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花費了將近半個月時間,玄竹纔將五十五個胎魂煉化轉換完成,然後將靈力轉交給了青梧。
左安曾經想過,五十五個魂魄到底能有多大的能量。
當左安真的看到的時候,心下還是經不住的一愣:這種靈力凶猛地太可怕了!!
左安甚至能感受到裡麵那活生生的生命。
心下雖然冷凝,震撼,感覺自己雙手沾滿了鮮血,但是她還是一言未發。
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何必再強裝善良?
咬了咬牙,左安任由青梧將靈力儘數接手了。
即便是前前後後做了無數次的心裡準備,但是在接收到了這些靈力的當晚,左安還是失眠了。
輾轉反側,根本無法入睡。
原本隻要看著溫言,任何時候左安都是能夠找到一些寧靜和安然的,可是,這一天,左安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沉靜下來。
腦海裡全是那五十五個鮮活的生命,彷彿耳邊全是他們的呼吸聲,還有他們可能的笑鬨聲。
這種‘殺人凶手’的情緒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長久輾轉無眠,左安索性起身。
時隔多日,她再一次出現在了段家的宅院門口。
之前氣派輝煌的庭院,如今已然是寥落不堪了。
強製造就的風水局,破敗凋零,所有的欣欣向榮之後全是殘垣斷壁,荒草叢生!
左安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恍若隔世原來是這個意思阿!
站在夜色之中,左安心緒難靜。
忽然,一聲貓叫,驚醒了她的思緒。
“……”左安都冇有來得及反應,那隻黑貓便躥到了左安的肩膀上,然後鑽入了她的懷裡。
是黑妖!!
左安連忙將它抱著,略帶責怪地伸手摩挲了它的腦袋,然後後知後覺地感應到了莫唸的氣息,她緩緩開口,聲音不輕不淺:“既然來了,就出來吧!我躲著你,你倒是也這麼柔情地躲著我。”
莫念聞言,緩步從後麵的樹林中走出,聲音柔和,語氣裡全然冇有長久未見時的生疏,反而透著某種平和安然:“你躲著我,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何必非要讓你煩心呢?”
“那你今天為什麼又突然出現了?”左安微微側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莫念。
有些日子冇有見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還是怎麼,她在那一刻覺得莫念變了:不似曾經那麼銳利了,穿著一身黑衣,融合在這夜色裡,眸光似乎也柔和了。
“感覺,你心情不太好!”任由左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莫念一動不動,雙眸隻是看著那寥落的院子。
莫念這句話並不是一個問句。
“有一點!”左安轉過頭,眸前一片蒼涼,微微搖頭,她淺淺歎息:“歲月不留情,萬物皆滄桑,用在這種情況合適嗎?”
“挺合適的!”莫念嘴角掛起一抹淺笑。
“合適嗎?”左安微微垂首,某種些許哂笑:“這副慘狀是我們造成的!!怪在歲月之上,怎麼會合適?”
“歲月不曾饒過我,我亦不曾輕饒歲月。有什麼不合適?隻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你後麵不是還有一句萬物皆滄桑嗎?我們這類人,高貴的東西算不上,怎麼著也能算是萬物之一吧……”
“巧言令色!”左安再一次抬眸,深深喘息,倒是笑了:“萬物滄桑,確實也是了!!”
“我以為,你是考慮好了的。”莫念這句話落在彆人的耳裡,應該是有些不知所謂,冇頭冇腦。
可是,落在左安的耳裡,這句話的意思是非常明確的。
左安搖了搖頭:“做了心理準備,但是麵對起來依然覺得很艱難!”
說著,左安微微垂眸,看了看自己那雙白淨纖細的手,在她的眸中,確是滿手鮮血,泛著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今天來這一趟,是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事兒?”莫念這側頭看了一眼左安。
她長髮飄然。
這似乎這還是莫念頭一次見她披著頭髮的樣子。
黑髮如瀑,夜風微起,長髮淺動。
以前她都是紮個馬尾,看起來乾淨利落,覺得她總是英氣萬丈的,眸色裡永遠閃著耀人的光芒,不似現在這樣柔軟,現在看來,倒也是婉約動人的。
左安白皙的手輕輕地摩挲著黑妖的背,秀眉淺蹙,轉頭看向莫念:“他的管家呢?”
“死了!”
左安眉頭微動,心中悵然:愛情最後落到這樣一個地步,也真是讓人覺得惋惜了。
“他們的感情不被世人所容,他卻偏不認命,不僅要為他的愛人續命,還要留住他們之間的愛情。看起來很癡狂,可是,為什麼也讓人覺得這麼蒼涼?!”左安咬緊了牙關。
她想起了那日自己爬上屋簷,聽到的他們淺聲對話。
放在彆的愛情裡,或許他們也會是讓人豔羨的一對吧。
可是,因為性彆,他們的愛情終不能見天日,隻能被藏著,掖著……活在暗處,愛在暗處!
“蒼涼嗎?”莫念微微搖頭:“我倒是覺得,很具有生命力阿!”
“生命力?”左安有些不解。
“為了自己所想,所要,不顧一切!這是非常具有生命力的愛。當然,這是不在道德之下的說法了。”莫念淺聲解釋。
聽到莫念這麼一說,左安倒是有些瞭然了。
這不是青梧之前跟自己談論的一樣嗎: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擇手段地去爭取了,揹負自己該揹負的……
段老頭,走的就是這樣一條路阿!
這麼說來,也是對的,是有生命力的!!
蒼涼,不過是結局令人唏噓罷了。
這麼一想,左安的嘴角倒是浮現出了笑意:“段愈呢?”
“也死了!”
左安瞳孔微微晃動,腦海裡浮現出了自己第一次見著段愈時候的情景。
他蒼白的臉色,毫無生命力的氣息。
左安淺聲問道:“算是解脫了嗎?”
莫念點頭:“應該是吧!”
左安撫摸著黑貓的手也是微微一滯,又問道:“那他呢?”
“半死不活!”莫念聲音如風:“在鬥宿閣裡住著呢。他那些鎖在斂魂鐘裡的兒子們,魂魄中戾氣過重,玄竹都冇有選用,直接交給了我。我在給黑白無常交付姣巫魂魄之時,把那些有戾氣的魂魄也一併交給了他們。如今,他們應該都在冥界受刑呢。因為能段老頭跟那些魂魄之間還是能夠彼此感知,所以段老頭已經癲狂了?”
“那些魂魄都如了冥界了,段老頭為什麼還會跟他們有感應??”左安很不理解:“姣巫的能力那麼強大嗎?為什麼到了這種狀況之下了,那些魂魄之間還能有聯絡?”
“我料想是冥神發現了這樣的鏈接,但是刻意冇有打破的,為了威懾一下段老頭,享受了鏈接帶來的福氣,也該受一受鏈接帶來的罪吧!”莫念回答道。
“那,他們還能投胎轉世嗎?”
“自然可以!”
左安眉頭略微有了些許放鬆,又開始自我安慰了起來:“這麼說來,這件事倒也不是全然的不好,還是有一點好的部分的。”
莫念冇有說話,輕輕地點了點頭:“嗯,段愈和那些魂魄少受了些罪,也少積累了怨…付出應受的罪,來生再來償還債務吧…”
“唔!”左安歎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然後,兩人便陷入了沉默。
隻有夜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兩人並肩而立,站在風裡。
長久無言。
過了好久,黑妖都覺得無聊地開始打瞌睡了,左安才淺淺地說了一句話:“我以為,你生氣了,不會幫忙的。”
“這不是我跟玄竹之間的利益交換嗎?與你無關!”
“……”左安聞言,轉頭看著莫念,忽然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安慰人的手段是非常高明的!!”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莫念並不以為然,轉頭看向左安,聲音柔和:“天氣已經漸涼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兩人站在這裡良久了,這還是第一次眸光的碰撞
對視一笑,左安點頭:“嗯,那我先走了!”
“嗯!”
兩人剛剛道彆,黑妖就識相地調到了莫唸的肩膀上。
左安衝著莫念點了點頭,便縱身躍到了身後的枝頭之上,藉著枝丫輕柔的力道,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說來也是奇怪,這一回去,左安竟然睡得很香。
而且,自那晚之後,左安也不再糾結那五十五個胎魂之事了。
她的世界也在那天起陡然變得安寧了下來:玄竹不知道去哪了,莫念也不再出現,唯一一個蘇淺也隻是讀書的時候能見到,青梧整體沉溺在修煉之中。
每一日,左安都能明顯地感覺到青梧的修為又增加了,吸納的能力也越發快速。
而左安自己也麵臨著一學期的終止,考試即將到來。
左安終於感覺自己像一個人了,一個正常的人。
每天跟身邊的同學一樣,早上起床上課,下課回家複習。
每天就在溫言軟硬兼施的手段下認真備考,認真學習。
世界,彷彿都變得緩慢了下來。
好像,她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時光。
身邊,隻有他,隻有安然!
漸漸的,左安覺得,五十五個胎魂換來如此生活,值得!!
離考試越來越近,左安的學習壓力反而越來越小了。
溫言向來都是先緊後鬆,前期逼著左安日日在自己跟前背書默寫,到如今這個時候,很多東西左安都已經在裝到腦子裡麵了,偶爾提點提點,她都能快速理解。
所以,溫言就讓她放鬆了些,她想要去哪裡溜達一圈,他也裝作視而不見。
這一天,左安費勁地把作業寫完之後,一個大字躺在床上,神色渙散。
溫言坐在窗邊,手裡握著一卷書,“寫好了?”
“嗯!”左安回答得有氣無力。
“帶你出去玩?”溫言放下了手裡的書,甚至都冇有說要檢查一下左安是否真的做完了作業。
“真的?”左安一個鯉魚挺坐了起來,直勾勾地望著溫言:“去哪兒玩?”
“去滑雪,去嗎?”溫言被左安的表情給逗笑了。
老實說,他已經有些時日冇有看到左安露出這樣一個無邪的笑容了。
溫言很清楚她最近這一段時間以來內心強大的壓力。
他很想通過彆的方法來舒緩一下,其中就包括讓玄竹離左安遠遠的。
而且,溫言也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莫唸的異常。
莫念如此安靜,這就太不像他的性格了。
溫言雖然覺得意外,但是心中還是大膽地猜測,或者說預計著莫念應該是察覺到了自己的異常了!
不過,對此溫言並冇有過多的感受,知道了就知道了吧。
溫言是全然無所謂的。
他現在更多的在乎左安的情緒。
不過,一邊等待著妘是的下一步動作,一邊又想逃避妘氏的下一步動作。
那是一種非常矛盾的心理。
他知道,妘氏的出現會讓他得到自己所想要的所有真像,同時,他也能全力剷除妘氏這麼多年的勢力,可是,他看到左安情緒這麼低落,他就想算了吧,反正妘氏囂張這麼多年了,再讓它囂張幾天也無所謂,真像晚幾天知道也無所謂,至少能讓左安快樂幾天。
可是,細細一想,何必呢?
眼前都是虛幻,這並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九天,纔是屬於他的真實世界。
不過,說來想去,局麵走到如今這一步,已經是退不可退了,隻能儘力讓她過得開心一些了。
“去哪兒滑雪?”左安瞪大了眼睛,嘴角已經眼見著浮現出了笑意。
“巨峰嶺,開車四個多小時,也不遠,聽說雪道環境也很不錯……”溫言伸手為她捋了捋頭髮,眸色中滿是柔情:“去嗎?”
“去阿!為什麼不去?!”左安連忙從床上爬了下來。
“可是,你會嗎?”
“會不會重要嗎?我可以去現學啊!!”說著,左安已經滿眼興奮了。
運動而已,在左安的認知裡,冇有什麼運動是難的。
溫言也連忙起身,笑道:“那去穿件厚點的外套,咱們出門!”
左安小雞啄米似地點了點頭,連忙往自己房間跑去。
溫言長舒一口氣,轉身從衣櫃拿了件衣服。
能為如今的她做的事情已經越來越少了。
“走吧!”左安已經火速地拿了一件衣服,站在了房門口催促他了。
溫言連忙回過神,將外套穿上,然後伸手拉著她,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