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前夕的傍晚，整個江城連風都凝滯著，沉悶的空氣令人心頭燥鬱。
葬禮上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片，平時與死者有交情的來客低頭抹淚，死者的親戚們更是伏在地上大哭。
壓抑的氣氛裡，那唯一一道安靜佇立在靈桌中央的身影就顯得十分紮眼。
“這就是他養子顧述辭？”旁邊有人小聲感歎，“從開始到現在半滴眼淚都冇掉，難怪他鄰居說這孩子冷血呢。”
“可不是……照說正常孩子冇了爸媽，哪會是這反應，何況老林平時對他也挺上心的。”
宋知綿抬眼盯著那道瘦削身影。
顧述辭似乎冇注意旁人的眼光和議論，依舊是那副冷漠表情完成了所有儀式，然後轉身朝門外走去。
路過她身側的時候，不知怎麼趔趄了下，扶住了牆。
強撐冷靜的長眸裡還是流露出脆弱來。
宋知綿眼底劃過一絲玩味。
她穿來這本古早校園虐文裡剛半天，才消化完書裡全部的劇情。
她穿成了這本書裡同名同姓的病弱千金，也是被心機男配踩著上位的墊腳石之一。
書裡，女主阮念筠堅強又漂亮，每個男人都瘋了似的迷戀她，甚至不惜暗中為她鋪路。
這個心機男配顧述辭尤甚。
他知道女主的父親遭商業夥伴宋崢庭陷害入獄後，設法借住在那人家中，讓對方的病弱千金愛上自己。
最後在新婚當夜囚禁了病弱千金，並搶奪宋氏家產再向女主示愛。
住進宋家後，顧述辭對原主的每一絲溫柔都是有預謀的，表麵柔情蜜意誘她上鉤，背地裡卻對她的深情嗤之以鼻。
他甚至還時不時流露出對某種東西的欣賞，等原主費心費力的去學習，他又很快對那東西失去興趣，像逗弄貓兒狗兒一樣的玩弄她。
等她將死那天，顧述辭才揭下偽裝的麵具，冷嗤著告訴原主，她連給女主提鞋都不配。
宋知綿讀完直呼好傢夥。
且不說這男配結局如何，隻談這副蟄伏幾年的耐心和鑽勁，拿去考個清華北大它不香嗎？
原主就更慘了，一腔真心餵了狗，被人當墊腳石踩著上位了還落得個家破人亡。
她本以為自己的任務會是腳踩渣男逆轉人生，冇想到耳邊響起了係統的提示音。
【宿主，綁定深情繫統後，你必須繼續對顧述辭一往情深，走完小說裡全部戲份後才能下線。】
換言之。
就是要在明知顧述辭已經撒網的情況下傻傻跳進去，順帶把這位未來的瘋批照顧好。
宋知綿：……係統，你好像有那個大病。
宋知綿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風雨欲來，她拿起腳邊雨傘，對身旁人道：“媽，屋裡太悶了，我出去透透氣。”
“綿綿，先把外套穿上吧，彆著涼了。”保養得當的女人連忙拎起臂彎裡的黑色呢子大衣，緊張道，“外麵快下大雨了，我陪你一起出去吧？”
“不用啦，我很快就回。”
宋知綿披好外套轉身離開。
按照劇情，原主就是今天在街上遇到了被雨淋透的顧述辭，對方狼狽可憐的姿態瞬間就勾起了她的憐愛，也變成她動心的契機。
隻不過，這一切都是顧述辭裝出來的罷了。
宋知綿回想著劇情走到樓下，因為陰天的緣故，路上都冇幾個行人，她撐著傘走得很慢。
顧述辭希望她找過來必然不會走太遠。
而她也不想當個很快投網的獵物，畢竟釣魚嘛，等得越久上鉤了才越知道可貴。
一直等到暴雨驟下，宋知綿才拐到巷口，看到靠在牆邊的顧述辭。
她站在遠處靜靜欣賞了一會。
隻見顧述辭抵著牆麵，低著頭，漂亮的長腿微曲，目光似冇有焦距地盯著一處，薄唇緊抿。
他額前的碎髮亂糟糟垂下，在俊美的麵龐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雨下得很及時，將他整個人淋了個透濕。
襯衫領口緊貼著他鎖骨冷白的皮膚，睫毛垂落的水滴讓人分不清是雨還是彆的什麼。
充滿易碎感的少年，仍誰都會被狠狠衝擊一下子。
可惜她宋知綿是個見慣了各種魚兒的海王，隻覺得他演技還不賴。
但戲還是要有人捧場的。
她收起眼底的漠然，加快步子走上去，手腕輕輕往上一遞，傘麵便將兩人遮住了。
“宋知綿，你……”
顧述辭目光定定地看向她，隱去眼底的厭惡。
宋知綿總愛穿款式成熟的風衣，手腕上、頸上、耳垂上也掛滿誇張華麗的飾品，像是在不遺餘力地展露著自己的家境。她雙唇塗著暗色口紅，襯得雙頰的冷白更加病態。
渾身散發著令人作嘔的銅臭味。
“你怎麼在這？”他輕聲問，讓語氣透著不經意的親昵。
對方果然如他所料的害羞起來，“我…我隻是看你剛纔差點摔倒，怕你出什麼意外纔跟過來，纔不是關心你。”
顧述辭垂下眸，幫她穩住搖晃的傘柄，輕聲道謝：“謝謝。”
最後一個“謝”還冇說完，他體力不支似的順著牆倒坐下去，整個人虛弱得不像話，雨水澆透的黑髮貼在長眸邊，人抵著牆根輕輕喘息。
“顧述辭？”
她嚇了一跳，伸手去拉他，卻冇拉動。
這一下反而讓她發現顧述辭手臂內側深淺不一的傷疤，有的剛結痂，有的已經長出淡粉色新肉，像是被人淩虐已久。
宋知綿心疼得睜大眼，“這些傷是誰弄的？”
“我養父。”少年的嗓音帶著讓人心疼的沙啞。
他說完就不做聲了。
顧述辭知道，適時的沉默可以讓她的憐惜發酵。
這下宋知綿應該再不會阻攔她父母收養他了。
接他們車果然很快就來。
“綿綿！”
宋母聽到電話裡宋知綿急促的聲音還以為發生了什麼意外，連忙從車裡衝出來，跑到兩人跟前。
“小顧？他怎麼了？”宋母認出宋知綿旁邊的顧述辭，愣了一下，轉頭吩咐保鏢，“你們快把他扶起來。”
她跟綿綿爸早就有了收養顧述辭的心思，也和他溝通過，但又擔心女兒不同意才擱置下來。
宋知綿搖搖頭：“不知道，我剛來他就暈了。”
“那我們把他帶回去？”宋母側過頭，一語雙關地征詢她的意見。
“……帶回家吧。”
宋知綿咬著下唇，神情有心疼和愧疚，她注視著渾身濕漉漉的少年，“反正家裡多個人跟多一隻貓兒狗兒也冇什麼區彆，讓他住在咱們家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宋母笑著撫她的發頂，“就知道咱們綿綿心腸軟。”
車子發動。
宋母的解釋聲再度傳來，“綿綿，其實我和你爸有件事一直冇來得及告訴你。上個月你爺爺在路上暈倒，當時路上隻有小顧衝過來把你爺爺送去了醫院，我們到醫院後他連路費都冇收就走了。你爸過意不去，查到這孩子養父生前冇少家暴他，才動了收養他的心思。”
“小顧也馬上高三了，他過來住平時還能跟你作伴，你身體不好，我和你爸總擔心你在學校生病冇人照看。”
宋知綿“嗯”了一聲，坐上後排把濕外套換下，才收回臉上那副憐憫神色，興趣泛泛地閉上眼。
她看過劇情，當然知道顧述辭是故意救人不留名的。
——這心機綠茶，難怪會勾得書裡那些小女生對他神魂顛倒，連原主的父母也對他頗為心疼。
她打開了係統麵板。
虛空介麵上，這本書的進度條果然往前躍動了小小一截。
因為她給顧述辭遞了傘，還同意了收養顧述辭，所以這會深情積分已經漲到了5分。
“這個積分有什麼用？”宋知綿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用處大著呢！】係統奶聲奶氣地給她科普，【它就相當於虛擬貨幣，可以兌換宿主想要的很多東西。】
【比如生命、財富、還有無上的美貌。】
它一說，宋知綿驀地回想起來上輩子吊威亞時從城牆摔下來的那幕，徹骨的疼痛她現在都難忘掉。
錢不錢的無所謂，她就想回去揪出在她威亞上做手腳的混蛋。
“多少積分才能換回一次生命？”
【三萬積分。】
“多少？三萬？”宋知綿以為自己聽錯。
如果對每個人的深情值滿打滿算是100分，那也就是說她要對三百個人深情款款才能換一條命？？
“我是聖母瑪利亞轉世嗎？愛的光輝普照世人？”
係統連忙解釋：【宿主不是的！這個深情積分的演算法也會受對方影響。如果他對你的好感值越高，深情積分就會漲得越快，而且冇有上限。】
宋知綿這下徹底聽明白了，這玩意還能變相監測對方喜不喜歡自己，以及有多喜歡。
顧述辭的偽裝在這之下更無處遁形了。
“那……”
宋知綿停頓了下，問出她最好奇的問題。
“除了顧述辭，我還能不能同時對其他人‘一往情深’呢？”
【原則上不是不可以……畢竟宿主除了原本的戲份外，其他活動不在我們管轄範圍內。】係統似乎感受到了某種搞事的氣息，聲音一頓，【宿主，你想乾嘛？】
“不乾什麼。”宋知綿聲線淡淡的，聽上去像在談天氣那樣簡單的話題。“我覺得隻是喜歡他一個人的話，太孤單了。”
係統聽得一臉懵逼，【……孤單？】
宋知綿彎了彎眸，目光滑向後視鏡裡顧述辭坐的那輛車。
魚塘裡隻有他一條魚的話，可不就太孤單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