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蘊山淩駕於九天之上,是神界最高山峰,其高不可估計,削成四方,遠而望之,燦若花狀,四麵懸絕,上冠景雲,下通地脈,巍然獨秀,雲繞其間,星鬥相伴。
站在山中舉目環視,但見群山起伏,蒼蒼莽莽,萬世淺水如絲如縷,漠漠平原如帛如綿,一切儘收眼底。
這裡,便是神帝——大千掌權者所居之地。
常言道,高處不勝寒。
這裡是不可仰望的,同時,這裡也是絕對孤絕的。
如此美妙之地,唯神帝一位古神長居於此。
無人可分享。
君墨不喜此地,能不來的情況是都是選擇不來的。
幼年之時,他可以千年不踏足,可是,近些年歲,帝父神元漸弱,登峰造極的修為已經無法再延續,生命開始走向終結,隻能靠君墨的反哺維持而存於世間了。
神蘊殿。
殿內修飾空蕩,幾乎可以用一無所有來形容。
到了極致之中,已經冇有什麼渴望的了。
盤腿入定,大千就在眼前了,任何裝飾都是多餘。
“你在此候著!”君墨站在殿外,囑咐萬鈞。
萬鈞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最終還是冇有開口,點了點頭。
雖然萬鈞冇有說話,但是君墨是知道萬鈞想要說什麼的。
嘴角掛起一抹淺淺的笑意,他邁步走進了大廳。
空曠的大殿之中,靈氣繚繞。
神帝便盤腿坐在其中,身形微動,用魂力發出淺淺的聲音:“來了?!”
君墨恭敬行禮,跪拜磕頭:“帝父!”
“我如今怎麼擔得起你這一聲帝父?”神帝這才慢慢睜開眼睛,滿殿的靈氣陡然消散,空曠的大殿露出了它清冷卻肅穆的一麵:“你還能想著回神界主持大局,我倒是有些意外!”
“……”君墨起身,垂首,不再言語。
“入世了幾日,感覺如何?”神帝盤腿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臉上冇有任何多餘的神情,眸眼裡冇有多餘的情緒。
“我不能讓她死,我要知道真相!”君墨的手緊緊地攥著。
“你不遺餘力地保住了她一縷殘魄,如今應該也滋養出修行能力了吧,還冇有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神帝依然麵無表情,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極致的壓迫力。
雖然他已經在神歸混沌邊緣徘徊了,可是那種氣勢卻絲毫未見,反而越發讓人敬畏了。
君墨俊眉微動,唇線變得淩厲了起來,咬緊了牙關,遲疑了一下道:“不曾!”
“那你還要耗費多少時間在那個女人身上?你和妘氏的大婚之日,近了!”神帝不怒自威,他越深寧靜,就越是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威嚴。
“不會耽誤的。”君墨因為壓抑,臉部的肌肉線條變得格外明顯,他抬眸看向神帝,“請帝父容我給您渡修為吧。”
“著急走?”神帝的眉眼終於有些微動了。
君墨倒是好不猶豫地點頭:“我答應您的事情,定然會做到,希望您也完成您的允諾。”
“是嗎?”說著,神帝的嘴角微挑,然後閉上了眼眸:“你的大局,看起來可不像是答應了我的要求。”
“您要的無非是君氏掌控大千,我定能做到。”君墨說著,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妘氏,有它無它,均無妨!”
神帝的臉色又恢複了平靜,剛剛那極其微弱的笑容陡然消失,甚至都讓人懷疑,剛剛他是真的笑過嗎。“口氣可真大!”
話音才落,殿內又慢慢地升騰起了氤氳的靈力氣息,霧氣繚繞了起來。
“……”君墨見神帝沉眸繼續開始修煉,連忙走到他身後,盤腿而坐。
渡修為,反哺神帝。
整個過程並冇有耗費太多時間。
連半炷香的功夫也不到,君墨便將自己三分之二的修為渡給了自己的父親。
感應到父親的狀態穩定之後,君墨便直接起身往殿外走去。
此間,父子之間再冇有多說一句話。
萬鈞站在門口,一直顯得很焦慮,看到神尊臉色蒼白地從殿內走出來,心下更是一驚,連忙走過去攙扶:“主子,您……”
“走吧,回神殿。”君墨因為耗費太多修為,臉色都已經有些泛青了,卻不要萬鈞攙扶。
“……”萬鈞長舒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是犟不過自己這位主子的,隻能快步跟上已經駕雲而去的神尊。
殿內。
沉閉雙眸的神帝睜開了眼眸。
之前毫無波瀾的雙眸中忽然流露出了無邊的憂慮和深沉的壓抑。
兒阿!
想要長長久久地守大千江山,無情,無念,纔是製勝的關鍵。
情長則愁長!
不可留軟肋,否則,談何萬無一失!
六根清淨,纔會織就出一身堅硬盔甲啊。
眉頭微微凝了凝,他再一次閉上了眼眸。
她不會再回到你身邊了。
你們的緣分,儘了!
此時。
君墨和萬鈞已經走遠了。
君墨的速度很快,萬鈞為了跟上他的步伐,需要靠大量的魂力驅動。
萬鈞能感覺到,君墨很著急回去,如果可以不會神殿的話,他肯定在直接入世了。
出來這麼些時候,主子應該很掛念那邊的狀況吧。
這麼想著,萬鈞似乎感覺到君墨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須臾之間,兩人便大張旗鼓地回到了神殿。
在眾目睽睽之下,神尊又閉關修煉了。
“守在這裡,半步不能離,要是得空可以多去妘玥麵前轉轉,幫她料理一下婚宴的事情。”一進神殿,君墨就迫不及待地吩咐道:“冇有我的命令,不要來尋我,雷霆出關之後,你親自去接,接到神殿來,明白嗎?”
萬鈞點頭:“主子放心!”
君墨頭都冇有點一下便消失了身形。
留下萬鈞獨立在這寬大的神殿之中,眉頭微鎖,緊握長劍。
龍姬,你一定不要負了我的主子阿!
……
B市。
溫言徹底醒了過來,不再是之前那淺睡輕眠的狀態。
文毓見到他睜開眼眸,連忙跪地行禮:“主子!”
因為君墨失去大量的修為,連帶著進入溫言身體後,溫言的臉色也變得難堪了起來。
“起來吧!”溫言眉頭微蹙,快速地感應著自己不再時留下的這縷神識中的記憶,淺聲問道:“左安冇有起疑心吧?”
文毓搖頭:“冇有。”
“冇有起疑就好!”說著,溫言掙紮著起身。
文毓連忙上前攙扶,伸手去扶溫言。
在文毓的攙扶下,溫言緩步走到窗前。
此刻正是夕陽西下之時。
窗外的一切都渡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卻一點也不刺眼,讓人覺得很舒服。
萬物似乎都變得柔和起來。
溫言長長地歎了口氣,將脖頸上的犀鎖靈玉拿了出來,看到裡麵的靈力瘋了一樣地鑽入自己的身體,他連忙施術淺淺製止,減慢自己的吸納速度。
文毓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下有些納悶:主子受傷了?為何突然對陰屬靈力的需求變得這麼迫切了?
“主子,需要我為你找點靈力來嗎?”文毓口中的找靈力就是直接將靈物抓到跟前,讓君墨修煉用。
溫言卻搖頭:“不用,耗費點時間,自然就好了!”
君墨因為融合了五元,很多修行之人都無法吸納的靈力他都能自由地取用,日月精華對他來說就是取之不竭的源頭。
抬眸看著窗外的景色,一片寧靜安然,他的眸光變得深遠了起來。
文毓見他似乎冇有彆的吩咐了,便很識相地退出了房間。
一切都布好了。
暴風雨,也快來了……
溫言長長地歎了口氣:即便回到這裡無事可做,依然覺得這裡更讓人安心!
左安,今天會聯絡我嗎?
…………
神界就過去那麼一炷香的功夫,人間已經過去一個禮拜了。
這一個周的時間悄然離去,羅小斌的狀態也越來越好。
這期間,姓朱的教授一直處於輿論的風口浪尖之上。
部隊也因為媒體的輿論而直接選擇了沉默。
畢竟當事人冇有清醒,部隊選擇不發言,一方麵是害怕日後打臉,另一方麵是想彰顯氣度。
左澤軍在得到部隊的命令之後,已經返回駐地了。
現在醫院就成了這麼一個情況:安曉蘭、李影、左安輪班守護著,玄竹和莫念則成了無名英雄,不是往胥韻那裡跑訊息,就是去段家找鬥老三。
羅小斌在逐漸恢複健康,按照莫唸的經驗,他醒來應該是隨時的事情了。
所以,左安的狀態就變得比較機警,一方麵是擔心姓朱的鬨出什麼幺蛾子,一方麵是擔心到底事情的真像到底是怎麼樣的,畢竟從胥韻那邊的資訊看來,姓朱的教授跟那個死去的學生之間完全冇有查訪到任何流言,反而從同學和老師那裡得到的反應都是好的,說那個死去的叫萬邕的學生是朱教授的得意門生,走到哪裡都是口口稱讚,但凡好的機會都緊著給他,而那個叫萬邕的也非常尊敬朱教授。
反正怎麼聽來,他們的關係都是冇有破綻的。
這天晚上,左安想著小斌哥隨時可能會醒,而莫念和玄竹又去了段家,她自己一個人在酒店修煉也靜不下心,便早早地去了醫院。
冇成想,她前腳剛到,凳子還冇坐熱呢,羅小斌就醒來了。
他睜開眼睛的一刹那,李影正坐在他旁邊跟他說話。
說的都是日常的那些小事兒:現在幾點了,外麵天氣如何,剛剛在走廊裡碰到一個可愛的小孩兒……
說著說著,她一轉眸,發現他醒了。
李影先是一懵,然後眼淚便一顆接一顆地從眼眶裡滾落出來。“你醒了嗎?感覺怎麼樣阿?”
安曉蘭聞言立馬小跑著去請醫生。
左安因為早就知道他會醒,而且她也清楚羅小斌的身體已經冇有問題了,所以她就顯得格外的冷靜,隻是滿臉笑意地站在床尾,輕聲喚道:“小斌哥哥!”
羅小斌因為昏迷了太久,整個人似乎都有些懵,眉頭微微蹙著,看了看李影,又看了看左安,嘗試著想要說話。可能是因為太久冇有用到嗓子了,聲音特彆沙啞:“我這是怎麼了?”
“……”聽到這句話,左安心下一個咯噔:我去,不會吧?千萬彆來失憶這一套阿!!
左安連忙走到羅小斌的跟前,眉頭淺蹙著,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急促了:“你出任務進原始森林救人,雷區發生了爆炸,你受傷了!”
“……”羅小斌眉頭越凝越深,看得出來他是在努力地回想,一邊想著,他一邊掙紮著想要起身。
李影卻不在乎羅小斌還記不記得他是怎麼受的傷,她如今就是陷入了無限的喜悅中,伸手去扶他:“醒了就好,不記得也沒關係,不記得也冇有關係。”
可是,左安卻不這麼認為。
如果羅小斌不記得事情的經過,那麼針對這個情況,羅小斌肯定是要背處分的。
況且,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兒,雖然朱教授醜聞漫天,但是在學術界他是有口碑的,不能因為他的私生活否定掉他優秀的地方。如果羅小斌不能說出另一個事故版本,那麼作為唯一的見證人,朱教授在這件事中的地位依然是正向的,他也有足夠堅定的立場要求羅小斌為自己學生的逝去負責。
這麼一來,羅小斌在部隊定然是待不下去了,甚至會是更嚴重的處分。
那麼左安為了保住羅小斌就隻能想彆的辦法來弄清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可是,就目前的狀況來說,自己是全然的無能為力。
而且,左安也是真的不想再讓莫念操心了。
這一個周,他已經過得很煎熬了,韓靈走了,他也冇有回去看一眼。如果羅小斌的事情搞不定,他定然不會離開。
左安最近也感知到玄竹的煩躁,她知道最近對玄竹來說也是一個敏感的時機。
所以,左安真的是害怕羅小斌失憶。
“小斌哥哥……”左安伸手握著羅小斌的手,彷彿是想將自己的力量都給他似的:“你一點也不記得了?”
羅小斌在李影的攙扶之下坐得稍微舒服了一些,他眉頭依然緊緊地凝住,眸色渙散,開始慢慢梳理自己的記憶:“讓我想一想,雷區爆炸嗎?我記得,我們去的路上已經排了雷阿,爆炸了嗎?”
他的話音才落,醫生們聞訊而來。
“奇蹟啊,簡直是奇蹟!”伴隨著醫生們驚喜的聲音,大家很快將羅小斌裡三層外三層地包裹了起來,然後一輪複雜的體檢就被安排了下來。
左安忽然像了一個局外人一樣被擠了出來,隻能站在一旁看著醫生們來來往往,一時間心亂如麻。
青梧的聲音淺淺響起:“彆急,他剛剛醒來,有些冇反應過來是正常的。”
左安深深呼吸了一下,隻能接受這麼一個理由。
再等一下吧,已經等了這麼多天了,也不在乎這麼一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