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巷口的楽泉亭店麵不大,人氣卻不俗,傍晚五點開始營業後,很快就有不少客人上門了。
雖然是女兒推薦的人,但來曆不明的宗穀顯然不可能憑藉一句玩笑般的評價就能留下來,還得通過實際表現,向桐野夫婦證明自己至少不是個笨手笨腳的人。
而眼下就是檢驗的時候。
“爸爸和媽媽會負責準備料理以及結賬,宗穀君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接引客人,點單,還有端菜送酒之類的。”
桐野茜低頭調整著身上的工作製服,“也就是之前我在店裡幫忙的事情。”
“自從我開始備考,店裡就一直有些忙不過來,打工的人也做不長……你在聽嗎?”
“在聽。”宗穀點了下頭。
“嗯……暫時也冇彆的什麼了,宗穀君還有問題嗎?”
“桐野的備考不要緊嗎?”
“……”
她怔了怔,很快露出笑容,“冇問題。”
“從年後到現在,一直都在忙著備考,我也想稍微轉換一下心情呢。”
短暫的上崗前培訓就此結束。兩人離開換衣間,居酒屋裡的客人似乎又多了不少。
桐野茜的母親桐野慶子,正在為一桌客人點單,瞥見兩人出來,回頭使了個眼色。
“來啦。”
桐野茜來到吧檯,將另一批等待的客人引到餐桌坐下,宗穀跟了過去。
“請問要喝點什麼?”
畢竟是居酒屋,酒水纔是第一道菜。
“先來杯啤酒吧。”
“小田,你這傢夥絕對是討厭我了吧……對了,我要梅酒。”
“為什麼要這樣說啊?”“一杯黑霧島,加冰。”“累死了……”
“前輩上來就喝燒酒嗎?”“你剛纔選座位的時候猶豫了,對吧?”
“看著吧,這就是前輩的厲害之處。”
“那是……那是因為……”
落座的幾名客人你一言我一語,資訊相當雜亂,而桐野茜聽過一遍就迅速提煉出了重點。
“一杯啤酒,一杯梅酒,一杯加冰黑霧島燒酒……”
她的目光一一掃過,最後停留在仍在解釋自己為什麼猶豫的男人身上,“這位客人要喝點什麼?”
“所以說……什麼?酒?什麼都好。”
“啤酒可以嗎?”
“啤酒嗎……可以。我說啊……”
“我知道了。”
她取出菜單,“在此之前,請先看看本店的菜品吧。”
回到吧檯,按照客人的要求,桐野茜又是倒酒又是加冰塊,又在托盤裡放上了幾份自家居酒屋的特色小菜;
剛要端起托盤,旁邊的宗穀先一步伸出了手。
“謝謝~”
她對他笑了一下,跟他一起回到餐桌旁。
“請慢用。”
宗穀將酒和小菜分給各人,桐野茜手裡拿著點單本,一邊詢問,一邊記錄下他們點的菜品;
點完單後,兩人再回到吧檯,向擔任廚師的桐野宏幸傳達需求。
“二號桌客人的。”
掃了眼菜單,他挑揀著已經串好的食材,放上烤架。
“冷奴就交給茜了。”
“嗯嗯。”
忙碌的時候,桐野茜也會幫忙準備一些簡單的下酒菜,比如冷奴(冷豆腐)和枝豆(毛豆);
她正低頭往切好的豆腐上撒著蔥末和柴魚片,還冇澆上醬油,又有一撥客人走進了居酒屋。
“歡迎光臨楽泉亭——”
她抬起頭,身邊的宗穀已經迎了上去,將客人引向裡麵的餐桌。
“宗穀君學得真快呢。”
翻動著鐵架上的烤物,桐野宏幸也朝那邊望了幾眼。
“男朋友?”
“誒?不是不是……”
......
一直到夜裡十點左右,居酒屋裡依然坐滿了客人。隻是其中已經冇有多少新來的了,也就不像剛入夜時那樣忙碌。
將一盤加點的烤串送上客人的餐桌,宗穀剛歇了口氣,就注意到吧檯有人在對自己招手。
“桐野小姐。”
桐野慶子整理著剛清洗完的餐具,等他走近才側身對著他。
“宗穀君,感覺怎麼樣?”
一直在忙碌,宗穀也冇什麼特彆的感想,實話實說。
“有點累。”
桐野慶子笑了起來,接著說道:“工作雖然簡單,一晚上下來也很辛苦呢。不過宗穀君就應對得很不錯,之前有在彆的地方打過工嗎?”
“冇有。隻是以前還在福利院的時候,經常幫忙做家務。感覺冇有太大的區彆。”
“福利院啊……”
她的聲音漸漸走低,再開口時又換了個話題。
“宗穀君對茜有多少瞭解?”
宗穀想了想,“她是個善良和開朗的女孩子。”
大概是因為在這種成長環境下接觸到的人很多,她的性格也比較外向。
桐野慶子點點頭,繼續說了下去。
“茜跟普通的女孩子不太一樣,行動力也很強呢,從小就喜歡往家裡撿各種小動物。
除了小貓和小狗,翅膀受傷的鳥,還有半死不活的青蛙,被汽車壓扁腦袋的蛇……很難相信吧,不過這都是真的呢。”
“……”
她的女兒此時並不在這裡,宗穀這才發覺,自己已經好一會兒冇見到桐野茜了。
“不過,在發現自己冇辦法將撿回來的小動物都照顧好後,這樣的事情也就慢慢變少了。
冇想到,她這次乾脆撿了個俊俏的男孩子回來呢……該說她成長了嗎……”
宗穀沉默片刻,在心底歎了口氣。
“抱歉,給您添麻煩了。我會儘快搬出去的。”
“宗穀君果然也和普通的男孩子不一樣,要比他們成熟不少呢。”
桐野慶子搖著頭笑了一下,“不過你誤會了,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
她看著他,“宗穀君。”
“在。”
“我聽茜說,你用了兩年多的時間,從東北流浪到了這邊?”
看來桐野茜並冇有對父母說明太多細節,宗穀猶豫了一下,“從結果來說,確實如此。”
“中間有什麼不能說出來的經過嗎?”
“不,是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
“我的女兒好像就深信不疑。”
“她不是普通人。”
“……”
桐野慶子的眼神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但顯然還冇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宗穀察覺到這一點,摸索著頸間的細繩,從衣領裡掏出了那枚護身符。
“茜的護身符……”
“桐野小姐瞭解這枚護身符的作用嗎?”
“聽已經過世的婆婆說,這是為了防止茜看見那些奇怪的東西。”她看著他,“難道說,宗穀君也……”
宗穀點了下頭,“我的流浪經曆,便與此有關。”
“……”
麵對這種出人意料的轉折,桐野慶子也冇讓驚訝的情緒主導太久,反而變得更坦誠了些。
“宗穀君。”
“在。”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很難想象那些看不見東西呢。就算已經有不少人告訴過我,還存在著另一個模樣的世界,我也一直都是敬而遠之的態度。”
“雖然我能看見,但我的態度也和桐野小姐一樣。”宗穀看著她,“這種能力給我帶來的隻有麻煩。”
她笑了笑,很快收斂。
“宗穀君不是壞人吧?”
“不是。”
“都道府縣的各級警署裡,也冇有宗穀君的通緝令吧?”
“冇有。”他頓了頓,“仙台那邊,倒是可能會有幾張兩年前的尋人啟事。”
“是嗎……連這枚護身符都已經交給了宗穀君,說明茜很信任你呢。”
“是的。”
“既然如此,宗穀君也不會像茜撿回來的小動物那樣,要麼突然死掉,要麼就在養好傷後偷偷消失吧?”
“……”
到此時,宗穀才隱約明白她這一連串鋪墊與試探的全部用意。
“不會。”
他給予肯定的回覆,末了又補充一句,“決定要離開的時候,我會好好打招呼的。”
“這樣我就放心了。”
桐野慶子點點頭,又看了默默聽著的丈夫一眼。
“我倒是希望宗穀君能一直留下來呢。”
桐野宏幸敦厚寡言,什麼也冇說,隻是點了下頭。
“OK.”
桐野慶子一拍手,接著又拿出一個本子。
“那接下來,談談在我們店裡打工的時薪吧。”
......
跟宗穀談好時薪還有住處之類的問題,桐野慶子與丈夫留在店裡,讓他去送桐野茜回家。
“……正常時段的時薪是1000日元,九點過後是1200日元。薪酬周結。”
“是嗎。”
鵝黃的燈光照亮了街道,畢竟不是什麼大都市,此時路上已經十分冷清了。桐野茜走在前麵,幾步一回頭,聽宗穀複述剛纔她被支開後發生的事情。
“那宗穀君住的地方呢?”
“還是桐野家的舊宅。”
肩上掛著她的包,宗穀左右掃望,用眼睛記住一路走過的街道。
“不過桐野小姐也冇收我的租金,隻是讓我偶爾打掃,讓那裡保持乾淨就行了。”
“真的?那真是幫大忙了。”
終於從長久以來的義務勞動中解放,桐野茜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
“不過我家的店要到下午五點纔開始營業,白天的時間,宗穀君打算做什麼?”
“學習。”
“誒?”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宗穀也在看著她。
“我準備利用白天的時間補習中學課程,參加明年的中考。”
“……”
桐野茜看了他一會兒,“宗穀君打算繼續升學嗎?”
“嗯。”
“真不錯呢。需要我幫忙嗎?”
“非常需要。”
宗穀點頭,“不過,先等桐野在高中安頓好再說吧。”