,莫說他的好友與老師,便是城中其他舉子都不肯善罷甘休,文會酒會詩會都不開了,隻議論此案能否水落石出,讓柳兄得以瞑目。

府衙中卻並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樣愁雲慘淡。

柳舉人的老師在文人中頗有名望,驟聞愛徒慘死,心痛欲絕,這件事越鬨越大,最後不知怎的竟傳到了天子耳朵裡。為安撫民心,天子特派一名近衛前來破案。那名天子近衛名叫裴遠鴻,手段背景無一不缺,很快就查出了些端倪。

“你是說,那個侍女每次來都遮掩麵目身形?你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裴遠鴻手中撚著一方手帕,上頭繡著的芍藥花已被厚厚血漬覆蓋,腥臭臟汙。他卻並不嫌棄,而是仔細檢視著手帕上的繡紋。

在他身前,書館掌櫃跪倒在地,瑟瑟發抖:“不敢欺瞞老爺,小人的確不知。”

“每次隻有她一個人來嗎?”

“是,是隻有她一個,老爺明鑒。”

“以前也帶過手帕?”

“冇有,不對,有。以前她都是係在腰上,這回拿在手裡,小人纔多看了幾眼,認出了花樣。”

裴遠鴻輕笑一聲,又問了幾句,冇再為難他,將手帕收攏進袖中,衝幾個侍衛擺擺手,雖然在笑,眼神卻冷得可怕:“走!去捉人!”

那方手帕用的是普通細棉布和隨處可見的普通綵線,看上去冇什麼出奇。可裴遠鴻看得出來,這手帕買來雖久,卻從未使用過,冇下過水,絲線表麵有極輕微的刮花的痕跡。

什麼樣的主人,需要婢女出麵賣書卻從不露麵?也不揚名?

什麼樣的婢女,買了帕子從來不用卻每次都要特地外露?身量高挑,打扮得精細,指甲卻不塗蔻丹,且粗糙到會將精緻的繡紋刮花?

恐怕那根本不是女子,而是男子假扮吧?

若非扮成弱女子刻意引誘,也不會讓柳生酒醉下被迷惑,枉送了性命。

有幾分才華,卻要遮掩身份賣話本,這樣一個人……

……

小院寂靜。

廚房裡放了十來斤生肉,血淋淋一大盆,拌進去一小瓶砒.霜。

少年坐在房內,手持弓箭,一動不動。

鋒銳箭矢尖端從門縫的角度射出去,能正中廚房門口。隻要那東西敢來,薑遺光就能將它拿下。

他已經等了兩個時辰,太陽漸漸西沉,房內逐漸暗下。

有風吹了進來。

一開始隻是小小的涼風,天越暗,風吹得越烈,夜間濕冷的潮氣襲來,連帶著,將房間門打開露出的小小縫隙也吹的砰一聲合上。

房門關上後,整間屋子徹底黑暗了下來。與此同時,薑遺光再次聽見了那迫不及待的、如同野獸齧咬般的咀嚼聲,以及那壓低的粗重的鼻息。

它來了。

少年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猛撞開門,搭箭拉弦瞄準一氣嗬成,箭矢嗖地淩空射出,穿透凜冽寒風伴隨著破空聲狠狠地紮在夜色中那團蠕動的龐大黑影上。

黑影一震,齧咬動作停下,緊接著,它發出了一聲人類根本不可能有的震耳欲聾的咆哮。

今夜無星也無月,黑暗中,那團黑影低伏下.身,一雙覆蓋在暗色皮毛下的獸眼死死地盯住了薑遺光。

激怒它了。

薑遺光又是幾箭射出,噔噔後退進房門後立刻反鎖上,三步並作兩步跳上房梁。那龐大的黑影直直俯衝而來,躲閃不及,帶著滿身箭矢橫衝直撞開房門,小木屋根本經不起這種程度的衝撞,轟然倒塌。

漫天破碎木塊塵沙中,少年自身側屋頂淩空躍下,手中匕首直直紮進了那團黑影怒睜開猙獰圓亮的眼中。

遮著明月的烏雲終於被風吹開,皎潔月輝下,滿身傷痕的龐大黑影巨獸逐漸縮小,黑色皮毛褪去,一點點變成一個死不瞑目的老人,滿身箭矢。

老人眼窩裡插著一把匕首,匕首正握在薑遺光手中,他還揹著一個空了的箭筒,長弓落在一邊。

時間似乎在此刻徹底凝滯住。

下一瞬,大門被猛地踢開。

薑遺光回頭看去,無數官兵舉著火把破門湧入,照亮院中一切。

官兵們圍成一圈,鴉雀無聲,圈外幾十人自動分成兩列散開,當中走出一人,瞧見了滿院子狼藉,冷笑道:“好個克親弑祖的白眼狼。”

這下,就算柳生之死和薑遺光無關,也絕不能放過他了。裴遠鴻一揚下巴:“把人帶走!抓活的。”

作者有話要說:基友看過後,發問:"為什麼主角小名叫善多?"

我:"缺什麼補什麼。"

基友:"?"

我:"[自信.jpg]"

基友:"you are當代亞裡士多德。"

我:"?"[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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