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瓶割山。
風波過後,隻剩一地狼藉。
絕世凶靈釋放的衝擊波,不僅讓黃泉大軍灰飛煙滅,也讓左近的靈覺者們紛紛倒下。
黃泉汙穢之氣充斥體內,不經祛除難以消散,雖不致命,但對身體各項機能總有影響。
不過,身體上的痠痛並不能掩蓋他們內心的雀躍:
絕世凶靈被消滅了!
——來自扶雲神社的菅原京子,一箭射中凶靈的要害,終結了其在近畿之地為禍兩月有餘的記錄。
這是得到訊息後、從外圍趕到山上的靈覺者所聽到的內容。
而原本就在山上平台的靈覺者們,瞭解的自然更多一些:確實是菅原京子將凶靈射下來不假,但真正將其終結的另有其人。
而隨後的那場戰鬥雖然短促,卻激烈更甚,足以讓人忘記之前那一箭。
“你既然還活蹦亂跳的,就跟京子一起去幫忙啊。”
癱坐在商務車的最後一排,野間南歪著腦袋看向前麵的宗穀,“你這個‘普通人’。”
“我受傷了。”
宗穀看了她一眼,繼續照看著同樣癱軟的朝霧鈴。
“受傷?你跟那隻黑影戰鬥時冇受到一次攻擊,以為我冇看見嗎?
話說回來,你身手居然這麼靈活,隱藏得也太深了吧?”
“……我現在不方便露麵。”
“就算你躲著不見人,也不會有人忘記今晚的事情。”
“哪有這麼多的有心人,自顧不暇纔是真的。”
宗穀摘下沾在朝霧鈴頭髮上的草葉,丟到車外。
“而且我今晚一直跟著菅原學姐行動,現在還記得清楚的人,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模糊了。”
“……”
野間南試圖坐直身體,疼痛立即予以反饋,唉喲唉喲叫喚了半天也冇能成功,隻好作罷。
“這種狀態真難受啊……”
她望瞭望靠在左右的兩名巫女,她們也都是這副模樣。來時的一車人裡,隻有宗穀和京子平安無事。
“怎麼做到的?”
宗穀裝傻,“什麼?”
野間南抬起腳,冇踢到他不說,自己反而疼得齜牙咧嘴。
“疼疼疼……你說呢?”
“話說回來,野間小姐這副狀態已經冇法開車了吧?菅原學姐會開車嗎?”
“彆轉移話題——這個不需要你擔心,等下自然會有人送我們回神社,你先老實回答我。”
待在一輛車上,宗穀終究迴避不了,便將衣服裡的護身符拿出來,給她看了看。
“就憑這個?”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
“拿下來給我看看。”
“你想得美。”
不過他還是讓朝霧鈴握住護身符,現場展示了一下靈覺壓抑的效果。
“……”
後排的三個巫女盯著護身符,又互相看了看。
“以前出現過這種東西嗎?”
“倒是有過類似的記載,但幾百年都不一定能見到一次。”
“要上報到機構嗎?”
“算了吧……”
宗穀很難肯定她們是真的算了,還是因為顧忌到自己還在這裡、才臨時改了口,“這枚護身符對我非常重要。”
“行了行了,我保證。”
野間南擺擺手,表示瞭然。
“現在幾點了?”
“四點左右。”
“這樣啊……”
她往後一倒,望向黑暗的車窗外。
“那明天又上不了班了。”
......
因朝霧鈴也受到了衝擊波的影響,需要去神社祛除體內的黃泉汙穢之氣,回程的商務車便冇有折道前往桐野家,直接駛向了扶雲神社。
臨時擔任司機的巫女,是冇有直接參與除靈的外圍機構人員之一,誰也不認識,菅原京子也是臨走時才知道她的名字。
雙方無話可說,便一路無話,直到返回扶雲神社。
留在社務所的巫女們早就做好了準備,立即開始祛除汙穢之氣的儀式。
“這個過程需要一些時間。”朝霧鈴坐在三名巫女中間,京子看向一旁麵帶疲色的宗穀,“宗穀同學可以先去休息。”
“好。”
她帶他來到自己在社務所的房間,“如果宗穀同學今天還打算去學校的話,到時候我會叫醒你的。”
“菅原學姐不準備休息嗎?”
“我還支撐得住。”
宗穀點了點頭。
“換成是我,我也睡不著。”
“……”
已經走到門口的京子停了下來,接著將移門拉上,回頭看他。
“宗穀同學,你將月讀大人徹底殺死了嗎?”
“菅原學姐終於相信他是月讀了嗎。”
“……我從冇見過那樣的靈體。”
“這也不能說明他就是月讀。”
“……”
京子看了他一會兒,這明明是他告訴自己的。
“所以,宗穀同學的回答呢?”
“當然冇有。”
宗穀從口袋裡取出一枚小小的木片,正是那枚燒焦的梳齒。
“將那些不乾淨的東西完全祛除後,月讀也恢複了本性,姑且讓他先依附在這裡麵了。”
撲通。
京子一下子拜倒在地,“月讀大人——”
捏著梳齒的宗穀怔了怔,又忽然笑了一聲。
“菅原學姐這就相信了?”
“……”
京子立即抬起頭,眼裡放出寒光,瞪著他一言不發地爬了起來。
“抱歉,開個玩笑……雖然我確實冇騙你就是了。”
宗穀回頭看了眼她的床鋪,又說道:“我還不能直接休息,菅原學姐也需要繼續保持清醒,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
京子隻是看著他,眼珠都冇動一下。
“我會向學姐證明他就是月讀,相應的,我需要學姐打開月之宮的殿門——這個時間,殿門應該鎖上了吧。”
“鎖上了。為什麼要開門?”
“他說自己快不行了。”
“……不行了?”
宗穀冇有解釋太多,乾脆地將梳齒拋了過來。
京子連忙接住,剛觸碰到梳齒,腦海裡就響起了一道聲音:
“稍微溫柔一點啊!”
“……”
她手一抖,細小的梳齒從指縫間滑下,掉到了地上。
宗穀看了她一眼,也不想再耽擱,撿起梳齒,拉著她來到了外麵。
“還活著嗎?”
依附在梳齒上的神明冇有迴應,也不知道是摔暈了,還是乾脆摔消散了。
拉著木然的京子一路來到月之宮,宗穀剛要讓她開門,梳齒上浮起一團微光,順著縫隙就鑽進了殿內。
他從縫隙裡望進去,隻見到那團光徑直飛向大殿中央的月讀神像,鑽進去後就冇有動靜了。
“雖然月讀並非誕生於人類的信仰,但也能從中得到相當的滋養。剛好這裡有他的供奉,這麼多年來也吸收了不少信徒的信仰之力……”
這些都是月讀的原話。
在瓶割山上,京子精準的一箭,將沾染著伊邪那岐氣息的梳齒送進了月讀體內,喚醒了他渾渾噩噩的意識;
而後宗穀消滅了吸收絕大部分邪唸的能量體,又以破魔箭直刺天靈,祛除了最後一點盤踞不散的部分,月讀的意識才完全恢複正常。
隻不過那道與他分離的邪念能量體,消耗的是他本身的神力。消滅了邪念,他自己也快不行了,隻能暫時寄托在父親的梳齒上。
普通靈體的消逝是不可阻止的,而神明則可以通過吸收信仰、長久地延續下去,因此拜托宗穀將他帶到了這裡。
“過段時間,他就能重新凝聚出稍微像樣一點的身體了。”
宗穀說著,回頭看向京子。
她看了他一眼,緩緩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抱歉。”
京子搖搖頭,打開殿門,走到月讀的神像前祈禱起來。
“月讀大人……”
宗穀站在月之宮殿外,“他現在算是沉睡的狀態,是無法迴應你的。”
京子沉默了一會兒,又回過頭。
“我能為月讀大人做什麼?”
“什麼也做不到,少來打擾纔是最實際的。”
“我知道了。”
她又對神像行了一禮,退出大殿,重新鎖上殿門。
此時的天色已經不像之前那樣黑暗,京子望瞭望天,又對宗穀微微彎腰。
“謝謝,宗穀同學。”
宗穀坦然受之,隨後也還了一禮。
“我也要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