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飛散的心緒拉回,劉弘略帶些疲憊,揮手令何廣粟退下。
最終,劉弘對何廣粟的處置是:下不為例,天亮之後再從安門回城。
雖然劉弘已經有了開山禁的打算,但畢竟還冇有成行,此時的法律明確規定,不允許私自砍伐樹木;劉弘也不希望法律秩序遭到破壞,所以隻能以皇帝身份,強行赦免了何廣粟的罪。
這個長安底層百姓的現狀,使劉弘得到很多啟發,例如:劉弘知道了現在的底層百姓,麵臨的最大問題是什麼。
——糧食不夠吃,土地不夠種。
要想解決田畝的問題,就需要開荒;不止耗時長,見效慢,也同樣會增加百姓的負擔——這種國家帶頭進行的工程,都是需要百姓無償勞作的!
即便到了後世二十一世紀初,偏遠些的山村也同樣有這種無償勞動存在——徭役。
百姓自己承擔食、宿,為基礎建設如挖渠、修路等工作,提供免費無償的勞動。
這就與劉弘地初衷背道而馳了——劉弘不能為了減輕百姓以後的負擔,而增大百姓現在的負擔。
所以,就隻能從糧食產量方麵下手了。
此時的百姓,口糧普遍以粟米為主。
粟米,好種植,對氣候、水分的要求都不是很高,也不需要精耕細作,隻需要在春天撒下種子,在夏天的時候灌溉幾次,偶爾除除蟲,清理一下雜草,到秋天就可以收穫。
但粟米的產量,卻並不算高。
或許對現在的百姓而言,粟米接近三石的產量已經不低,但劉弘十分清楚:即便是在最優秀的土壤環境下,粟米的產量上限也不會超過五石。
漢一石合一百二十斤(漢斤),大概等於三十千克;而如今絕大多數田畝,其粟米產量普遍在三石左右。
如上、代等苦寒之地,量產更是會低至每畝兩石,甚至一石半。
即便按三石計算,此時粟米的畝產也不過九十千克而已。
在後世,小麥的產量是多少?
自然條件下,每畝四百至五百千克!
後世一畝約667平方米,而此時的一畝,寬一步,長二百四十步;一步約一點五米;也就是說,此時的一畝,約為540平方米。
即便排除後世小麥的改良、進化等因素,如今的原始版小麥,其產量上限也遠高於粟米。
此時,小麥也是有種植的,隻不過冇有什麼人願意吃——因為此時的麥粒,並不是磨成粉再和麪,而是直接成粒蒸、或煮食。
那口味···隻能用無以言表來形容!
隻要冇有淪落到餓死的境地,百姓一般不願意吃蒸煮的麥飯。
所以,要想讓百姓接受小麥作為主要口糧,就需要解決麥粒磨粉的問題,即:發明磨麵用的石磨。
這就屬於技術範疇了,劉弘身上還算小有餘財,還是有能力去研發的。
將糧食的事暫且放下,劉弘稍側過頭,打量著滿臉沉思的柴武。
今天這一出,明顯是柴武試圖通過何廣粟,來探劉弘的品性。
——如若不然,柴武根本冇有必要以上將軍之身,將一個普通百姓交給劉弘處置;直接送廷尉,都算柴武難得奉公了。
看著柴武略有些凝重的神色,劉弘暗自一笑:看樣子,這位上將軍對自己,不是很滿意呢。
不過,劉弘並不會因此而改變自己的想法:作為後世人,劉弘不可能向此時的掌權者那般冷血無情!
起碼對底層百姓,劉弘做不到冷血無情。
當然,劉弘也冇有傻到為了自己這一點追求,就耽擱了正事,讓自己貼上‘仁弱’的標簽。
正思慮著,柴武略有些沉重的聲音傳來:“陛下,長安城中,竟已混亂至斯?”
聞言,劉弘頓時一愣,不解的看向柴武:長安城亂嗎?
除了自己這個皇帝冇坐在皇位上以外,好像都挺正常吧?
見劉弘滿臉困惑,柴武疑慮道:“臣聞方纔那黔首言,陛下開內糧售與百姓?”
劉弘苦笑著點點頭:“然,長安豪強串通一氣,哄抬糧價,粟米石逾四百錢。”
“朕無計可施,朝中百官亦束手無策,朕隻得開少府之存糧,以平抑糧價。”
言罷,劉弘似是突然想起什麼事般,慌忙起身,又欲言又止般糾結起來。
柴武也是趕忙起身,躬身一拜:“陛下旦可直言,臣萬死不辭。”
劉弘這才稍鬆一口氣,略有些愧疚道:“將軍星夜趕至長安,朕本不該勞將軍過甚。”
“然此時事,非日出之前辦妥不可!”
聞言,柴武配合的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何事如此倉促?”
隻見劉弘眉頭一皺,目光中隱隱帶上了些許憤恨:“長安物價鼎沸,皆安陵杜氏為首,意屯糧居奇以牟利!”
說著,劉弘麵色一凶,目光中充滿殺意:“還請將軍派健卒百人,直赴安陵,儘押杜氏滿門於南營!”
“明日午時,杜氏滿門腰斬於東市!”
看著眼前年不過十三的小皇帝,目光凶狠的下達‘抄家滅祖’的命令,柴武目光緩緩亮起,麵色暗帶著讚許。
——這纔對嘛!
太祖皇帝的血脈,怎麼可能是個娘炮呢?
笑著一拱手,柴武淡然拜道:“陛下勿憂,臣這便遣人往安陵邑,儘拿杜氏滿門!”
見柴武就要轉身離去,劉弘又出身叫住柴武。
見柴武明顯帶著喜悅的麵色,劉弘雙手揹負,晃悠著走向帳簾處。
經過柴武的身邊時,又如自言自語般道:“傳言安陵杜氏,有存糧逾五十萬石有餘啊···”
“嘖嘖,若是朕有這許多糧,長安糧價,當定矣!”
說著,劉弘若有所指的凝望了一眼柴武的目光深處,耐人尋味的一笑,便優哉遊哉走出營帳。
“朕便在側帳安歇片刻,靜候上將軍佳音。”
聽著賬外傳來的聲音,柴武再也按捺不住喜悅,會心一笑,便向帳外遙身一拜:“臣,謹遵陛下聖諭!”
走出營帳的劉弘淡然一笑,繼續向前走著,對身後的蟲達交代道:“衛尉亦當去做事了。”
“上將軍往安陵,途十數裡,衛尉往未央,途不過數裡。”
說著,劉弘微笑著回過頭,看向蟲達略帶些困惑的臉龐:“總不至於,上將軍都從安陵邑回來,衛尉還未辦妥未央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