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兩個小時前。
坐在未央宮北宮牆外,冷冽的冬風吹在身上,使劉弘本就虛弱的身軀愈發冰冷。
但劉弘卻似乎毫無知覺般蹲靠著宮牆,雙手環抱置於膝上;身前,一張破舊的布條將一條狀物緊緊包裹著,靠立在劉弘地小腿邊。
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唯一能依靠的人已經離去,獨留劉弘麵對這死局。
——是遠走他方順應曆史,還是為了一己私慾奪回皇位···
究竟該怎麼辦呢?
意識中殘留的那絲民族情懷,使劉弘不自覺的排斥著後一個選項。
但靈魂深處對生存的渴望,又讓劉宏不敢去賭——賭漢文帝會不會允許自己,帶著“禪位皇帝”的身份,存活於這世間。
無助的從記憶中尋找著幫助,卻又陷入兩個畫麵的反覆切換——
“同學們要記住,漢,是我們華夏民族真正直起脊梁,傲然於世的時代···”
“陛下,這漢家江山,萬不可就此亡了啊···”
“漢朝興盛的標誌,是從文景之治開始,到武帝時期達到巔峰···”
“陛下高帝親孫,當以江山社稷為重···”
“同學們想一想,一個以朝代名為我們民族名稱的朝代,究竟有多麼重要的意義!”
“陛下當持三尺之劍,儘殺賊子亂臣,以衛劉漢宗廟啊!”
前生的老教授和今世的老太監你一言我一語,在劉弘的腦海中吵起了架,一時讓劉弘頭痛欲裂···
“啊!!!!!!”
·········
一聲崩潰的呐喊,總算將腦海的混沌驅散,卻招來巡卒的注意。
“何人在此喧鬨?”
劉弘應聲驚起,雙腿卻早已因為久蹲而麻木,一個釀蹌,便跌回牆根。
眼睜睜看著那赤甲衛士一步步邁進,劉弘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
“完了!”
隻見來人將劉弘上下打量了一番,滿臉不解的嘀咕道:“咦?宮中內侍?”
對了!
身上還穿著宦者官服呢!
絕境之下,劉弘體內爆發出無窮潛力,大腦飛速運轉著,試圖尋找脫身之法。
搶在那衛士注意到自己的衣衫不合身前,劉弘壓低語氣道:“噓~莫要聲張!”
那衛士果然中計,下意識撇了眼周遭,輕輕蹲在了劉弘身邊,麵色疑惑更甚。
輕吸一口氣緩解緊張的情緒,劉弘正色道:“某此行,乃是得太尉囑托大事,不可為外人知,汝,可知曉?”
嘴上說著,劉弘臉色雖還算嚴肅,但藏在衣袖裡的手卻早已是微微顫抖,背上冷汗直冒。
那衛士聞言卻並未迴應,繼續上下打量著劉弘,似乎發覺到了某處不對勁,又不確定究竟是哪裡。
如此過了許久,那護衛突而疑惑道:“公甚炎?”
一直緊盯著衛士的劉弘回過神,才發現額頭上滿是汗珠,正不斷冒著熱氣!
那衛士卻因為身上衣甲單薄,一溜鼻涕掛在了鼻子下···
就在劉弘決定放棄抵抗時,宮牆之上傳來一聲呼喊:“出恭怎的去了這許久?快些回來,朝堂諸公要入宮了!”
“諾。”
衛士趕忙向牆上應了一聲,低下頭,看向劉弘地目光又糾結起來。
情急之下,劉弘鬼使神差的吐出一句:“來日必有厚報!”
那衛士聞言,麵色變幻片刻,終是一咬牙,深深看了劉弘一眼,便轉身向宮門處走去。
留在牆根處的劉弘看著衛士離去的背影,腦中繃緊的弦一斷,無力的向後倒去···
此地不宜久留!
在最後的理智支撐下,劉弘狠狠一咬舌尖,纔將昏迷邊緣的意識拉回,擼起袖子,提著袍擺,快步從宮牆外離去。
·
蹲在一處冷清的巷角,劉弘心中滿是無助和絕望。
無論是今日所見,還是曆史上對漢太宗孝文皇帝的記載,都使得劉弘放棄了逃亡天涯的想法——劉恒,絕對不會容忍自己的存在!
至於隱姓埋名,就更無從說起了——劉弘逃出宮時,老太監找了一具屍體掉了包的!
東窗事發隻不過是時間問題;老太監放棄逃生而重回絕境,也是為了儘量給劉弘爭取時間。
劉弘已經冇有資格,隻憑自己的喜好做出選擇了——他還要為自己的忠奴,那個不知名的老太監做出的犧牲負責。
他必須活下來!
而目前的狀況下,劉弘要想主宰自己的命運,唯一可行的身份隻有一個。
皇帝!
隻有成為皇帝,或者說“重新”成為皇帝,劉弘才能保證自己的生死,甚至是老太監的生死掌控在自己手上。
至於文景之治···
事在人為!
身為穿越者,又比劉恒年輕二十多歲,冇道理做的比他差!
如是想著,劉弘抬頭看了看太陽,藉此推斷出方向,便拄著那老太監留下的那根被布條包裹著的“長棍”,一瘸一拐向北走去。
···
憑一句“太尉調遣”順利走出橫城門,劉弘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在一個多小時之後磨蹭到了長安北郊。
北方十一月的凜冬,讓劉弘本就虛弱的身體堪堪欲墜;數公裡的“長途跋涉”,又使得他滿身虛汗。
一陣風吹來,被汗打濕的衣衫就像冰塊般,一下下拍打在劉弘瘦弱的軀乾上,反倒使他得以保留僅存的一絲意識。
咚!!!
一聲巨響,一根手臂粗、約兩米長的巨箭猛地紮進劉弘麵前,冰冷僵硬的凍土之中。
“來人止步!”
聞聲,劉弘心中卻是長出一口氣:總算找到了。
踉蹌兩步,在倒下前趕忙倚在“長棍”上,劉弘費力的向遠處的軍營喊道:“太尉有令,速開營門!”
一路上屢試不爽的計量,卻在這處碩大的軍營前失去了作用。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計謀冇得到效果,僅剩的一絲體力逐漸消逝,看著那一隊緩緩靠近的兵士,劉弘沉一口氣,竭力嗬道:“吾乃高祖皇帝親孫;孝惠皇帝次子;當今天子劉弘是也!”
身份亮出,那隊兵士頓時陷入慌亂之中;為首之人孤疑的打量著劉弘身上的宦者衣袍,語氣打顫道:“可···可有憑證?”
劉弘心中大定,用儘所有的力氣,將手中“長棍”上包裹的布條拉開。
“高祖皇帝斬白蛇劍在此!”
一聲厲喝耗儘了劉弘所有的氣力,話畢,劉弘眼前一黑,徑直向地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