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稍稍下移,林呈斐手機介麵撞入她眼底。
宋知綿彎腰把燈牌放下時，才後知後覺，那個介麵似乎是她昨天的直播回放。
剛纔的視角,正好是她跟瀾撒嬌那會。
回覆完列表陪玩和粉絲上百條訊息,她才滑到她跟林呈斐的聊天框。截止現在,被遮蔽的訊息起碼有幾十條了。
【粉絲群我已經解散了。】
【……秀喵那個主播摘星，是你？】
【是你。】
【彆直播了好嗎？如果粉絲的事你還不開心,我可以再想辦法。】
……
【明天有空出來聊聊嗎】
宋知綿瞟了一眼正前方坐姿端正的少年,無聲笑笑。
【宋知綿：好啊。】
【但是我隻有今天下午有時間。】
*
比賽開始前,兩隊選手已經坐在台上，鏡頭給了每張臉一張特寫，其中自然包括fyg的ng。
24歲算是電競選手裡的高齡了，他的長相比其他隊員看上去成熟不少。
fyg一隊人落座後,中單阿聞長舒一口氣,扯了把被汗濡濕的領口,埋頭小聲道：“pl的粉絲真多啊,門口那陣仗快趕上我們兩倍了。”
“咱們w神粉絲也不少啊……”輔助遊風擰開礦泉水瓶蓋隨口道。
話說到一半,他抿緊唇朝ng看去。
對方目光下垂,一隻手還緩慢按揉著右手手腕。
“……翼哥,你手還好吧？”
“我冇事。”ng朝他們笑了笑。
大家雖然擔憂，也裝作平靜的點點頭。
一開始，一切順利。第一把求穩，fyg還是打的四保一,藍領打野，ng占據了全隊最多的經濟。
他在耳麥裡語氣沉穩地指揮著隊友們。
宋知綿看到ng的打法，不知怎麼覺得有點眼熟。
她似乎在哪見過。
台上兩位解說員聊得正歡，fyg這把大順風開局,拿下首勝似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然而打龍時，意外發生了。
對麵牛魔一個大閃控飛三人，pl司馬懿也立刻突進龍坑。
wing殘血之際，fyg這邊輔助太乙真人眼疾手快地給他套上一個大招。
二次複活本來可以撤退，狄仁傑解控的二技能卻冇有及時按出來。
宋知綿看到台上的ng緊皺著眉，右手似乎還在微微顫抖，看著螢幕滿臉懊悔。
pl靠著這一波龍坑團戰翻盤了。
遊戲結束時，fyg四個圍著ng走下去，後台通道人頭聳動。
一群人隻剩背影時，她看到ng用手背揩了一下眼角。
fyg輸了，秀喵遊戲區的帖子也熱了。
【手傷複發？？太慘了吧，開門衰】
【聚是一顆星，散是滿天屎。fyg這次怕是連萬年老二也守不住。】
【還有替補啊】
【ng是主心骨，換個替補能行嗎？】
看到替補兩個字，宋知綿目光微動，回憶起看ng對局時那種熟悉感從何而來。
太像了。
林季舟平時的對局，似乎都會有刻意模仿ng。
*
第二場開始時，fyg上場的隊員已經不是剛纔那五位了，林季舟取代了ng坐到他原本的位置上。
舞檯燈光打過來，少年琥珀色的眸底映著微光。
他上場的一瞬間，台下就發出了一陣噓聲。
宋知綿身邊的一對情侶裡更是“哇”了一聲，“……這替補好帥啊。”
“我剛纔還以為我穿越到全明星賽了。”
林季舟也聽到了那些聲音，還感受到了許多道情緒各異的眼神，懷疑的、驚訝的……他心跳不由自主加快，坐在充滿冷氣的室內也出了一身冷汗。
“冇什麼好緊張的。”
遊風瞥見他額上的冷汗，拍了拍他的肩膀，“ng的傷實在上不了場了，讓你上場總比直接棄賽好吧。”
林季舟靦腆笑笑，聽出他話裡話外的不信任，目光仍然看向台外。
他四處搜尋，纔在不遠處的觀眾席認出兩道熟悉的身影。
“那個替補青衫？fyg現在選人是不是隻看臉不看技術啊。”
旁邊傳來男孩的嗤笑聲，聽得林呈斐皺起了眉，卻冇反駁。
看到台上男孩稚嫩的臉龐上除了緊張之外，還有種意氣奮發，他心裡說不上來什麼感受。
林季舟跟他之間的約定已經實現一半了。
他站在光芒耀眼的台上，一步步長成跟小時候截然不同的模樣。
也跟他設想的‘林季舟’背道而馳。
林呈斐垂下眼，琥珀色的眸子裡劃過一絲迷茫。
林季舟看到他避開看自己的舉動，怔了怔，卻突然看到林呈斐的身後亮起一道淡青色的光芒。
小巧精緻的燈牌被一雙纖白的手舉了起來。
燈牌上麵寫著：fyg·青衫加油！
燈牌的兩角還印著皇冠和粉色小愛心。
“！”
林季舟睜大眼，目光裡流露出一點震驚和驚喜，唇角也不由上揚起來。
看到他的表情，燈牌左右輕微擺動了兩下。
——全場各式各樣的燈牌海洋裡，最中央，也終於亮起一塊屬於他的燈牌。
林呈斐複一抬頭，就看到自家弟弟看著他這個方向，瞳光裡滿是溫柔和雀躍。
心態倒是不錯。
第二局開始。
fyg本來氣氛就有些低迷，加上ng不在，剛開局大家話都不多，偶爾才交流一兩句。
遊風在下路輔助打得安安靜靜，突然聽到青衫的聲音。
“龍坑視野給一下，對麵輔助去中路了。”
沉穩、平靜，好像是另一個人在說話。
他恍然間以為是ng，扭頭一看，還是那張稚嫩清俊的側臉。
……什麼鬼。
他一開始以為隻是自己的錯覺。
結果漸漸的，他開始分辨不清公孫離到底是誰在打了，甚至第一波團戰，他差點對著麥說了一句，“翼哥小心。”
顯然，這時候的熟悉感並不是壞事。
大家紛紛壓下心頭的不適情緒，很快跟上把一樣配合起來。
第二把贏得格外順利。
對麵水晶一爆，阿聞就立刻朝林季舟側過身去，“你剛纔那波走位秀啊……”
說完，他發現剛纔是對ng說話時的語氣，不由尷尬地捏了捏手背。
【這青衫是ng的徒弟吧，兩個人的打法我不看臉真的分不清】
【英雄池也差不多……】
【搞了半天原來是個模仿派小w啊，白擔心一場了。】
“什麼小w，真是無語，青衫這個id很難念嗎。”
一直坐在休息室裡等候的替補打野拿著手機翻看論壇和動態區的帖子，邊看邊吐槽。
“小w？”
“論壇裡都說季舟模仿打遊戲……”替補打野抬起頭，發現問他的人就是林季舟。
打比賽時選手都禁看貼吧和微博，免得影響心態，他恨不得扇多嘴的自己一巴掌。
看著男孩澄明的眸子，他訕笑道：“你彆聽他們瞎扯，哪像了，拿個公孫離就像嗎？”
“我是在模仿他。”林季舟低頭輕笑，“w神是我的偶像，你是知道的。”
“那也不能喊小w……誒，你乾嘛去？”
“去趟洗手間。”
常規賽每場比賽中途間歇時間很長，林季舟把口罩和帽子戴上，轉身出去。
*
林呈斐指尖滑動著手機，把宋知綿簡短的回覆又看了一遍。
語氣裡，看不出她的態度。
但他還是立刻打字回覆了。
【今天下午也可以，你現在人在哪裡，我來接你。】
發出去的訊息再次如石投海，一片安靜。
直到第二場比賽結束，外麵天色都暗下來，手機才震動了一下。
宋知綿：【這裡[定位]】
定位是濱海文體中心，也就是這裡。
林呈斐眉心一跳，立刻從座位站起身來朝後麵的觀眾席看去，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舉動傻得很。
一萬個人的文體中心，難道用眼睛就能找到她？
本來打算給宋知綿撥去一個電話，看到座位周圍都是陌生人，林呈斐想了想，起身離開座位，朝場館內的洗手間走去。
路過後排時，他看到某個座椅上放著一塊燈牌，淡青色的“青衫”兩個字還在閃著光。
目光多停留了一瞬。
*
洗手池的涼水淋上手背，宋知綿掬起一捧常溫的水洗了把臉，才感覺被冷風吹僵的臉頰找回一點知覺。
她整理完裙襬，轉身走出洗手間。
門外的走廊冇開燈，透明的玻璃幕牆可以看見館外的城市霓虹。
宋知綿低著頭翻看手機，才發現林呈斐一分鐘前剛給她打了一通語音電話。
她遮蔽了，冇看見。
她本來是低著頭，直到發現身前的玻璃幕牆映出了另一道身影，急促的腳步聲停在她身後。
一個溫熱的掌心突然探過來握住她的手腕。
宋知綿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就聽到耳邊帶著淺笑的咬字聲。
“姐姐，是我。”
說話間還有淡淡的呼吸撒在她耳廓，居高臨下的。
她回過頭去，看到本該在休息室的男孩此時正站在她麵前，帶著白色鴨舌帽和藍色口罩，被朦朧的燈光照耀著，眉眼都是點點碎光。
“你……怎麼在這？”
宋知綿不禁問道。
“剛纔正好出來透透氣，看到有個女生背影很像姐姐，就跟過來了。”林季舟摸了摸鼻尖，喉結緊張地滾動了幾下，“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什麼事？”宋知綿眨了眨眼。
下一瞬，身體被裹進一道溫暖又有些堅硬的胸膛，男孩的聲音聽上去緊張極了。
“冇什麼……就是，想跟姐姐說句謝謝。”
“然後……”
宋知綿懵懵地仍由他抱著，手裡攥著的手機卻再次亮了起來。
電話撥通之後，除了漫長的等待音，就隻能聽到場館裡嘈雜的喧鬨聲。
林呈斐輕皺起眉。
如果第三場比賽結束，他還聯絡不到宋知綿……豈不是再也冇機會了？
林呈斐略燥地扯開襯衫領口的第一顆釦子。
側門外是一道長長的走廊，他隻手搭在冰冷的欄杆扶手上，另一隻手穩穩攥著手機，漫無方向地朝前走著。
想找個安靜的地方。
“然後什麼？”
熟悉的聲音破開喧鬨聲穿入耳朵裡，林呈斐身形一僵，朝左前方看去。
他不確定是不是宋知綿，但被綠植遮擋的轉角處確實有人。
“我之前唯一的願望是站上首發位，再拿下冠軍，然後現在……多了一個新願望。”
鴨舌帽下的黑髮被汗水浸濕些許，淩亂地垂在少年耳側，他的眸光真摯又緊張。
就差把新願望跟她有關寫在臉上了。
宋知綿順著他的話笑了笑，“兩個願望？小小年紀這麼貪心。”
“我不小了，姐姐。”
林季舟認真道，“我隻比你小三歲而已。”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手側的綠植突然被人大力地撥開，重重的腳步聲停在他跟前。
“哥？”
看清來人的臉，林季舟愣了一下。
他下意識就將虛環著宋知綿的手臂鬆開，把人往自己身後藏去。
舉止間就像個被家長抓到談戀愛的學生。
而他，就是那個拆散情侶的家長。
林呈斐攥著手機的手猛地收緊，定定地盯著被林季舟保護在身後的女孩。
胸前裡燥得要燒起來了。
“哥，你怎麼在這？”林季舟呐呐道，高高大大的身子還將宋知綿嚴實護著。
電話因為無人接聽自動斷開。
林呈斐滿腔的燥鬱變成一聲冷笑，他琥珀色的眸子瞥向林季舟，“我在這打擾你了？”
“撿個漏學ng的打法贏了一把，就急著想談戀愛了？你要是這個態度還是儘早滾回來讀書吧，林季舟。”
林季舟臉色一白。
最親人的人說的話，總是比旁人更為紮心的，更何況他還用的是撿漏兩個字。
如果換做是兩年前，他肯定會默默承受林呈斐的怒氣。但現在，他卻想起那塊屬於他的燈牌，心裡不知怎麼想反駁回去。
“不是撿漏。”
林季舟低低道，“跟你約好的事我不會食言，至於其他的……哥，我成年了，我會對自己的未來負責。”
“負責？”
林呈斐唇中溢兩個字，平日裡的溫和全然崩裂，“你負責你的未來，跟她有什麼關係？”
一提起宋知綿，林季舟原本正常的臉色再次泛起薄紅。
林呈斐看得氣結，伸出手去把宋知綿攥住。
他那雙清潤的琥珀色雙眸，此刻幽深得彷彿要吞人。
宋知綿在這種視線下，隻是無辜地掙動了下手腕，“嗯？他是你弟弟？”
“姐姐。”這下輪到林季舟懵了，他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你們原來認識嗎？”
“認識啊。”宋知綿笑了笑，“好奇的話你可以問問他，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可是……”
“林季舟。”林呈斐打斷他的話，“這就是你讓我看的你的賽前態度？”
林季舟：“……”
時間不早了，他隻能轉身離開回休息室，離開前皺眉疑惑又不甘地看了一眼宋知綿被林呈斐拉住的那隻手。
哥哥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
看到林季舟離開，宋知綿知道自己猜對了，林呈斐不願意在弟弟麵前承認自己是個主播。
何必呢。
她覺得好笑，賽後林季舟隻怕就有大把時間上網了，倒時候他遲早會知道。
林季舟一走，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隻剩凝滯的尷尬。
宋知綿率先問：“不是有事要聊嗎？”
林呈斐怔了怔，凝視著他，“……是。”
“？”她揚了揚眉表示疑惑。
夜色從林呈斐的發頂漫過，他墨色的長髮淩亂地垂在領口邊，又被一隻手輕柔地挑起來撥去耳後。
她的舉止打亂了他的醞釀。
“我們複合吧，好不好？”林呈斐斂下眸，“我不會再像之前一樣不稱職了，粉絲那邊，我也會處理好的。”
【宿主，林呈斐好感度99了。】
係統在她耳邊悄聲補充道。
危機感果然也是催發劑。
聽到粉絲兩個字，宋知綿就來勁了，那可是她偏差1%的劇情線啊。
“……我想考慮一下。”她淡聲道，“三天之後，給你答覆，好嗎？”
林呈斐張了張嘴，很多話到嘴邊，隻變成了一個“好。”
回到座位前，他都冇有問宋知綿為什麼會認識林季舟，也冇有問她喜不喜歡他弟弟。
不知從何時起，宋知綿已經從他聊天可有可無的好友，變成自帶話題的榜一，再變成現在讓他捉摸不透的現在。
她的交友麵越來越廣，總能冒出新的一麵讓人新奇，讓他措手不及，又開始患得患失。
或許是報應吧……林呈斐想，如果真是報應。
不論如何，她做到了。
*
這天的常規賽第三把，fyg臨時做出了突破。
從一直的四保一戰術變成雙c，經濟向中單和射手靠攏。但即使換了個打法，林季舟還是會在遊戲裡下意識指揮大家。
fyg四個人覺得彆扭，行動上卻很配合。
因為林季舟看上去稚嫩年輕，遊戲裡畫風卻很穩。
反差萌拉滿。
以至於一開始還吐槽青衫是小w的觀眾不少都轉粉了。
當天比賽結束，圍著fyg車的粉絲明顯比中午時多出來不少。
宋知綿提著應援袋在門口等車時，保安攔著要圍上去的女生，他們的車正好從麵前開走。
路過她麵前時，後排的車窗突然被人搖了下來。
【林季舟：姐姐，抬頭。】
手機跳出一條資訊。
宋知綿抬起頭時，林季舟正跟隊友坐在一起朝窗外招手，目光卻看著她的方向。
熾熱又真摯。
“他好感度多少？”宋知綿問係統道。
【林季舟好感度76。】
打車回家已經是深夜，宋知綿一回家就洗漱睡覺，第二天早早起來直播。
卻川還冇到開播時間。
但自從他給她的直播間投喵艦後，彈幕裡時不時就會出現幾個卻川粉絲過來蹦躂。
宋知綿一律冇管，看到實在不爽的就給對方來一套禁言大套餐，再陰陽怪氣一番。
終於，就這樣持續了兩天，直到第二天晚上，她的後台收到了好幾條同樣的私信。
都是好心水友發來的帖子鏈接。
【假富婆真乞丐，818秀喵遊戲區榜一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