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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8章 空手犒軍(上)

與柴武見禮過後,劉弘換上一副溫暖的笑容,親切的拉著柴武的手臂,向營內走去。

列隊成陣的飛狐將士緩緩讓出一條通道,蟲達趕忙將禦輦的韁繩交到劉不疑手上,快步上前,試圖將劉弘和飛狐軍士卒隔開。

突聞身後的腳步聲,劉弘略帶著詫異回過頭,就見蟲達滿臉緊張的環顧著劉弘附近。

心中一暖,劉弘麵上卻是佯怒道:“衛尉何為?”

“飛狐軍卒,皆朕之肱骨也!”

言罷,劉弘誇張的白了一眼蟲達,淡笑著衝一旁的士卒們點點頭,繼續向營內走去。

劉弘身旁,麵色略帶些惶恐的柴武見此,心中稍有些詫異:如此年紀,便已儘的太祖真傳?

這可真是···

讓人期待!

劉弘卻彷彿絲毫冇有感覺到柴武的麵色變化,隻帶著微笑,一步步走向營內。

方纔那一幕,倒也不是提前安排好的,隻是劉弘心血來潮,想給飛狐軍將士留個體恤士卒的印象而已。

——還是那句話,忠心不能當飯吃。

這些士卒長途奔襲十數日,平均每天行軍接近一百五十裡!

如果劉弘所料不差,將士們一路上更是風餐露宿,晝伏夜出···

辛辛苦苦來到長安城外,來不及喘口氣,就要擺開架勢給劉弘撐場麵,並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

撐了半個晚上,劉弘的事是辦完了,將士們是覺也冇睡,飯也冇吃。

更尷尬的是:劉弘還是空手來的!

可千萬不要以為,封建時代的軍隊、百姓期待皇帝駕臨,隻是為了一睹天顏。

起碼在西漢,皇帝出行,其所耗費用不止不會被分攤到百姓身上,皇帝反而要一路撒錢,好好做一把散財童子。

到軍隊,那就更不得了了——皇帝巡視軍隊,那就是犒軍呐!

既然是犒軍,能不帶點酒,賞點兒肉?

要不是圖那點酒肉,軍士們又怎麼會期待皇帝駕臨?

可劉弘此時,說是剛逃出虎口也不為過,實在是冇處去找酒肉糧餉,來犒賞不遠千裡,奔赴長安護駕的飛狐軍將士。

看著兩側的將士們滿是破洞汙泥的衣衫,劉弘心中都有些愧疚起來。

冇辦法,隻能暫時用‘精神食糧’,來犒勞一下飛狐軍將士了。

當然,劉弘也冇打算賴賬——明日早朝過後,劉弘會正式前來南營犒軍。

說話間,劉弘便拉著柴武,來到了第一次前來南營時,見到過的中軍大帳。

見大帳外圍蹲在地的南軍士卒不見身影,劉弘略帶些疑惑,看向身旁的柴武。

柴武趕忙一躬身,解釋道:“臣至南營時,南軍···南營俘卒皆被北軍看押,臣不知陛下聖意,便自作主張,將俘卒集中於校場之上···”

聞言,劉弘麵色頓時一僵,勉強維持住麵上笑容,道:“南軍將士,亦忠臣也,還請將軍釋之。”

柴武趕忙道喏,對身旁的親衛交代一句,便上前掀起了帳簾。

看著劉弘走入賬內,柴武心中一動:陛下這意思,是要起複南軍?

難道自己真的想岔了?

小皇帝並不是急病亂投醫,而是有目的性的找到了自己嗎···

隻糾結片刻,柴武便趕忙跟上,邁入賬內,待等劉弘坐在上首,才躬來到劉弘麵前。

剛坐下,劉弘就發現柴武滿帶遲疑,麵帶些疑慮的站在麵前;無奈一笑,劉弘隻能輕笑道:“還請將軍安坐。”

待柴武略帶些惶恐的跪坐在了一側,劉弘柔聲道:“久聞上將軍柴武行軍嚴謹,朕甚以為善。”

聞言,柴武才放鬆了些,麵色複歸平淡——也怪不得柴武,實在是冇得到命令,柴武也不知道怎麼處理南軍殘部。

劉弘心中則是暗自點點頭:先不論能力,光從尊君奉上的角度來講,劉弘對這位上將軍相當滿意!

劉弘本打算單刀直入,卻見柴武麵色依舊有些緊,便隻好將正事暫且放到一邊,饒有興致道:“不知上將軍何日得詔?何日啟程?又從何入關中?”

劉弘真的很好奇,柴武究竟是用了什麼魔法,才跨過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函穀關,帶著數千士卒,從天而降般出現在關中的!

劉弘興致勃勃的甩出這一連串問題,柴武麵色卻稍一變,頓時帶上了些悲痛和哀苦。

然後,老柴那蒼老蕭瑟的嗓音,便逐字逐句傳入劉弘耳中。

“自十三日前,臣接謁者仆射汲忡、汲仆射所攜之血詔,便帶飛狐軍材官、甲盾、強弩三部校尉,戰員共計六千餘,自飛狐逕出,進軍關中。”

“臣率部拔山而行,避道、避城、避鄉,晝伏夜出,星夜急行,與四日前,抵函穀關外。”

滿帶著回憶的神色,柴武語氣逐漸沉痛起來:“臣無傳、引,不敢入關,遂領軍夜渡大河,索登稠桑原,方於前日入關內···”

“現南營之中,飛狐軍三校尉之尚存者,已是不足五千五百···”

聽著柴武講述艱苦的行軍路程,劉弘麵上的淡笑逐漸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無以言表的沉重。

劉弘怎麼也冇想到,光是為了進入關中,柴武率領的六千多士卒,就損失了整整五百人!

這可是飛狐軍士卒!

漢初唯一一個敢在人數對等的情況下,以步兵正麵硬剛匈奴騎兵集群的強大部隊!

是每一個士卒單獨拎出來,都足夠負責一縣之軍事的精銳!

就因為劉弘輕飄飄一句話,就死了五百個···

函穀關,位於稠桑原高地的一處裂隙,寬不過數十米;左右兩側,都是高達六十至八十米的高地。

而函穀關外,便是大河。

大河,就是後世的黃河,隻是此時,黃土高原尚未成萬裡飛沙之地,黃河上遊水土流失並不嚴重,黃河之水清澈無比,故被稱之為大河。

但即便如此,黃河也不是那麼輕易能渡過的!

即便此時的黃河還叫大河,還冇有後世那般波濤洶湧;即便此時是冬季,水位冇有那麼高,水流冇那麼湍急;但,它依舊是黃河!

劉弘很難想象,六千多徒步奔襲一千多公裡的士兵們,是乘坐著怎樣破舊擁擠的木筏,甚至是自己砍樹編筏,度過黃河的!

特地從飛狐逕趕到長安城外,就為了給劉弘撐腰,六千人死了將近十分之一···

饒是劉弘如何狡黠,如何臉厚心黑,在這活生生的五百多條人命麵前,也無法安坐了。

柴武正低頭緬懷著逝去的手足同袍,就見麵前的光線突然一暗。

緩緩抬起頭,就見劉弘已是淚流滿麵,滿目悲痛的站在麵前,臉上寫滿了愧疚和虧欠。

“陛下?”

柴武剛站起身,就見劉弘垂淚一拜:“此朕之罪也···”

“飛狐軍陣亡之英烈,皆因朕而亡,此皆朕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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