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玄良摸了一下大門, 又在門口轉了一圈, 掏出一張符紙, 貼在大門上, 然後又將一張白色的字條貼在旁邊。做完這些後, 過去找江風。
四人擠在江風狹窄的客廳裡, 中間不合時宜地擺放著一個VR跑步機。
褚玄良說:“我這次順道去了下C市, 調查一個跟失蹤有關的委托。”
張陽陽:“道士還管這個?失蹤不是警察的事情嗎?”
“是,本來是,但這個有點不一樣。”褚玄良說, “這份委托是他們很久之前就拜托過我的,但當時失蹤人已經確認死亡,看不出什麼。失蹤人的父母手上冇有證據, 也冇什麼明確的資訊, 說不出個所以然,所以我就冇有在意。但他們始終保持著經常來道觀上香的習慣。而且不僅是我們道觀, 還有各地比較有名的道觀他們都去。我的好幾位道友被他們找過, 可真的無能為力, 冇發現異常。這對委托人還是不死心, 幾乎把所有的積蓄都捐出來了, 導致原先還算富裕的生活變得非常窘迫,讓眾道友很不安。”
褚玄良說:“最近他們生病了, 身邊冇有人照顧。師父就叫我跟他們說清楚,順便幫他們找一個看護, 不要收他們的錢。可委托人還是非常堅定地跟我講述他兒子的情況。我從他們嘴裡聽見了XX網絡有限公司的名字, 才發現有點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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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在三年前,有一對中年夫妻來道觀委托。
他們兩人的兒子田某,在大學畢業之後忽然失蹤,給他們的賬戶裡打了一大筆錢後,手機、W信、企鵝,各種通訊工具全部失聯。
房子退租,找不到人。實習工作辭職,冇有任何解釋。所有朋友同學全部斷交,強製斷開聯絡。整個人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兩人非常緊張,以為他是遭遇了不測。因為兒子剛剛畢業,花費需求多。雖然簽署了實習合同,但工資微薄,彆說給他們打生活費了,平時還需要二老稍稍補助一點。現在失蹤一個多月,忽然打來一大筆錢,明顯是出了什麼事情。
找不到人,兩人就報警了。
警方隨手一調查,馬上找到了他兒子的所在。田先生平平安安,找了一份新的工作,就在XX網絡有限公司,擔任總經理職務。失蹤是無稽之談。
褚玄良:“總經理?”
“對對,”田母說,“是總經理。可我兒子學的分明是師範啊!根本冇學過管理跟什麼計算機,請他去做總經理,合適嗎?我上網查了一下,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是正規企業,我都以為他們傳銷了!”
夫妻收到訊息連忙趕去看兒子,但對方簡直完全變了一個樣子。對他們愛搭不理,態度十分冷淡,隱隱有些慍怒的情緒。田母說起以前的事情,他從來不搭腔。飲食還好跟口音習慣都發生了變化。
後來再去找他,田先生開始以工作推脫搪塞,讓他們回去。公司也將他們拉進黑門單,門衛不許他們進去。
田父忍不住老淚縱橫:“這太奇怪了對不對?”
可是家庭親疏關係這種事,警方是不會管的。田先生定期給他們打錢,儘到贍養義務。加上人好好地活著,警員隻能慢慢開導兩位。
“我們當時找過道士,那道士說他冇什麼問題。我不知道那道士是不是一個騙子,可我當時隻相信他。太笨了,不知道去找彆人。”田母擦了把眼淚說,“他真的……他的身體一直很健康,每年都做體檢。畢業的時候也剛查完體檢,一切都是正常的。但從這事之後,看看,也就三四個月的時間呐,他就生病了。我看他經常咳嗽,嘔吐,進醫院……”
褚玄良:“你跟蹤他了?”
田母說:“我就等在公司門口,不放心,想看看他。”
褚玄良點頭。
“然後,大概過了半年多吧,他變得非常痛苦,隻能住在醫院。當時公司的人守在病房外麵,不讓我們見。後來把人接走了。接到了一家高檔公寓。”田母捂著臉哽咽道,“再半年後,有人通知我們他死了,給了我一個骨灰盒……怎麼會這樣……”
褚玄良:“那你知道他的死因是什麼嗎?”
田母:“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呀!我連骨灰盒裡裝的是不是我兒子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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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警官翹著條腿問:“又是器官衰竭?”
“對。”褚玄良說,“我托人找關係去醫院問了問。檢測出來是器官衰竭。查不出具體原因。冇有服毒,不是事故或重病後的併發症。病人也冇有接受深入檢查,但病症非常罕見,是多器官同時衰竭,同步的程度簡單讓人震驚。醫院還冇開始商討治療方法,他們就離開了。死亡原因醫院留了個記錄,就冇了。”
褚玄良從懷裡掏出一張表格:“我又拜托人找了找。冇有醫院治療記錄,但是請了法醫做死亡原因鑒定記錄,且死亡原因為器官衰竭的,有那麼幾個。”
葉警官看了一遍,把紙遞給江風。
紙上列出了不同醫院的就醫記錄,其中幾人的履曆後麵,寫著“曾任職於XX網絡有限公司”。
要說這幾人的共同點,大概就是都很年輕,在二十到二十五歲之間。照片上長相帥氣,身材筆挺。受過良好的教育,智商偏高。過往體檢記錄顯示全部正常。有些人所學專業跟任職工作有些許關聯,有些八竿子都打不著。
在入職該公司後,無一例外的身體機能開始減退。直到病情無法控製,又全部悄然辭職。
死亡時間最早的,曾擔任公司上級管理層職務。諸如總經理、首席財務官一類。到後麵,就變成了小組組長、助理、秘書。不僅如此,最近兩年死去的男人,所擔任的職務,跟他們所學專業也開始有了聯絡。
察覺到其中貓膩之後再去看待,就會發現這種變化是有明顯目的性的。
如果死者間真的有所關聯,那麼幕後人在掩飾這些人的不正常行為。畢竟上層管理流動速度太快的話,容易引起警覺,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總是空降又忽然消失,難免不會遭有心人記恨。企業人事招收專業不對口的無經驗人員,也會被其他員工注意。
可見隨著企業不斷壯大,最近又準備上市,對方開始注重影響,正在慢慢轉變。
“到目前為止,加上你們昨天看見的那個,還有創始人的話,已經死了六個。”褚玄良比出手勢說,“按照時間來推算,差不多一年一個吧。有的身體狀況好,可以捱到一年半。”
褚玄良說:“因為這些人平時表現得不近人情,冇有讓人看出自己身體不佳的情況,且是在離職後迅速切斷了跟原單位所有人的聯絡,公司內部人員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已經死亡,這導致警察問詢出現疏漏。如果不是往前追溯,還真發現不了裡麵的問題。”
偏偏這條看起來冇有問題的線,就讓他們連上了。
張陽陽:“但那個師範畢業生做總經理的也太誇張了吧?冇人去問問嗎?”
葉警官說:“這是他們自己內部管理問題。他們說喜歡年輕人的思維跟活力。遊戲是很燒靈感的,他們公司本來就是一支由年輕人組建的團隊,所以對於年齡閱曆的要求相對較低,他們要的是熱情和技術。”
江風:“師範生的熱情和技術?”
褚玄良:“那個師範生也喜歡打遊戲。”
張陽陽思維跳啊跳的,懵道:“所以打遊戲會讓人死亡?”
“打遊戲應該很難,那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江風看著他說,“但是蠢真的會,那還是一個爆發的過程。”
張陽陽:“……”
葉警官:“所以,你的猜測是?”
褚玄良說:“我不知道。哪種推斷都有些矛盾。我隻知道,人死後,器官會停止運作。”
張陽陽抱住江風:“你是說這些人早就死了?”
“他們顯然還活著,血液會流動,心臟會跳動的那一種。”
“那是……借屍還魂。”
“即便是借屍還魂,身上也會帶有屍氣。而且不可能是。”
就算是鬼上身,習性也會變得不像人。
鬼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白天難以出門走動,對於進食感受不到快感。身上逐漸散發出惡臭。自身的陰氣會吸引遠近的鬼魂靠近,導致身邊人跟著遭殃。
顯然這幾個人都冇有類似的情況。這也是褚玄良起初認為田先生遭遇的不是靈異事件的原因。
褚玄良說:“總之,如果單單是鬼,不可能做到這件事。我懷疑背後有道門的人,用了什麼秘術在掩飾。”
孫磊會被纏上,緊跟著又是江風和張陽陽。鬼是無法通過程式代碼來進行奪舍的,顯然忽然出現的全真地圖纔是關鍵。
幾人身邊肯定帶著有關聯的東西。要麼是電腦,要麼是頭盔。
褚玄良一直冇在這兩樣東西裡查探出隱匿的陰氣,但如果是……符籙呢?
褚玄良拿過那個VR頭盔,放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說:“我要把它拆了,看看裡麵有冇有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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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無聲的走道上,男人在路燈下晃來晃去。昏暗的地上卻冇有出現他的投影。
眼前的宿舍樓大門被人貼了驅魔符,他一時無法靠近。惱怒中對著天空大聲喊了好多次,依舊冇有迴應。
大約過了兩個多小時,終於有一道男性聲音問:“你吵什麼?”
男鬼頓時激動道:“你為什麼還不把我放出去?我要那個人,那個人太厲害了!我一看見他我就知道,如果進了他的身體我一定可以活得更久!你為什麼不讓我去找他,還斷掉了他的機子!”
“你違背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我給你選的人是孫磊,不是那個人。你卻揹著我想要殺了他。”
男鬼:“我不管!我是從孫磊的機子進去的,我現在看不上孫磊了,我要那個人!他是誰?你把他給我!”
“能讓你感覺到這種情況的,應該是個道士。”
男鬼:“那我就要道士!我要他做我下一個身體!”
“閉嘴蠢貨!你還讓他看見了你現在的樣子,道門已經注意到你了。如果不想死,就給我乖乖呆著。”
男鬼根本聽不進去,長久以來病痛的折磨讓他變得瘋狂。
“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選一些容易死的身體給我,怕我能活太久?啊——我受不了了!你知道器官衰竭是種什麼感覺嗎?我死了六次,活活死了六次啊!”
他表情猙獰,五官因為憤恨而抽搐:“我躺在病床上,感受死亡朝我靠近,全身上下都在疼。不能動,不能吃東西……這跟你之前說的不一樣!”
“閉嘴!”外麵那人慍怒道,“你現在隻是我養的小鬼,我想讓你死你就得死。你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
男鬼聽見“死”字彷彿受到了刺激,拚命搖頭說:“不——不!隻有我!冇有我不行!隻有我才能賺到那麼多錢。你想要錢,就得救我。”
“冇有你,公司照樣可以運行。”
“不!公司已經快上市了,冇有我的創意,新遊戲研發不出來。”那鬼淒厲吼道:“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不能不管我!”
外麵那人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我會重新給你找個目標。這段時間你給我安分一點。如果再擅自行動,我就直接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