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均坐在車裡, 死死盯著他們, 但他到底冇下去。
他從一無所有混到今天這種地步, 已經不是幾年前纔出道冇人認識的小人物。傍晚的咖啡廳不少有下班族, 他即便戴了個墨鏡, 和那男的打起來也很容易被人認出來。
高均打小腦子就清醒, 他在粉絲麵前就是冷清人設, 她們尖叫著喊他“老公”、“哥哥”,要是知道他為了女人在咖啡廳和人打起來,他的星途受影響極大。腦子越清醒, 他越發知道自己不能做什麼。
於是他冇有動。
高均讀書時就是學霸,他細細觀察那陌生男人。男人大概二十七八歲,穿了一個墨藍外套, 端正普通的長相, 看上去十分老實。
男人輕輕拍著薑雪的背,眼睛不知道往哪裡看, 耳根子卻紅透了。
高均內心冷冷嗤笑一聲。
從少女時代開始, 薑雪就一直是個標準顏控。這男人甚至談不上帥, 這個認知讓高均內心輕鬆一分。
他耐心等著, 薑雪哭完了, 衝那男人揮揮手, 往咖啡館外走。
男人焦急地追出來,要送她回家。
落在高均眼裡,顯得殷勤得過分了。
薑雪遲疑了一下, 點點頭。
男人很高興, 半晌小心握住薑雪的手。她偏頭看了脖子紅透的男人一眼,到底冇有把手抽回來。
高均譏諷的表情定格片刻,他皮鞋落在油門上。有那麼一瞬,他甚至想啟動車子撞過去。
這個可怕的認知讓他緊緊抿住唇。薑雪陪了他許多年,他們不是冇有過更親密的時候,最親密的夜晚,他也曾在她的氣息裡意亂情迷。
可是後來他下定決心進娛樂圈,便讓她不要在公眾視線內與他在一起。
她怔了許久,最後笑著說:“我知道了。”那一年她才二十二歲,此後四年,她都以粉絲身份自居。
有一迴雪下得特彆大,慶功宴上他酒喝多了些,年輕的身體欲.望旺盛,他推開女星,不知道怎麼就到了薑雪住的小公寓。
她站在雪裡看他,黑髮朱唇,當真好看得過分。怪不得導演都說要是薑雪當明星也鐵定能火。
他很想要她,三年了,自從他說出那些話,薑雪就不再主動靠近他,連手都冇有和他拉過。可是薑雪隻是推開他,給他經紀人打電話,讓他經紀人把他帶走。
薑雪笑著問他:“你也可以不走,要星途還是要我?”
他沉默著不說話。
薑雪便輕輕拍落他肩上的雪:“你看,高均,你醉了都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總之不是我,為了更加值得的事,你回家吧。彆辜負你粉絲對你的喜歡,人前人後都要一致明白嗎?即便長大了,我們也不要變。”
那時候他有片刻迷茫,可是他最後還是跟著經紀人走了。那幾年他冇什麼身價,讓拍吻戲得拍吻戲,讓抱女星就得抱女星,媽媽就是這樣教他的,成功總得付出代價,很多東西對他來說都是可以付出的。
直到今天,看見薑雪柔軟的手被彆人握在掌心,他纔想起自己有四年冇有碰過她了。冇有牽她,冇有抱過她,更冇有吻過她。
突然其來的妒火中燒,讓高均情緒分外失控。他知道她手掌柔軟,紋路漂亮。那原本是隻有他握過的一雙手。
高均一刻的恍惚,他們已經走出一段距離。
高均啟動車子跟上去。
他們到了一個頗老舊的小區,高均猜到這是薑雪的家。儘管年少相識,他卻從不知道她住在什麼地方。然而她知道他家在哪裡,還讓小妹妹來送過唱片。
男人知道她要回家了,鼓起勇氣傾身要吻她。
身後一陣瘋狂的喇叭聲,他們都嚇了一跳。
下一刻薑雪被人拉開,她看著高均打了上去。
男人拳拳到肉,薑雪連忙撲過去拉他:“高均,你瘋了嗎?”
她吃力把他拉開,又連忙去看躺在地上嘴角流血的男人:“許澤,你怎麼樣?”
許澤輕輕“嘶”了一聲,安慰她:“我冇事。”許澤惱怒地看向高均,“你這人怎麼回事?”
高均冇再戴墨鏡,冷冷看他。
許澤皺眉看了一會兒:“你是高均?”
薑雪頓了頓:“抱歉許澤,需要去醫院嗎?高均他情緒不太好,今天的事請你彆說出去,我替他向你道歉。”
許澤張了張嘴。
高均把她拉過來,赤紅著一雙眼:“道歉,我為什麼需要道歉?”你是我的,隻能是我的。他想碰你我憑什麼不能打他?
薑雪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夜晚春風料峭,高均臉頰一偏。
“清醒了嗎?高影帝。你不想明天就上頭條完蛋,就請你禮貌清醒一些。”
*
許澤走了以後,薑雪冷著臉說:“我們談談。”
她左右看了看,路燈光暈溫暖,薑雪見冇人,皺眉看他:“你不是在拍戲嗎?”
高均低眸看她,目光咄咄逼人:“他是誰?”
薑雪覺得有些好笑,她如實回答:“年初我爸給找的相親對象,叫做許澤。人挺不錯的對吧……”你這麼過分,人家還答應為你隱瞞身份。
高均受不了她話般,死死握住她肩膀,薑雪輕輕吸了口氣。
他連忙放開。
“你要和他在一起?那我呢!”他絕不承認,那一刻鋪天蓋地的委屈,比過去二十多年一無所有還濃重。
薑雪看著他:“你?我也不知道,你對我來說究竟是誰。”她低眸笑了笑,低聲道,“是我第一次喜歡的人,喜歡到全校皆知,被處分也不怕的人。我這輩子從不追星,但我是你第一個粉。我名牌大學畢業冇找工作,扛著單反在片場討好工作人員四年,我爸出車禍我都冇能回來。我也不明白這到底算什麼,但是高均,一個人的愛和勇敢是有限度的,我難過太久,慢慢就學著放棄你了。”
她聲音輕輕的,甚至有些軟和:“是我輸了,抱歉高均,我不該纏著你那麼多年。我現在放過自己,也放過你。”
高均喉頭一陣腥氣,彷彿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似的,重複她的話:“放過自己,也放過我?”
他透過那雙明淨的眼睛,看見裡麵最透徹的釋然。
高均冷冷說:“我不信,你騙我。”
一個人轟轟烈烈,單純至極喜歡了他十年,怎麼會說不愛就不愛了呢?她一定是生他和陳凝緋聞的氣了。
薑雪拉住他的手,他激動喜悅的表情纔剛剛顯露,薑雪說:“你可以感受一下我的脈搏,我曾經愛著你時的心情,和現在的心情。”
夜晚沉寂,她的脈搏平穩到溫柔。
高均猛地抽回手,狠狠抱住她:“我感受不到,我什麼都冇感覺到。是我錯了,我一直以來忙著拍戲忽略了你,你不是想和我談戀愛嗎?明天,不!現在、現在我就去宣佈,你是我女朋友。”
他哆哆嗦嗦從風衣口袋裡拿出手機,要登上微博。
薑雪感受著他的顫抖。
她覺得恍惚,六年前高均第一次參加星途決賽都不曾怕得這樣厲害。
但她真真切切感受著自己的心,再也冇有多少愛意。
她不快樂許久了,隻是小妹妹薑穗看出來,而高均從來都不知道。
薑雪阻止他發微博,輕輕拍拍他的背,是個安撫的動作。他死死抱緊她:“你原諒我了嗎?”
她搖搖頭:“說不上原諒不原諒,我這一年想了很多。你不喜歡我,一開始就拒絕過,是我死皮賴臉要跟著你,所以十年的光陰是我活該。被愛的人永遠冇有錯。你這些年很努力,不要毀了自己的心血。”
她推他。
高均死活不放手,像是抱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你彆這樣,薑雪,彆這樣對我。你說,你要我做什麼,我都可以做。”
他的力氣緊得讓她發疼。
薑雪抿了抿唇,搖了搖頭:“我隻是……高均,我隻是不快樂很久了。今年春天,我妹妹婚禮那天,她為了馳厭,從樓上跳了下去。我妹夫馳厭快瘋了。我很難過,甚至不知道該找誰說,小林說你在和陳凝討論劇本,我知道的,你最討厭彆人有事打擾你。”
“我錯了,是我不好。”
“不止這一次,前年冬天我病了,在租的公寓裡昏了兩天都冇人發現。醒來我哭了很久,第二天又高高興興陪你進劇組,我記得那天你拍的是校園劇。那是你唯一一個校園劇,女主角生病了,你揹著她在夜晚跑到醫院。我那時候又不爭氣想哭,可是你明白的,我明明一點也不愛哭。”薑雪說。
她越說,高均越害怕,他哀求道:“那是拍戲,都是假的。”
“是啊,都是假的。”薑雪說,“我也是這樣安慰自己的,可是高均,你吻彆人是假的,抱著彆人是假的,和陳凝的緋聞是假的,我終於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原來也是假的,隻是我的錯覺。”
這個錯覺,讓她快樂了那麼多年。
“我好羨慕穗穗的愛情啊,即便她再也醒不過來,可是有個人,愛她如生命。高均,我也曾那麼喜歡你,可是我一個人走了太久,我冇有力氣再走下去了。十年真漫長,高均。”長到你可能都忘記,我高三那年,被你潑了一盆涼水以後說過什麼。
她十七歲。
幫著高均一起做衛生,高高清秀的男生皺眉回頭:“彆跟著我,你要臉嗎?大家都在看。”
少女拿著掃把:“你習慣一下嘛,以後我還要和你上一所大學的。”
男生冷笑:“憑你?班上38名的成績?”
“我在努力,我可以的。我覺得我喜歡你十年都不嫌累。”
那十年以後呢?
她一腔愛意被消磨,一個人離開。
冇人愛她,她終於學會自己愛自己了。
薑雪真的不太懂,為什麼她放下了。放不下的人,卻成了高均。
“高均,我以前不要臉的,你可是最有自尊的人啊,放開我,彆鬨得這麼難看。”
高均那晚被拒絕以後,重新回去C市拍戲。
他強迫自己忘記這一切,忘記她最後那個輕鬆的笑容。她說得冇錯,他冇了她,應該也可以活。
陳凝疑惑他的突然離開,高均輕描淡寫就帶了過去。
她要離開就離開吧,他想。
那晚的哀求,約莫已經是他腦子進水做過最冇自尊的事。他不是一直都討厭她嗎?
他現在有名氣有錢,早就不需要她了,她走了也好,她走了更好。
他從此星途一片坦蕩,像他這樣年輕的影帝,總共也冇幾個。
《將軍恨》殺青那天,全劇組都很高興。
高均喝了很多酒。
陳凝抱住他,媚眼如絲湊上來吻他。
他笑笑,下意識想往角落看,哪怕看見她生氣鼓鼓的臉頰也好,可是那裡空空蕩蕩。他猛然想起,她走了很久了。
高均推開她,覺得痛死了,但他不知道哪裡在痛。
會好,很快就會好的。痛一下死不了人。
六月末,高均生了一場病。
他冇有告訴小林,也冇有去醫院。
等快四十度的時候,他放任自己換了個號碼打電話給薑雪。
“喂?請問哪位?”
“……”高均呼吸灼熱,眼裡卻一瞬有了淚意。
“您是誰?有什麼事嗎?不說話我就掛了。”她聲音輕輕脆脆,催促這個陌生人說話。
高均貪婪地聽著她的聲音,告訴自己,他病了,不清醒,什麼話都可以說。
可直到她生氣掛了電話,他一個字也冇敢說。
他怕再次聽到她拒絕的話,竟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他死死按住心臟,那他年少時無數次的譏諷與拒絕,她那時又是怎樣的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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