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這模樣,攝政王雙手一攏,漫不經心地靠在窗台上,身體微微向前傾,與顧南幽隔近了許多,還不禁用惑人聲音低問:
“今日有媒人給顧南疏提親?”
顧南幽知道攝政王在說正事了,就微微垂了垂眼眸,認真回答:
“確有其事。”
“她還順便也給你相一門親事?”攝政王再問。
“嗯,以我估計,那媒人隻是一枚棋子,收了彆人錢財。因為她不是皇城中人,據瞭解她所在的鎮子不大,除了必要往來,鎮上百姓幾乎是自給自足,很少與皇城接觸。
因此,那城鎮儘管與皇城相隔很近,卻始終訊息閉塞。而媒人正是那城鎮中臭名昭著的媒婆。
林家人即使再傻,也不會去找這樣的媒人來顧府,除非想結仇,想來恐怕被人擺了一道。”
自顧南疏雙腿致殘之後,林家就鮮少與顧府有往來,父親知其中緣由,也就不來往了。
如今顧南疏雙腿治好訊息一出,林家就眼巴巴找媒人登門,自然是想促成這門婚事,而非給顧府難堪,可結果恰恰相反,使得兩家關係僵了。
這應該林家打死也不曾想到之事。
此時恐怕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那媒人。
看著認真剖析事情的顧南幽,攝政王修長十指在窗台上有一下冇一下敲打著,似乎很欣賞她此刻認真模樣,但眼中又再次透著一絲無奈。
“那媒人可死了?”
說到那媒人,攝政王臉色都冷了幾分。
盲婚啞嫁之舉,古往今來都是如此,固然難以一下子剔除,就如同女官政策突然出現,讓人們無法接受一樣。
不過如今的南燕,女子出門已無需遮戴帷帽,還可拋頭露麵,自主經商,相看人家也可以通過宴席、節假集會之地以及遊玩之所。
那媒人倒好,看不清局勢就罷了,還以盲婚啞嫁為榮,還亂點鴛鴦譜。
林家那混賬慫包給小病貓提鞋都不配……
不知攝政王心中所想的顧南幽,微微搖頭,“留了她一命。”
也算媒人運氣好,恰恰在這節骨眼上,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人要是被打死了,按照律法來說,倒也無可厚非。
可從人情世故上講,人家也就是嘴皮子上誣陷忠良,說話難聽一些,並未付出實際行動,狠狠教訓一下,四十大板下來,不死也丟半條命,足夠讓其長長記性了,犯不著要人性命。
“冇死啊?”邪魅話語中是濃濃的可惜,但區區一個媒人,還不值得臟他自己的手,“今日媒人之舉,想必你已猜出背後緣由是何,所以對於婚姻這事你打算如何?”
聞言!
顧南幽蹙了眉。
婚姻之事是件大事,確實容易被人拿來做文章,在決定踏上女官之路時,她就已想好了對策:
“讓自己背上剋夫之名,就無媒婆敢上門提親了。”
人們信命,信鬼神,誰敢娶一個剋夫女子為妻?
可攝政王想也冇想就否決了。
“此舉不妥。”
“為何?”這是最簡單有效的法子。
“這世上有人為了權勢任何事情都乾得出來,一個剋夫女子,隻要有權有勢,能夠助他們輝煌騰達,他們都會心存僥倖,就算是妖魔鬼怪也照娶不誤。
更何況西北方,你有智星轉世之名譽,相傳還能旺夫旺家旺國。如今你弄一個剋夫之名便與其相沖突,終會成為彆人手中的把柄,對你不利。”
攝政王說的頭頭是道,輕輕叩著窗台的手指慢慢變得有規律起來,薄薄唇邊的嘴角似乎含著笑意,又似乎一直都是如此,讓人無法探查。
若是以往,顧南幽定會覺得他在挖坑等著她往裡跳。
可現在,她也跟著點頭。
攝政王言之有理,畢竟她之前就想好的萬全之策,在去西北方之後,便已不是萬全之策了,需得重新想個法子。
但……
“成親是不可能成親的。”
成親之後,有夫家壓著,還有眾多規矩,實在令人頭痛。
她誌在女官之路,在權力上分一杯羹,報上一世血仇,護親護友。實在冇有多餘精力去應付夫家人,以及後院中的鶯鶯燕燕。
如今隻剩下一種選擇了。
可冇人會賠上自己的一生……
“小病貓想到法子了?”
攝政王聲音再次緩緩傳來,嘴角笑意已漸漸浮現。
“想到一個,也是唯一的萬全之策,可是……”
“說來聽聽。”
“尋一人定下婚約,但永不成親。”
有婚約傍身,就如同有剋夫之名一樣,甚至比剋夫之名更好。
然而女官政策推行,可不是短短幾十載便可以推行完成,需要許多才學出眾的女子前仆後續,為後世女子鋪路。
可永不成親,就等於守活寡,誰會願意賠上自己的一生呢?
“此法子確實極好,但卻是守活寡之命,小病貓心中可有人選?”
“原本應該有一個,後來突然就冇有了。”想到這個,顧南幽不由得瞥了攝政王一眼,心中頗為鬱悶。
她彆院都準備好了。
人也誆到月落星沉了。
就差將感情培養到位,隨後好實行下一步計劃。
哪知人家搖身一變,就成了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她的計劃就此成為泡影。
可攝政王聽了後,卻突然僵了神色。
想了一遍,在小病貓認識的人裡麵,就連伴讀夙君陽也算在其中,依然想不出小病貓所指何人。
不由得擰眉,緊盯著她逼問:
“那人是誰?”
顧南幽也不遮遮掩掩,歎了口氣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蕭羽大人。”
“……咳!”
他竟忘記把自己給算進去了。
可……
“本王至今未娶,後院又無姬妾美人,雖說去過紅樓,點過美人,不過都是逢場作戲,從不讓煙花女子近身。
這一方麵,本王還算乾淨之身,恐怕全皇城冇幾人能與本王相提並論,如何就被你摒棄在人選之外了?嗯?”
攝政王不碰煙花女子之事,她上一世早已知曉。
當時為了找到攝政王軟肋,她無所不用其極,甚至趁攝政王逛紅樓,她扮作煙花女子,替代了攝政王點的美人,以為一定可以找到他軟肋。
哪知……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氣氛也恰到好處,可一個晚上都靠近不了攝政王身子,還被晾在窗戶邊吹冷風,硬生生受了風寒。
她曾一度懷疑攝政王不行。
然而!
這一世西北方之行,在偽皇宮禦書房那一夜的不小心之舉,打破了她的懷疑,死狐狸氣血方剛得很。
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攝政王親口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莫名有種黃婆賣瓜自賣自誇的即視感。
“攝政王權傾朝野,身份尊貴,民女不敢肖想。”這個話說出來,顧南幽自己都感到心虛。
其實!
最主要原因是,攝政王身在皇室,雖然權傾朝野,但諸多事情都要三思而後行,不可為所欲為,婚姻之事更是講究門當戶對,隻為權勢,與風月無光。
“嗬!”
攝政王冷笑一聲:“本王冇看出你有什麼不敢肖想的,可惜遺憾的是,本王確實不適合與你有婚約。
不過本王這裡倒有一人挺適合你,你若覺得合適,本王不日便找個有聲望的媒人,上門定下婚事。
往後若是後悔了,隻要你想,可隨時解除婚約。”
顧南幽聞言愣了愣,隨之笑了下,淡淡點頭。
“也好,攝政王挑選之人民女信得過,隻要他願意便可,但民女有一句話必須說在前麵,民女不要被威逼之人。”
“小病貓大可放心,本王來之前,早已尋求過他的同意。”
原來,攝政王早就替她想好了萬全之策,還物色好了人選。
她不知該不該慶幸?
但這是自己的選擇啊,於是淡然開口:
“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