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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2章 夜襲武州

“提前一日奪回武州塞?”

漢正武元年秋九月丁醜(十四),武州塞以東十裡,洪濤山內。

聽聞斥候從馬邑連夜帶回的訊息,曲周侯儷寄和郎中令欒布二人,無不流露出詫異的神情。

“大將軍可言明,為何要提早戰前之預案?”

聽聞儷寄之語,那斥候稍捋順鼻息,纔對二人一拱手。

“大將軍言,匈奴折蘭、白羊、樓煩三部大纛,以現於馬邑城以北四十裡。”

“昨日午時前後,折蘭部已驅奴卒佯攻馬邑北牆,今日,匈奴前鋒便當強攻馬邑。”

“大將軍令曲周侯、郎中令率部,於今日暮時奪回武州,連夜鞏固武州防務,萬不可叫折蘭、白羊、樓煩三部,有一兵一卒自武州北逃!”

說到這裡,那斥候話頭一滯,調整了一下呼吸,才又補充道:“另,武州所駐之胡卒,不可有一人北遁,可殺便殺,不可殺,則驅入馬邑以南。”

“若有機會,當俘胡數人,以探明塞外之胡,同匈奴先鋒如何聯絡之事。”

聽斥候將柴武的命令儘皆道出,酈寄便在東路軍諸將士的目光注視下,從柱狀邊緩緩起身。

“提前一日······”

“那便是今日啊······”

現如今,酈寄、欒布二人所率領的東路軍,潛伏在和武州塞直接相連的洪濤山之內,距離武州塞約十裡的距離。

在前天抵達武州塞之後,酈寄也已經派人去武州塞附近檢視了狀況。

總體而言,對於‘漢軍對武州塞發起攻擊’的可能性,匈奴人幾乎是一點防備都冇有。

此時的武州塞中,大概有五十名匈奴士卒留於關牆之上,關牆南、北兩側各有簡易的氈帳百頂左右。

從這個數量來推斷,匈奴在武州塞佈置的防守力量,基本上就在二百人到三百人之間。

對於酈寄、欒布二人率領的東路軍五萬餘將士而言,解決武州塞三百人的防守力量,根本就冇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於柴武最後那個命令。

——不能讓武州塞的匈奴人從北麵逃跑,去給塞北的匈奴主力送信!

這樣一來,東路軍奪回武州塞,就不能從武州塞東的洪濤山上,直接對武州塞下手,而是要沿著洪濤山再往北走一些,在武州塞以北,堵住匈奴人北逃的路。

這樣一來,武州塞的攻奪難度,就從偷襲,變成了正麵強攻!

五萬vs300,酈寄自然不覺得會出問題,但東路軍重奪武州塞的過程,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硬性要求。

——時間!

酈寄、欒布二人領銜的東路軍,必須在能力範圍內,儘可能以最快的時間奪回武州賽,而後第一時間開始鞏固武州塞的防線。

因為武州塞,恰恰擋在了包圍圈內的匈奴先鋒北逃草原途中,距離最近、地勢最平坦,同時也是僅有的一條撤退路線之上!

在得知武州塞被漢軍重新掌控之後,匈奴先鋒必然會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包圍圈中的事實。

而後,武州塞就會麵臨包圍圈內匈奴先鋒,帶著回家渴望的強烈攻擊!

這也是戰前備案時,柴武將東路軍重奪武州塞的時間點,放在了日暮時分的原因。

——日暮發起進攻,天黑前後奪回武州塞,酈寄、欒布所率領的東路軍,就可以有一整晚的時間,用來佈置武州塞的防禦。

而武州防線對此次馬邑戰役的重要性,還不單單是‘堵住包圍圈內的匈奴先鋒,不讓他們從武州塞逃回草原’這一點。

在得知先鋒部隊陷入包圍圈之後,位於武州塞以北某一處的單於庭主力,必然會派兵前來救援陷入包圍的先鋒。

而單於庭支援先鋒部隊的唯一途徑,也同樣是自北向南,猛攻馬邑······

所以此次馬邑戰役中,很有可能出現這樣一種情況:武州塞腹背受敵,一邊抵抗包圍圈內從南向北攻擊的匈奴先鋒,另一邊抵抗從北向南進攻的單於庭主力!

這也是柴武之所以會下達那一道‘不要讓武州塞的匈奴人跑掉’的命令,還特意強調‘首先務必保證匈奴人無法北逃,其次爭取不要讓匈奴南逃’的優先級的原因。

——對於接下來,在戰役中駐守武州塞的東路軍而言,單於庭派來支援的匈奴主力,是首要威脅!

所以對於‘匈奴先鋒陷入包圍圈’的訊息,單於庭越晚知道越好。

同樣的道理,包圍圈內的匈奴先鋒,獲知這個訊息的時間,也同樣是越晚越好。

“難辦了啊······”

將拳頭不輕不重的砸在一棵樹的樹乾之上,酈寄暗自盤算起今晚對武州塞的攻擊之事。

確保武州塞內留守的匈奴士卒無法北逃,向單於庭傳遞戰況,酈寄勉強能做到。

左右不過是多花點時間,先從洪濤山多北上幾裡,然後從北一步步緊閉武州塞,放棄奇襲,強行奪回武州塞就是。

誠然,奇襲便強攻,確實會讓東路軍多浪費一些時間,但匈奴僅僅三百人的守備力量,就算能讓東路軍費些功夫,那也頂多是多花費半個時辰的功夫。

但確保武州塞內的匈奴留守部隊被全部留下,這就有些難為酈寄了。

且先不提匈奴‘人均一人二馬’的兵種速度優勢,光是武州塞一帶的地形,就讓酈寄感到棘手無比。

很簡單的道理:要想確保冇人逃到塞北,那東路軍就得放棄‘奇襲武州塞’的預案,改為先沿著洪濤山北上,從武州塞以北隔斷武州塞與匈奴主力之間的聯絡通道,而後自北強攻武州塞。

而要想確保武州塞內留守的匈奴人,在無法北逃向單於庭送信的同時,也無法南逃向包圍圈內的匈奴先鋒傳信,則也需要同樣的手段。

——同樣派一支部隊,在武州塞以南數裡的地方從洪濤山下來,阻斷武州塞與匈奴先鋒的聯絡道路。

這樣一來,東路軍兩支部隊從南、北夾擊武州塞,就能確保將武州塞內的匈奴留守部隊全部留下,而無法往塞北的主力部隊、塞內的先鋒部隊報信。

但實際上,匈奴人逃不出去,可並不意味著訊息送不出去。

——要知道漢室建造武州塞的意圖,就是為了給武州塞以南的馬邑示警!

武州塞最主要的‘財產’,正是一座專門用於示警的烽火台!

在過去,漢室可以憑藉武州塞那座烽火台,向身後百餘裡的馬邑提前示警,那現在控製著武州塞的匈奴士卒,也同樣可以用那座烽火台,向馬邑城下的匈奴先鋒,以及塞北的匈奴主力、單於庭報信!

所以實際上,擺在酈寄麵前的,是三個問題。

一,堵住武州塞以北,不讓武州塞內的匈奴人跑去給單於庭報信。

二,堵住武州塞以南,不讓武州塞內的匈奴人跑去給匈奴先鋒報信。

三,在保證前兩個問題不出差錯的同時,依舊對武州塞發動突襲,確保武州塞的烽火台,不會被匈奴留守部隊點燃!

這三個問題,幾乎冇有分彆解決的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同時兼顧這三個問題。

即:在同一時間之內,發起對武州塞以北、以南道路的阻斷,以及對武州塞的奇襲!

這裡的‘同一時間’,條件幾乎嚴苛到了三支部隊的行動時間誤差,最多不能超過十息的程度!

武州塞以南、以北方向的道路,必須要在同一時間阻斷;對武州塞的夜襲,也要在武州塞內的匈奴留守部隊發現南、北方向的異常之前發起!

這對三支部隊的行動開始時間、速度,都提出了極為嚴苛的要求。

一旦其中一個環節出現了問題,那東路軍就將更早麵臨‘兩麵夾擊’的險境。

這個險境出現的越早,東路軍在武州塞的防線部署就會越薄弱,臨敵也會越倉促,應付起來,也會越發的吃力。

正當酈寄為此絞儘腦汁,以窮思萬全之法時,遠處及道不起眼的人影,頓時讓酈寄眼前一亮!

“對啊!”

“怎麼把這夥人忘了!”

············

在儷寄、欒布所率領的東路軍,與先前意外偶遇的武州關卒商討突襲方案之時,遠在千裡之外的長安城內,劉弘正滿是焦急的等候在寢殿之外。

雖然表麵上看上去,劉弘還是一副淡然的模樣,但寬大的衣袖內,那雙不住顫抖的手,卻將劉弘強裝出來的淡然儘數出賣。

“陛下,要不還是先到偏殿休息片刻?”

身旁傳來王忠低聲的勸說,卻惹得劉弘冇由來的一陣侷促。

“不必,不必。”

“朕於此侯著便是。”

說著,劉弘還不忘僵笑一聲,頗有些怪異的對王忠打趣道:“怎麼,站累了?”

無心之語,頓時惹得老太監心神俱驚,趕忙將頭深深一埋!

“陛,陛下!”

“能在陛下身邊伺候,老奴,老奴感恩戴德,怎,怎敢言累?”

見自己一句尬聊,居然把王忠嚇到了這番模樣,劉弘地麵色頓時有些尷尬起來。

想開口再說些什麼,又怕把老夥計嚇得更慘,劉弘也就索性不再開口,不時將目光偷偷撒向身後的寢殿之內。

而讓劉弘這樣一個喜怒不形於色,或者說喜怒全看目的的人,在寢殿外急出這一副模樣的,是今日清晨,後宮傳來的一道訊息。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再提這段時間以來,太後張嫣對劉弘‘無微不至’的關懷。

承蒙張嫣照顧,劉弘這幾個月,膝蓋幾乎就冇直溜過!

也不是彆的原因,主要就是四肢發軟,後腰發酸······

正所謂勤勞的耕作總會有收穫,今日清晨,劉弘就得到了第一個‘疑似收穫’的報告。

——被劉弘收入後宮的幾個妹子當中,有一個連夜招了太醫!

劉弘派王忠過去一細問,發現這位身體出現‘狀況’得妹子是連夜把昨晚吃的飯都給吐了出來,才趕忙派人請了太醫。

雖然現在,劉弘的後宮還頗有些空虛,但對於後嬪身體出現狀況的事,太醫令顯然也是見怪不怪。

大半夜的,太醫令屬衙又冇有什麼功底紮實的老太醫,最終也隻好讓一個學徒過去,替那位妹子把脈開藥。

這一把脈,那可就把出了個天大的訊息。

——喜脈!

根據那個學徒在劉弘麵前誠惶誠恐的描述,非但是喜脈,還極有可能是雙胞胎!

這一下,劉弘是徹底坐不住,趕忙派人上班,去把年近七十的未央宮太醫令本人叫回宮中,給劉弘的妹子再‘複診’一下。

聽說太醫屬衙的學徒,在後嬪身上把出了喜脈,睡眼蒙鬆的老太醫令也是不敢馬虎,在踏前咿咿呀呀哼唧了好久。

最後劉弘急的實在不耐煩了,老太醫才顫巍巍的一拱手:陛下在,臣這心跳實在是有些快,冇法專心把脈啊······

這不,為了老太醫能心無旁騖的診斷,劉弘就甘願退到了殿外。

對於如今貴為漢皇,富擁天下,但前後兩世加在一起,都從未有過一兒半女的劉弘而言,‘做父親’,算是僅有的幾件還能讓劉弘‘喜怒形於色’的事了。

那激動、興奮,以及些許忐忑夾雜在一起的奇特感覺,無時不刻折磨著劉弘。

再加上這個孩子的意義,對於如今的漢室,以及劉弘的皇統而言,都太過重大,也使得劉弘一時之間,竟有些顧不上天子威儀、城府之類的東西。

如果先前那個學徒診斷冇錯,那這個孩子一旦降生,並安全活過六歲之前的脆弱期,就必然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如果是女孩,那冇的說,大漢第二位長公主!

要是男孩子,那更是不得了。

——皇長子!

在劉弘刻意冇有立皇後的情況下,一旦皇長子先於皇後出現,那幾戶就是一隻腳踩上了儲君之位!

寢殿內這個正在接受太醫診脈的妹子,也有很大機會藉著‘母憑子貴’的潛規則,成為劉弘的第一位,也大概率是唯一一位皇後!

而成為劉弘的皇後,就意味著將來劉弘駕崩之後,這個妹子就將入主長樂,成為一個彪悍群體的成員。

——漢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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