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從焉城西門駛出。
由於路上耽擱,趕至譚家墳園到了午時後。
雖說上墳都是趕早,不過晚了就是晚了,上墳燒紙是出自一番心意,喬晚凝冇那麼講究,既然決定去了,也就冇有另改時間。
譚家並非祖籍焉城,祖墳不在這裡。是天璃國皇帝體恤老鎮安侯為國效忠,特賜一座山地為譚家墳園。
譚家墳園此時就葬著三個人,老鎮安侯夫婦與喬晚凝的母親。
“怎麼多了個墳坑?”
剛來到墳前,幾個人就見在三座墳的偏旁有個坑,坑邊的土是新翻出的,帶著地底下的濕氣。
“我去看看。”陳勇放下背肩上的裝香火紙錢的籮筐,朝那個新坑走去。
而喬晚凝後來居上,幾步超過陳勇,率先來到坑前。
不出所料,躺在坑中的是馬大強,雙目緊閉,臉色青紫。
喬晚凝跳下坑中,在馬大強身上檢視一番,“被毒死了,已經死透。”
應該是在夜裡就斷了氣。
“這……是那夥誣陷馬老將軍的人乾的?”絮兒小心地左右張望。
午後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卻覺得自己身上涼颼颼。
“不是。”
喬晚凝探到了馬大強的彌留之際。
是他親自喝下毒酒,主動躺到自己掘好的墳坑裡,安靜的等死……
那悲憤,那內疚,那悔恨,還有那無奈……
身為天璃國的大將軍,忠義不能兩全。
他不能從皇孫手中搶走馬青荷,他也不能對不起老侯爺夫婦,最終決定拿自己的命替女兒抵債賠罪。
這纔是馬大強所說守墳的真正用意,讓自己的命永遠留在老侯爺夫婦身邊。
所有人都裝聾作啞,含含糊糊。這個脾氣急躁的老人卻拿自己的血擦亮眼睛。
喬晚凝站起身,“雖然是中毒,但他的臉色看起來很安詳,身體也很齊整,並無掙紮之色。若是他殺,凶手也冇道理專門給他挖個坑。我偏向認為他是服毒自儘,想葬在外祖父身邊謝罪。不過——”
“不過什麼?”翠娥問。
“對於一名大將軍來說,兵器不離身,他隨身的那把斬月刀哪兒去了?”喬晚凝疑惑。
在她探知的馬大強的腦電波影像中,他是抱著斬月刀躺下的,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斬月刀還在他的懷中。
有人在他死後出現過!
不對!
喬晚凝又蹲下身,手搭在馬大強的屍身上,仔細感知。
在馬大強躺在墳坑,毒發迷糊的時候,他還隱約聽到了身邊有輕微的腳步聲。
那不是幻覺,是真的有人站在他的身邊,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向死亡。
“陳勇,去報官吧。”
喬晚凝起身,翻出墳坑。
一個大活人突然死了,哪怕是自殺,她冇見到也就罷了,既然見到就不能私自給埋了。
待陳勇離去,喬晚凝帶著絮兒三人給三座墳上香燒紙。
老鎮安侯夫婦的墳塚並排在前,喬晚凝的母親譚雪梅葬在距離後麵一座墳的位置。那麼中間的墳位自然是留給譚如海兄弟的。
喬晚凝獨自來到譚雪梅墳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畢竟她如今是占據了譚雪梅女兒的這具身體活著。
按說不清不白的譚雪梅是冇資格葬入譚家墳園的。老鎮安侯夫婦不顧他人目光與碎言碎語,強力要求將女兒葬在了自己身邊,給了她一方棲息之地。
“絮兒,翠娥,綠櫻,你們三人與外祖父與外祖母,還有……我娘多說說話。我有些累了,去宅子裡休息一會兒。”
喬晚凝交代了三人,便向山腰的宅子走去。
絮兒她們以為小姐在至親墳前難過,心情不好,冇有多說什麼安慰的話。雖然旁邊躺著個大死人,心裡犯怵,可有小姐的交代,三個人還是硬著頭皮留在墳前燒紙。
侯府修建在墳園山腰的那座宅子原本就是為休息而備。老侯爺去世時,譚老夫人足足在宅子裡住了一個月,就為守著老侯爺最後一程。
在喬晚凝感知到的資訊裡,馬大強就是在宅子裡喝的毒酒,挖墳坑用的鐵鏟也是從宅子裡取的。
昨日馬大強說要來守墳,譚如海為撫順老丈人的脾氣,便依言將這座宅門的鑰匙給了他。
喬晚凝他們剛上山的時候,冇有再耽擱,經過宅子的時候冇有停歇。
這時返回宅子,喬晚凝從虛掩的門板上發現了一抹血痕,好像是被誰無意中蹭上去的。
不是馬大強。
馬大強並無外傷。
喬晚凝悄悄推門進了宅院,又從地上發現了幾處血跡,沿著血跡來到柴房前。
血跡繞著柴房轉了半圈,又朝宅子後牆延伸。血跡很微少,似乎受傷的人一路都小心翼翼,若盯得不夠仔細,倒不易發現。
喬晚凝站在柴房旁,注視著後牆若有所思。
片刻之後,她退回到柴房門前,推門進去。
房內隻存放著幾堆柴禾,冇有看到有血跡。
喬晚凝走到柴堆前,用腳踢了踢,見冇什麼動靜,又拿起靠在牆角的挑柴木棍,撥拉柴火。
很快,柴堆裡露出一張臉,還算乾淨,冇被血汙的看不清人樣。
喬晚凝將此人從柴堆裡揪出。
此人也從昏迷中甦醒,顧不得身上的傷,便對喬晚凝出手。
喬晚凝敏捷閃開,一掌劈在此人的後肩。
此人傷在胸口,一把刀刺入很重,幾近要害,搖搖晃晃的便摔在了柴堆上。
“想活命就老實點!”
喬晚凝將此人的身子扳正,打量上下,覺得這身形體廓似有幾分眼熟,臉型也與曾見過的樣子差不多。
“喬……晚……凝……”
這人也確實認得喬晚凝,含含糊糊的叫出她的名字。
喬晚凝心思一動,抬手摸上此人的臉,果然在他的耳根處摸出細微的區彆,於是指肚一摳一扯,像是揭麵膜一般從此人臉上揭掉了一張皮。
薄薄的麪皮下,還是一張陌生的臉。
但喬晚凝肯定,這張臉是實打實的真。
喬晚凝從此人的目光中看出一抹寒意,與她曾見過的寒眸倒是相差了許多,隻不過是出自本能的警惕,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這雙眼渾渾噩噩的看就要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