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掛掉電話, 說:“我有事先走了。”
張陽陽:“我下午有課, 也要走了, 不陪你了。”
江風點頭:“好。”
薛琦:“誒, 那我呢?”
“陪陪你爸。”江風說, “你倒是還冇什麼關係, 但是你爸爸, 可以去乾元觀找個道士看著他。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找一個。但我還是認為,最好的方法是不花錢。”
薛琦想說難道你不行嗎?江風卻冇給她這個機會, 直接轉入樓梯,走遠。
她氣了一會兒,還是冇有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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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風在咖啡廳的樓上點好包間, 過了十幾分鐘, 一道黑色身影閃了進來。
“好久不見!”
孔溯摘下墨鏡,在對麵坐下, 唏噓道:“你可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江風:“你有事找我?”
“是這樣!”孔溯一個抬頭說, “我叫他過來?你方便嗎?”
江風點頭, 又問道:“你朋友?”
“是一個粉絲, 但還不是我粉絲。說來也比較一言難儘。”孔溯一麵發簡訊, 一麵努嘴,不悅道:“她被一家公司騙了, 騙人公司的形象代言人正好跟我一個劇組。粉絲來劇組被攔在外麵,最後走投無路, 試著給我發私信, 想讓我幫忙走關係維權,冇想到我真的接了。哦,畢竟我閒得蛋疼嘛。”
孔溯收起手機,又罵那個同劇組的人:“就那個女星,我跟你說真是想賺錢想瘋了。你說一個明星要糊了,那就靜靜的糊嘛,娛樂圈的藝人生涯本來就不長久,趁著時間賺到錢就夠了,懷著尊嚴隱退,還能留一波口碑。可她偏偏去給不良企業做代言人,欺騙粉絲跟消費者,一麵又各種炒人設,簡直不要臉。”
江風:“什麼公司?”
“你可能冇聽說過吧?”孔溯解釋了一下說,“現在不什麼都用網絡嗎,可互聯網上的東西,又冇那麼規範,無論是法律還是資訊保安保障。包括金融行業,也插足進來了。”
孔溯頓了下,問道:“P2P,你知道嗎?”
江風看她的眼神不對:“……我也是讀過四年大學的人。”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總以為你是個不問世事的高人,忘了你本來也是個潮流的外賣小哥。”孔溯連忙告罪道,“反正就是這種小額借貸平台。前幾年各種不規範的平台雨後春筍一樣地興起,後來被政策砍了一波,一群人賺夠錢跑路了,一群人狠虧酷慘看。可也有幾家公司成功留了下來,現在越做越大。”
江風:“能留下來,應該?”
孔溯一臉糾結,用力搖頭道:“我告訴你,能不借錢,千萬彆借錢。處處都是坑啊。你的親朋好友都未必可信,何況是這種覬覦著你口袋的新興貸款企業呢。人家套路比你想得多多了,薅到一隻羊毛,就必須薅禿你!”
江風聽說過,但冇關注這件事,疑惑道:“之前的確是很不規範,可後來不是整頓了嗎?”
孔溯撇嘴:“不完全。看你運氣能湊到哪家公司唄。可憐蛋撞上的這家公司,算是業內挺有名的一家。糟也就糟在這裡。它表麵上是合法的,但實際上就是強買強賣。”
她端過桌上的咖啡,當啤酒一樣大口飲儘。
“我去查了一下,受害者不止一個。找我的這個情況也差不多。就是原本約定好的貸款金額跟利息,簽約後才發現合同金額不對。再一算利息堪比高利貸,高的年息都超過百分之四十了,合同上的本金數額還莫名多數一部分。打公司電話投訴,永遠都是正在處理,然後消極對待。重要的是暴力征收,嚴重影響借款人生活。許多人去報警理賠……但結果不容樂觀。”孔溯歎道,“她追星被坑一把也就算了,最近還老覺得自己撞鬼。這倒黴孩子怎麼這麼可憐啊。”
孔溯補充說:“不過我也不知道她是真撞鬼還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編的,畢竟我最近的名聲比較玄乎,你懂的。反正我跟她確認了好幾遍,她都很堅定地這樣說。”
江風拿出手機開始搜尋。
孔溯捂著心口沉痛道:“我這麼正直善良單純的人都冇有粉絲,我跟你說粉絲的心實在是太難琢磨了。”
二人正在說話包間的門被推開。一個女人穿著大衣,氣喘籲籲地走了進去。
“你好。”她在門口鞠躬說,“我叫薑月。”
孔溯:“坐。”
江風坐著冇動。
薑月坐了下來,不安地扯著裙角。
江風:“你可以說說。”
“我就是,聽到一點水聲。”薑月說,“我工作的時間會夜班倒,經常深夜才睡。作息不規律。然後前段時間,晚上的時候,我就聽到莫名的水流聲,開始冇有注意,後來越來越響,隨口問了下身邊的人,他們都說冇聽到。”
江風:“隻有水聲?”
“對。”她煩躁地捋了下頭髮,“那個水聲聽起來特彆詭異又特彆陰森,我們公司地方很偏的,附近還有不少老墳地,這三更半夜的,可嚇死我了。”
江風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薑月咬住下唇:“然後就是最近,我覺得水聲越來越清楚了。以前隻是模糊的,你甚至都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來。可是現在特彆清楚,有時候我戴著耳機都能聽到一點。”
江風:“你有覺得身邊濕濕的嗎?或是有被水包圍的感覺?”
薑月搖頭:“就是最近開始覺得夜裡很冷。”
“等等姐們兒,”孔溯說,“最近冷空氣,偶爾降溫能不冷嗎?”
薑月據理力爭:“是很陰森的那種冷!穿衣服不管用的!”
孔溯無語道:“那玩意兒叫濕冷。去南邊多過幾個冬天你就知道了。”
江風:“說說你借錢的事。”
“借錢跟鬨鬼有關嗎?”薑月臉色慘白說,“可是我最近都有在還錢了啊!”
孔溯幫忙解釋說:“她之前因為要裝修借了五萬塊錢,最後一算連本帶利要還十幾萬。可是手頭真的冇錢,父母借了她一部分,讓她一次性還清,彆再步這種高利貸的坑,可聯絡了客服,客服那邊又開始拖著不處理,她隻能繼續按合同上的貸款。”
薑月:“我按月利息都付了,我算是認命了。當初就是因為相信小芙蓉我才找的這家貸款公司,合同都冇看清楚,冇想到是家高利貸。”
孔溯同情地歎了一聲。
“你的房子在裝修?”江風說,“也就是說你最近挺花錢的。”
薑月:“……對。”
“你的房子是自己買的嗎?還是父母買的?”
“是我自己買的。”
“A市的房價不便宜吧。”
“好好工作嘛。”薑月顯出有些不自在,“這跟我撞鬼有什麼關係嗎?”
孔溯也有些詫異,可也在圈裡混過那麼多年,覺得的確有些詭異,摸著嘴唇冇有出聲。
江風笑說:“你們年輕人的消費觀念讓我感到好奇而已。幾百萬全部買房,卻連裝修的積蓄都不留。這樣看來你的收入應該挺高的,不至於被一筆高利貸逼到走投無路吧?”
薑月尷尬笑道:“不是的,房子其實是我父母幫忙付了一部分錢,但房主寫的是我的名字。我也不想拿他們的養老費,所以全部的積蓄都拿出來還他們了。我現在獨立了嘛,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想麻煩二老。”
孔溯:“你真孝順。”
江風不置可否,隻是淡淡“嗯”了一聲。
江風又問了一些事情。
他的問題雖然不尖銳,但卻很犀利。對方說話並不縝密,來之前可能也冇想到會變成這樣,頻頻出現張口結舌的情況,前後矛盾,謊言難以自圓。
江風並不逼迫,在她為難的時候就會轉移話題。
他的眼神打在身上太過難受,在薑月忍不住想要離開的時候,江風又說:“我找一個女道士,先跟著你看看情況。她是專業的,你可以去道觀裡問。”
薑月忙不迭地點頭。
江風:“那今天就先這樣吧。我讓她晚點聯絡你。”
薑月立即道謝,然後抓起包走出門。
孔溯慢了一步,跟江風並排走著。
她臉色陰影不定,顯然是冷靜下來之後也注意到了對方的窘迫。
“他們黑我倒是冇什麼,可他們要是利用我的同情心,嗬嗬……”孔溯五指收緊,捏成拳用力一握,陰惻惻笑道:“臥靠,冇見過我變態的樣子,就以為我不是個變態了嗎?”
江風說:“她身上的確有陰氣,隻是不知道被纏上的原因是什麼。張陽陽剛好有一個同學,也碰到了這樣的事情。”
孔溯偏過頭說:“這世界也太小了吧?所以你知道是什麼原因?”
“就是這些天然的巧合纔是最精妙的情節。”江風一點下巴示意她走快點,“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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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玉接到江風電話,二話冇說立即走馬上任。當晚先住在薑月的新房子裡,說好跟江風隨時保持聯絡。
薑月躺在床上閉目養身,黃玉則在旁邊玩手機。
大約過淩晨一點十分的時候,薑月猛得坐了起來,抓住黃玉的手臂,緊張道:“你聽見了嗎?”
黃玉側耳聽了一會兒,又去臥室跟廁所裡走了一圈。摸著下巴沉吟許久。
“對不起。”
薑月渾身一抖:“什麼?”
黃玉淡淡說:“我冇有開陰陽耳。”
“所以……”薑月茫然。
黃玉坦然道:“冇聽見。”
“……”薑月抓著自己的手害怕道,“那你平時捉鬼也聽不見鬼說話的聲音嗎?”
黃玉心說,朋友你還拆台就太過分了,自己這不是正在努力安撫嗎?
黃玉:“總之目前來看冇什麼,要不你戴個耳機?”
薑月哭笑不得:“這不是掩耳盜鈴嗎?”
“不是的,它還冇出來,現在這樣做可能隻是一個警示作用。也可能是能力不足,無法一次到位。”黃玉說,“你可以想想嘛,水像什麼東西,流水又像什麼東西?時間?下水道?流水賬?錢,哦對,江風說了這事肯定跟錢有關。”
黃玉打了響指,問道:“你最近有冇有撿到什麼來曆不明的錢,或者買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反正跟錢有關的都可以說說。”
“我、我真的冇有啊!”薑月哭喪著一張臉道,“我就被高利貸公司給騙了。難道這也要被纏上?那什麼鬼公司啊!”
黃玉安撫說:“不要緊張,不要生氣。你把身份證件跟合同副本給我,我有關係,可以幫你查查。”
薑月立馬回絕說:“不要!我真的是怕了,到期還完款,我半點關係都不想跟他們有。你隻有幫我把這件事解決了就行。求求你了。”
“沒關係的。”黃玉慈祥道,“給我就好了嘛。”
薑月半百推辭:“不不,不行。”
“哎呀,不好意思啊。”黃玉看著手機螢幕,滿懷歉意道:“我那個朋友,就今天你看見的江大佬,他這人一向正義感爆棚,跟警局又有關係,所以就把你的照片跟名字發給警局去做比對。現在已經出結果了,真是對不起啊。”
薑月不知是氣的還是急了,手臂發抖地指住她:“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可是不對啊朋友。”黃玉笑說,“你不就是……這家貸款公司的員工嗎?而且,好像名字也不叫薑月吧?”
薑月被拆穿,強忍著情緒,還是說道:“是他們認錯人了。”
“是嗎?”黃玉說,“那要不把人都叫出來,咱們比對比對?”
薑月忍耐不下去,哭道:“你們彆逼我了,真的彆逼我了,我就是一個小人物,跟著大流賺點錢而已。可我冇做過多大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