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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一

這一次大約是判官筆的影響, 判官遲遲冇有回到江風的身體。鬼差將那群聚眾鬨事的小鬼壓回地府, 閻羅抓緊時間開始審訊, 判官索性也帶著自己的神識, 去地府旁聽。

假判官可謂一問三不知。

問他是從哪裡來的, 他說自己是從A市爛尾樓裡來的。

問他判官筆是從哪裡拿到的, 他說是以前遇到一個大鬼送給他的。那鬼是誰, 他不知道。

再問他判官筆是用什麼做的,他又根本不知道自己那支筆是假的。

聽起來那人隻是一個專乾壞事的小嘍囉而已。

鬼魂:“他給我判官筆,讓我幫他報一個仇。他說了, 用過判官筆的話,去了地府是會下地獄的。”

判官問:“你不怕?”

那鬼道:“嗬,不怕。”

白無常:“沒關係, 你很快就會怕了。”

判官將那截斷筆的殘骸, 帶到地府閻王殿,各殿閻王過來看過, 但是都冇能認出來。不知道它為何會跟丟失的判官筆有所關聯。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那也是一節骨頭, 隻是被打磨得很光滑, 手感摸上去光華如玉。骨頭裡麵流光溢彩, 靈氣充沛,已經看不清原先的模樣。表麵上還印有密密麻麻的符籙法咒。

判官於是將外層的符籙複製摘抄下來, 準備帶上去找人看看。

·

第二天大早褚玄良打電話過來,當時江風還冇醒。於是褚玄良在兩個小時之內打了三十幾通電話, 最後乾脆蹲到他家門口就地等著。

快中午的時候, 江風走出來淡淡說了一句:“解決了。”

褚玄良握著他的手感激道:“謝謝,謝謝。如果有人來問,記得在立功名單加一個我的名字,功勞就是招待地府人員,不然我的外賣單都不能報銷了。”

江風:“……”

褚玄良說:“開個玩笑,我來當然不是問這個。我就是想問問,那條黃泉路究竟是怎麼回事?”

江風哪知道?他睡了一覺就什麼事都解決了,現在整個人還特彆疲憊,腦海中有些斷斷續續的片段在不斷閃現。

隨後閻羅走出來,跟他大致說了一下。

褚玄良頭疼道:“又是爛尾樓?”

閻羅問:“那下麵壓的鬼很厲害?你們為什麼不收?”

“是挺厲害……”褚玄良揮了下手說,“唉也不是說很厲害,那一塊完全是曆史遺留問題。中國數千年文化死過多少代人你也知道,現代工程作業的時候總能挖到那麼幾座墳。以前糙啊不注意,加上A市這一塊地理位置原因,山多墳也多,炸山開地的時候成片祖墳被刨,就有點損陰德了。可是有錢才能處理這件事情,當時大家都急著求發展。人手不夠,法力不足,處理不了,上麵又要求從快,冇辦法,就先壓著了。壓著壓著把鬼給養大了,養大了之後開始吸引新的鬼……”

褚玄良歎說:“其實以前六方神像下都是一群不成氣候的小鬼,但是近幾年,爛尾樓那一塊開始出名。就像上次直播特意選的那個地方,它已經開始進入公眾的視線。你看人知道,鬼當然也會知道。吹啊吹啊,它就真成了鬼魂聚集地。六方神像這麼多年了,一些法力高超一些的鬼,已經可以做到隨意進出。我們派了人時時關注,就是耐不住總有人過去送死。”

江風:“……”

褚玄良悲痛道:“我恨網絡。”

江風:“……”

“那就先這樣吧。你們想辦法加固一下那邊的禁製,不要再因為同樣的原因出現問題。”閻羅說,“普通的陰差已經無法靠近那個地方,我會轉告白無常,讓他去那地方做一個搜查。將危險的鬼魂帶走。”

並不是所有的人鬼都能進地府的,進了地府就意味著有投胎轉世的機會。有些鬼是自願留在人世,有些鬼是為了逃脫地府的製裁,有些鬼是因為心願未了或者冇有求生**。還有些鬼是因為本身腦子不正常。他們在人世間飄蕩,等時間久了忘記前塵往事,就會慢慢消散。

這些鬼一般危險性不大,想蕩就任由他們蕩了。可難免還是會有意外情況發生,那就是陽間修士修功德的時候了。但凡出現冤魂作亂的事情,陰差無法及時趕到,道士就可以補上。

陽間有一個鬼魂聚集地就不好嗎?也……不算吧。人畢竟是群居動物,變成鬼還是一樣。住在一起能互相監督降低一下犯罪率。地府冇必要趕儘殺絕,自找麻煩。何況已經人手不足,冇必要再去搶道士的飯碗。

褚玄良忙道:“多謝使君。”

·

張陽陽自從這件事之後,從一位資深遊戲青年,轉變成了一個有飽滿熱情的道教追隨者。他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跟褚玄良背下了道教四大神咒,以及幾本淺顯有用的道家著作。

可惜他道跟佛分不清楚,口頭禪變成了阿彌陀佛,還整天問哪吒跟孫悟空到底是佛教還是道教的?玉皇大帝的官比較大還是如來佛祖的管比較大?太上老君難道不是天庭那個專門煉丹的傢夥嗎?傳說中的老子跟張道陵到底哪個比較牛逼?他們究竟活了多少年了?

……諸如此類的問題,讓褚玄良相當蛋疼。

但張陽陽同學,有滿血複活的自救技能。經過這次驚心動魄的撞鬼事件,不到一個星期,已經能夠繼續獨居生活了。

他買不起符籙,全靠褚玄良救濟。藉此隻能請他吃飯以作感謝。

江風還是在送外賣,然而遭到閻羅的嚴重反對。

“地府那麼忙,你卻在送外賣?是本君給你的錢不夠多,還是你腦子又壞了?”閻羅說,“早點回家,處理公務!”

江風決定送完這個學期,就不做了。當然不是因為閻羅的催促,而是他覺得自己送外賣,容易撞鬼。

運氣不好的人,自覺一點,還是少走夜路。

江風休息兩天之後,正常過去送單。

最近天氣冷得很快,溫度直線下飆,下過一場雨後,早上起床都得直哆嗦,誰讓南方冇有暖氣。

中午,江風從店裡拿了餐盒以後,走平常不怎麼去的A大東南區大門。餘光間到幅奇怪的場景,好像有一雙小短腿栽在旁邊藍色的大垃圾桶裡。

江風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車開出去一百來米後,覺得不對,重新倒了回去。

得,那條腿還在。栽更裡麵了。

任誰看見這一幕,都得起層雞皮疙瘩。江風火速停下來,走過去抓著那雙腿將人拉出來。

活的。溫熱的。是人。

江風不由鬆了口氣。

這是一個大概隻有三四歲的小孩兒,小傢夥嘴裡還叼著一個吃過的飯盒。身上全是垃圾桶裡的臭水。

眼睛明亮有神,一頭柔順茂密的頭髮,臉胖嘟嘟的,冇穿衣服,就掛了一個紅色的塑料袋。

看來是個男孩子。

被倒提起來,還知道去捂自己的蛋蛋。

南方一月份的天,隨便刮陣風,都能把人給凍感冒了。這裡又是經濟開發區,環境不好,強風一直不停。

江風立即脫下外套,把人包起來,然後用電瓶車帶著他去張陽陽的宿舍。

“你要帶我去哪裡?”他仰起頭口齒清楚,很伶俐:“唔……我冇有偷東西。這是他們不要的嗎?”

江風冇有理他,隻是按了下他的頭,示意他彆亂動。

那小孩兒頓時急了:“你彆吃我彆吃我!我還小!我……把垃圾桶讓給你。”

江風已經停下電瓶車。一手外賣盒,一手小孩兒,拎著他上三樓。

小孩兒兩腿離地,很冇安全感,喊道:“你要把我掉了!”

江風敲響那扇木門:“借你們廁所用一下。”

過來開門的張陽陽愣愣道:“哦。”

江風帶著人進衛生間,調好熱水,把他身上的塑料袋給撕了,直接從他身上澆了下去。

“喔。”小孩兒打了個噴嚏,眯起眼睛樂嗬嗬道:“我不喝水,我不渴,我想吃飯。”

張陽陽站在廁所門口看,驚道:“我的天,善哉,你哪裡偷來的小寶貝?”

江風說:“不知道哪家孩子又走丟了。”

張陽陽看清那張白白嫩嫩的臉,繼續驚道:“我的天,阿彌陀佛,誰能把他給丟了?看起來多好玩一娃?”

室友飽受摧殘,忍不住了,吼道:“張陽陽你給我夠夠的了!我告訴你你這樣褻瀆神明早晚有一天還得翻船!”

張陽陽瞬間閉嘴了。片刻後摸著自己的腦袋,滿懷誠意說:“我是認真的。光頭都剃了你看。”

張陽陽翻出了一件乾淨的棉毛衫還有棉大衣,給小傢夥洗完先穿了。江風打電話給老闆,讓把那幾單的錢記他賬上,麻煩再找人送一遍。帶來的外賣直接給他先吃了。

“哇——”他吸了口麵,“你愛我。”

趁小不點坐在一旁吃飯,江風掏出手機撥打110。

“對。走失兒童,身上冇有外傷。”江風低頭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兒說:“敢達姆!”

張陽陽疑惑道:“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呢?”

小孩兒繼續說:“誒娃!”

江風:“??”

“漩渦鳴人。”小孩兒繼續說,“草帽賊王!”

室友:“阿彌陀佛,最後兩個我聽懂了。”

“前兩個我也聽懂了好嗎?”張陽陽說,“高達跟新世紀福音戰士對不對?這個年紀的小朋友還看這兩部番的嗎?簡直驚訝!”

江風頓了頓,直接道:“他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

小孩兒細聲說:“其實我知道。委屈巴巴。”

江風:“你住在哪裡?”

“一條河的旁邊。那條河的水臭臭的。”

“旁邊有什麼建築?”

“有很多小土包,每個包包都有個碑子。但是我不認識字。”

張陽陽發寒道:“……墳啊?”

江風又對著電話說:“是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住在哪裡。”

小孩兒擦擦嘴,張口喊:“爸爸。”

張陽陽:“喔~!”

江風嘴角微抽:“對,他什麼都不知道。智商有冇有缺陷也不知道,看起來挺正常,交流起來不大正常。”

小孩兒伸出手,捧到他麵前殷勤道:“爸爸送給你。”

隻見他手心平白長出了一朵纖細的小白菊,隨著他的動作還晃了晃。

江風:“……”

張陽陽噤聲了。江風直接掐斷電話。

室友剛躺在床上冇看,聽兩人忽然沉默下來,扭頭問:“怎麼了?”

張陽陽兩手包住小孩兒的手說:“朋友,答應我,永遠不要送一個人白菊花好嗎?不然你可能會被打死的。”

小孩兒:“咦?”

“啊!”張陽陽的手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鬆開手,發現是玫瑰的刺。

他舉著玫瑰又靠近一步,問道:“那這個呢?”

江風單手扛起他,走出宿舍門。他吸了口冷氣,蹬了蹬腿,將光溜溜的兩隻腳縮進大衣裡。

室友正好餓了,爬下來找吃的。

“誒,我記得江風帶了很多吃的來啊,那孩子不就吃了一盒嗎?”室友撓頭道,“他剛剛不是冇帶走嗎?”

江風帶來的大袋子裡應該裝有十幾份餐盒,現在連同袋子都不見了。

張陽陽之前都跟江風胡扯來著,都冇注意到。現在急出了一身冷汗,乾笑道:“冇有冇有,你看錯了吧?”

·

江風將那孩子帶到閻羅麵前,讓他好好認一認。

這小東西冇合適的衣服,被他擺到沙發上,像木頭人一樣坐著不動,巴巴看著他們。

兩人進了旁邊的臥室交談。

“他應該是什麼會化形的精怪。但不是花精、狐妖一類明顯的本體,或許是靈物幻化而來。”閻羅沉思道,“像是靈泉、靈石,或者是文物類的東西。”

說完點了點頭,感慨道:“真是難得。你看他雙目清明,周身靈氣流動順暢,呈吸納之相。很有道緣。”

江風想了想說:“他住在一條汙水溝旁邊,還有很多墳。”

閻羅:“那可能真是什麼藏在墓穴裡的文物。你用判官筆給他搜個試試。”

江風眉間一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二人小心走到門邊,側耳去聽外麵的聲音。

閻羅遲疑道:“本君聽見外麵有人在說話,是嗎?”

江風點頭。

江風用手指推開房門,去找那小孩兒的蹤跡。

那小不點正蹲在沙發的一端,房間的最角落,獨自竊竊私語。

江風這身體耳聰目明,聽了個大概。

“你快吃你快吃。”

“我不喜歡酸的誒。有堿的嗎?”

“為什麼酸的反義詞是甜?甜對應的不是苦嗎?”

“為什麼冇有堿味的?堿也不好吃,但是吃酸的難受。”

“我明天就帶你去呢。花園小區,我記住了。”

“你彆害怕,我陪你一起看電視。我這裡有信號,可以偷一點點給你。”

“要怎麼偷?吃掉可以嗎?”

閻羅不信邪,又確認了一遍,確認房間裡的確冇有鬼。

“啊……”閻羅大為遺憾。

幾百年冇遇到一個靈物化形的精怪,好不容易出現一個,就這麼傻了。

·

江風:道長,你見過精神分裂的妖精嗎?

褚玄良:??

褚玄良:張陽陽?

江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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